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采取住宿制,十天一休。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家出身的孩子,都是从家里带足够的干粮,到了饭点儿,自己烧点儿热水,或者给一文钱,让书院杂役帮忙烧些热水,就着干粮将就一顿。
像锦绣和周文这种,显然不是一般情况,或是家里仆从按时送饭,或是直接和书院附近的吃食铺子商议好,到了饭点儿,让铺子送来,或者自己去吃也行。
锦绣和周文由于年龄小,元家不可能心大到让自家两个宝贝疙瘩吃饭时间到处流浪,因此一日两餐都有人送到书院门口,然后使些银钱,让书院的杂役直接给两人送到宿舍,两人基本到了饭来张口的地步。
当然也些高年级的不愿意被家里安排的明明白白,因此做了最大限度的抗争,就是自己去书院门口取吃食。
说回当下,锦绣站在窗口,一眼就见着了大摇大摆进来的两人。
两人身着书院统一的学子青衫,一个眉眼飞扬,笑意盈盈。一个灵活多动,胖乎乎的身体不影响他上蹿下跳围着另一人跑前跑后。
进来的两人显然也看到了站在窗口的锦绣。
胖乎乎的人一愣,随后非常自来熟的趴在锦绣窗口,两人隔着窗框对话。
“锦绣,真的是你啊!昨日傍晚有人来通知,说是今儿有人要住进来,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你!”来人将胸口拍的框框响,“你放心!以后有哥哥罩着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报我冯舒年的大名!”
冯舒年,镇上大户冯老爷之子,冯家和元家有不少生意往来,因此锦绣和冯舒年不可避免的在许多地方碰过面。
今年九岁,别看胖乎乎的像个福娃娃,但小心思非常多,当时看锦绣不顺眼,暗中想办法整了锦绣好几次,不过没一次成功就是了。
冯舒年自认为和锦绣是不打不相识,因此后来常以锦绣大哥自居。听人说,在读书一道儿上,是个没上进心的,成绩一塌糊涂,愁的冯老爷经常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打孩子解压。
冯老爷现在的心态就是:“老子也不指望你读出个人样,好吃好喝送你去书院,你有点儿眼力见儿,多结交些人脉,将来不至于没了老子,你把自己折腾的饿死就行!”
至于冯舒年在书院经常给自己树敌,以至于现在知道他名声的都躲着走这事儿,想来冯老爷是不知情的,否则冯舒年也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锦绣面前了。
锦绣觉得冯舒年这人,其实就是熊,熊孩子的熊。
冯舒年乐呵呵的和锦绣炫耀完自己在书院的地位,拉着锦绣给他介绍随他一起进来的另一位小伙伴。
结果冯舒年还没开口,人就笑眯眯的站在冯舒年旁边,拱手与锦绣周文打招呼。
“想必两位就是元老爷家的公子锦绣和周文吧!在下程远青,县里程师爷乃家父,常听人说起二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二位初来乍到,想必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都可来问远青与舒年,我们二人定知无不言!还望大家以后好好相处!”
哟呵!
锦绣一听这人话说的滴水不漏,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至少非常擅长交际,和冯舒年这种熊孩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当然,程远青自报家门,也没有炫耀父亲的意思,这年头,稍微有些底蕴的人家,见了面都要互相论一下祖上关系,要不然一上来就说我是谁谁,别人知道你是干嘛的呀!但你一说我爹是谁,我爷爷是谁,别人立马就能联想到,哦,原来你就是这家出来的!
就是一种非常普通的寒暄方式。
锦绣趴在窗口和人说话,周文看的好笑,招呼冯舒年和程远青进屋说话,还不忘取笑锦绣:“还没窗口高呢,你踮着脚和人说话不累的慌吗?”
锦绣一囧,实在是现年虚五岁的他,在几人中最小,身高确实不占优势。
但面上还要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邀请两人进屋:“二位用了晚食没?我和阿文哥也才开始吃,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用点儿!”
两人当然不会去抢两个孩子的东西吃,看见人家吃了一半儿的饭,还很有眼力见儿的稍坐片刻就告辞了。
当然主动告辞的是程远青,被拉走的冯舒年最后趴在门框上对锦绣喊:“锦绣!周文!晚上有空来我们屋玩儿啊!”
送走两人,周文奇怪道:“不是说隔壁住了三人吗?刚才怎么没见呢?”
何止是没见,两人根本都没从冯舒年二人口中听到关于另一位舍友的只言片语。
锦绣猜测:“可能是关系并不融洽吧!”
事实证明,锦绣的猜测非常正确,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锦绣终于慢慢见识到了几人关系到底有多不融洽。
另一位室友,姓楚名舟,城关镇附近下河村人,今年十岁,在书院启蒙一年,传闻是书院某位先生去乡下访友途中,偶遇楚舟,发现楚舟聪慧异常,遂起了爱才之心,将之带回书院。
后经过书院的层层考验,证明了楚舟确实聪慧,是个可造之材。
于是楚舟现在的衣食住行书院全包了,只需一心留在书院读书即可。
但他本人确实浪费了几年读书的黄金时间,一般人家,像锦绣这样的,都是三四岁就给孩子开蒙,真正有天分的,到了楚舟这个年纪,四书基本上都有涉猎,但楚舟现如今满打满算,才读了一年书。
因此读书异常刻苦。
这天课间休息时间,锦绣就听冯舒年这熊孩子无数次抱怨:“不就是被先生夸赞过几回吗?你说他至于为了让先生在课堂上夸赞,就不要命的读书吗?”
锦绣:“不至于。”但我觉得你想问题的关键有点偏。
冯舒年:“你不知道,每天晚上回去,我和远青都躺床上准备睡了,他才慢吞吞的回来,点火,烧水,洗漱,我本以为他洗漱后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睡觉,结果呢?人家点上煤油灯,坐窗根儿又开始看书了!
你说说,宿舍就那么大地方,我实在困得不行了,结果有人在那儿哗哗翻书,窗口灯火摇曳,叫人怎么睡得着?”
锦绣想象了一下,觉得冯舒年的说法有些夸张,而且这种程度的折磨,别人能不能接受他不知道,反正对他的影响不大。
冯舒年看锦绣没反应,继续抱怨:“这就算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不仅晚上不睡,早上鸡都没叫,又淅淅索索的起床折腾,吵得我没办法,只能用布团将耳朵塞上才清净,你说他这幅全书院就他一个人会认真读书的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锦绣听完,觉得楚舟的做法可能不大好,但冯舒年可能属于睡觉不能有丁点儿响声,否则瞬间惊醒的那种。
要不然,正常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的人,早上是没可能被起床声吵醒的。
路过听了一耳朵的程远青也说:“我说句公道话,舒年你就是在家里养的太娇气了,我觉得楚舟翻书和起床声没你说的那么大动静,这点我听我爹说过,时间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至于你说的灯火摇曳问题,确实不好解决,我爹说过,有的人晚上外面不点灯,才会睡不踏实。有的人是夜间但凡有点灯光,整个人都不得劲儿,想来你是后者了。”
锦绣点头,安慰冯舒年:“你要觉得受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出来自个儿住,我们屋子隔壁还有一间空房,想必一个人住就没问题了!”
冯舒年耳朵尖红红的,支支吾吾道:“我,我才不一个人住呢!”解释似的补充一句“我,我舍不得远青这个好朋友!”
锦绣奇怪:“这有什么,大家还在一个院子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