宁舟看了他一眼:“你不明白。”
齐乐人想说他明白宁舟的感受,但还没开口,特蕾莎老师的家门被敲响了,她和门外的人聊了起来:“……剑术比赛?下周?好的,明天周一我会通知学生们的。”
“有剑术比赛,你要参加吗?”齐乐人兴奋了,这可是宁舟擅长的项目,他想看宁舟参加。
宁舟的神情凝重:“我不一定能参加。”
“为什么?”齐乐人不解。
“特蕾莎老师不会同意的。”宁舟落寞地说道。
“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她说,与其炫耀自己已经掌握的技能,不如把炫耀的时间省下来,补上还未学会的技能。”
齐乐人不赞同地说道:“她一定没有学过教育心理学。”
宁舟现在最缺的就是信心,最重要的神术课程上的受挫,让他迫切需要周围人的认可。
宁舟:“那是什么?”
齐乐人没有解释:“总之,待会儿你要跟特蕾莎老师提一提,说你想参加比赛,至少你得争取一下呀。”
宁舟:“我……”
特蕾莎老师端着红茶回来了,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休息时间结束,我们继续上课吧。”
宁舟还在犹豫,齐乐人举起了手:“特蕾莎老师,宁舟有事想跟您说!”
宁舟猝不及防地被推了出去,在特蕾莎老师严肃的审视中,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我想参加……”
“不可以。”话还没说完,特蕾莎老师就拒绝了,“宁舟,我知道你的剑术很好,你已经没有必要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你现在应该补上的,是神术的课程,你已经落后太多了。”
宁舟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齐乐人有些着急:“可是……”
“没有可是。”特蕾莎老师严厉地看着齐乐人,“你也一样。如果你想和你的父亲一样成为枢机主教,学好神术,明白吗?”
特蕾莎老师自带为人师表的强势气场,齐乐人仿佛回到了中学时期,面对严厉的老师说不出话来。
直到补课结束,两只麻瓜都老老实实地听她讲课,体会着反复被学不会的神术折磨的痛苦。
熬到了下课,齐乐人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宁舟已经走了。
“他说他另有事情,先走一步,让你自己回他的寝室。”特蕾莎老师说道,指了指桌上的点心,“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齐乐人失落极了。他不想在老师家多待,无论哪个学生都不乐意在老师办公室听说教,他也不例外,但是他有些事情想问特蕾莎老师,于是他留下来蹭点心。
下课之后,特蕾莎老师显得平和了很多,她给齐乐人的红茶里加了奶和糖:“多吃一点,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齐乐人道了谢,红茶里的糖加得太多,他被腻到了,不禁皱了皱眉。
“不喜欢太甜吗?”特蕾莎老师问道。
齐乐人点了点头。
特蕾莎老师淡淡道:“我以前也不喜欢。我年轻的时候教廷还远在圣城,那时候一切应有尽有,奶与糖,精致的点心与享用不尽的珍馐,那些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直到我来到了永无乡,这些曾经取之不尽的东西变得珍贵,我才发现原来尝到一口甜味的东西是这么难。”
齐乐人闻言,看向桌子上装着方糖的瓷器,这是特蕾莎老师招待他时才特意拿出来的。如果是她自己要喝茶,她是舍不得加那么多奶与糖的。
他对教廷如今的窘境有了新的认识。
“你父亲什么时候出发去两界边境?”特蕾莎老师问道。
“我不太清楚,要等审判庭的指示。”齐乐人说。
特蕾莎老师点了点头,她温和地问道:“你父亲没有对你提过我是他同学的事情吧?”
齐乐人惊讶地看着她。
“不只是你的父亲,我们和玛利亚也是同学,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很好。”特蕾莎老师说着,叹息道,“当学生的时候觉得课业是无尽的烦恼,但比起现在,那时候我们其实无忧无虑。那是最丰饶繁荣的年代,整个北大陆欣欣向荣,谁也没有想到几年后两界战争开始了。我那一届的同学,几乎都战死了,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如今,玛利亚也去世了……”
“所以您才对宁舟格外严格吗?”齐乐人问道。
“严格?”特蕾莎老师意外地看着他,“你觉得这很严格?”
齐乐人用力点头。
“并不是这样的,孩子。你没有见过真正的严格。他是玛利亚的儿子,他注定不可能拥有普通的人生。”她说。
“但宁舟只想做一个普通人。”齐乐人说。
“这只是一个天真的理想。如果他出生在两界战争之前,没有人会苛求他什么。他可以做任何他喜欢的事,当一个画家,做一名工匠,成为他想成为的任何人。但如今的世道,普通意味着弱小,意味着被命运操弄生死。如果我们坐视他普通,就是看着他去死。”特蕾莎老师说道。
普通而平安地度过一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唯有在和平富饶的世界里,普通人才有资格普通地活下去。
但这里是噩梦世界。普通,意味着经不起任何死亡考验。
特蕾莎老师肃然的神情中隐约有宿命的宣言:“他必须要经历无数试炼,磨炼他的身体与意志,他必须有觉悟,有毅力,有对抗命运的勇气,他才有可能九死一生地走到最后。”
齐乐人若有所思。
他总是站在爱人的角度,心疼宁舟所经历的一切,希望他活得快乐顺遂,免于苦难。但如果宁舟没有经历过这些,他就不会成为未来的他。
所有的痛苦都是试炼,既在折磨他,又在成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