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就是被他们抢回来的,当年只有十五岁,据说是个地主家的小姐。八兄弟抽签,结果我爷爷抽中了,她便嫁给了我爷爷。
后来政府开始打击土匪,八兄弟里头被枪毙了四个,还有三个又被抓了壮丁,只剩下我爷爷一人躲在山沟沟里七天七夜,硬是凭借啃树根,喝生水挺了过来。
曾祖父看自己的儿子辈成了这副光景,觉得还是得让爷爷学一门手艺,不能再出去为非作歹,就把自己懂的那点门路全传给了我爷爷,其实也就学了点皮毛。
我爷爷后来就有了我父亲,我父亲后来就有了我。
我父亲懂事的时候正是抗战爆发,到处都是兵荒马乱,不过好在洪村地处偏僻,能得了一方安宁。据说当年日本人也曾经打过来,最近的时候离洪村不过十里地,可能是绵延不绝的大山迷惑了日本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那种地方还会有个村落,于是洪村便这样逃过了一劫。
我父亲遗传了爷爷的体格,却没有继承爷爷的行当。用他话说,我爷爷那一套玩意就是封建迷信,他们父子俩从小性格就不合,我的奶奶死的很早,大约那一年父亲才九岁。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土匪恶霸,那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父子俩谁都不肯低头,到了父亲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开始**生活。
洪村盛产黄泥土,黏性极高,当地人就用这种泥土建房子,也就是土坯房。
到了我父亲该成家的年纪,爷爷给他分了一块宅基地,当时老子替儿子要办两件最重要的事:建一套房子,讨一个老婆。我父亲硬是这两件事都没让爷爷操心,自己白天下地,晚上摸着月亮造房子。
父亲觉得自己要出人头地,他不要建土坯房,他要建一栋砖瓦房。
当年,我曾祖父过来的时候,洪村里的确有一幢很漂亮的房子。马头墙,大院子,两层楼,南北三开间,光是那大门就足够气派,上面的铆钉跟官府衙门似得闪闪发光。那门槛小孩子都需要被大人提着才能过去,一看就知道是前朝哪位地主老爷家的宅子。
曾祖父是最早一批到洪村的人,按说这样的宅子他应该是会去选的,反正偌大的村里空无一人,谁抢了就算是谁家的。但是曾祖父却没有,他挑了一栋普通的土坯房,他说那屋子住不来人,谁进去谁倒霉。
有这么一间“豪宅”搁在那儿,谁都会眼红,你不要是吧?好,想要的人多得是!
当时有一户人家是从现在的浙江仙居迁过去的,一对夫妻外加三个孩子,那家男人原来是个屠夫,一门杀猪的手艺,天不怕地不怕,长得也是五大三粗,一脸的络腮胡子。
那时候,也没个法律法规,那么乱的年月,自然是谁狠谁就是大爷。曾祖父带着那么大一群儿子自然是村里的大户,他不要那房子,那个杀猪匠自然便动了心思。
一把放血的匕首往那大门上一插,还有两把剔骨剁肉的大刀放那门槛上一放,站在大门口扯着嗓子那么一吼:“这屋子,我齐老二要了,谁要是有意见,就拔下刀子进去跟我理论。”
就这样,杀猪匠齐老二带着一家老小进了屋子,当时曾祖父就摇头道:“这一家人是嫌活的命太长。”
有一日,村里头有户人家办喜事,大家都去凑热闹,土烧的白酒多喝了脊背,有好事的人就去跟曾祖父打听:“那屋子到底有啥不对劲?”
曾祖父的隔壁桌坐的就是屠夫齐老二,这齐老二在村子里唯独有点怵我曾祖父,因为老夏家那八个混蛋儿子名声在外。齐老二充其量就是个狠角色,但是老夏家那几个完全就是不讲理的恶棍,说今天晚上烧你家房子绝对不会晚点到明早。
曾祖父并不是个多事的人,那天也是多喝了几杯酒就说对那个问他的人说道:“要是你住进去,三天之内就得挺尸,不过他嘛,可以挺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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