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区区一个大山村的农村妇女,要如何把樱桃酱不着痕迹地送到殷山海面前?
苏芫头痛地“嘶”一口凉气:“算了,且走且瞧吧,反正就算证明了那樱桃酱是我做的,我也不可能抛下你们去省城学习。”
然后拉米卫国:“走,我们还是去秦厂长那里问问看,有没有老先生的消息。”
当初老先生只身而来,就连送他去大山村的秦厂长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是受一个朋友所托,要帮老先生安置一处安全的歇脚地。
正好那时秦厂长进山打猎,一次偶然结识了米卫国,觉得他家人淳朴厚道,便直接把人送来了。
最后阴差阳错让苏芫跟老先生结下不解之缘。
夫妻俩到秦厂长家的时候他已经下班,见两人又带东西来,顿时推辞不要,直言上次拿的还没吃完,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了。
又说自己终于找到了之前送人来的朋友,对方似乎是说有老先生的消息,叫两人这几天勤走动,或者他得了消息就派人去国营饭店通知苏芫。
寻找多年的师父终于疑似有了消息,苏芫原本因为林琳一事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从秦家出来的时候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上了马,苏芫坐在米卫国身前,笑得一脸梦幻:“卫国,你快过来让我掐一把!我感觉咋这么不真实呢?你说师父他真的有消息了吗?我感觉咋像是我终于时来运转,就连老天爷也在帮我呢?想福福身体好,她就好了;想找师父,转眼就有师父的消息了……真是……”
她“真是”了半天也没“真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一回手,重重一把掐在米卫国大腿的软肉上。
可怜他那一块软肉,先是螃蟹夹现在又被老婆掐,痛得他眼泪都飚出来了,差点没当场从马背上蹦下去,“嗷!!!痛痛痛!”
然后苏芫笑了:“嘿嘿,痛的,不是梦。”
米卫国:“…………”
然后苏芫回头,正好看到米卫国眼角沁出的泪水。顿时撇嘴:“啧,你一个大男人,我又没真用劲,行不行啊?”
是个男人都不能说不行,更何况还是在自家老婆面前。
米卫国当即挺直腰杆,伸出另一条大腿:“你可以试试这边,我肯定行!”
苏芫笑骂一句,拍他一下:“快走吧,天都黑透了,福福也不知道吃饭没有。”
米卫国:“得令!”
然后双腿用力,“得儿!驾!”一声,马儿就小跑着带着两人冲了出去。
此时此刻,心情轻松的两人并不知道,或许真的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因为就在他们刚出秦家的时候,那边省城的殷山海面前已经摆了两罐一模一样的樱桃酱。
第21章“窘”就一个字【三合一……
殷山海今年六十有五,保养得很好。童颜鹤发,面色红润,寻常不说话时总是一团和气的样子。
但是现在,这个向来和气的老人脸上却是多了丝郑重。
他看向对面坐着的人影:“你是说,这酱是你一个朋友的妈妈做的?叫苏芫?”
江樾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扭扭身子,然后把目光落向一边的另外一罐酱上,点点头:“嗯。”
殷山海的脸上又严肃了几分:“你确定这是她妈妈做的?你亲眼所见?”
江樾最不耐烦回省城就是这点——在这里不管是谁,所有人跟他说话似乎永远都是一副不信任的语气。
闻言,他顿时生气起身:“你爱信不信,这酱也给你尝了,我要拿走了!”
然后抱起罐子,转身就走。
殷山海一顿,张嘴喊住他:“江樾。”
江樾本待不理,但是脑海里莫名其妙突然闪过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他顿时迟疑了下。
便听身后殷山海缓缓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唉,算了,我也是糊涂了,跟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做甚?”
殷山海自嘲一笑,缓缓摇头:“你去吧,这个樱桃酱好生收着。”
江樾侧头,老人的脸隐藏在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周身莫名凝着一股让人感觉分外沉重的气氛。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她妈妈做东西很好吃,我吃过,饼子味道……”他想形容一下到底是个什么好吃法,结果却发现自己言语匮乏,无以形容,最后只得干巴巴补了句:“总之非常特别好吃!”
他连续用了两个副词,十足十是个病句,但也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
殷山海一笑:“嗯,我相信。”
闻言,江樾反骨发作,本想怼他:“你这是真心话吗?”但是话还没出口,下意识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表现好点,以便帮那脏丫头的妈妈拉分。
于是他的那根反骨一闪就消下去了,出口的话也就变成了强调:“我吃过她妈妈做的饼子,真的很好吃,而且她妈妈在那村里也是有名的厨子,寻常人家有什么宴席,都会请她去帮忙的。陈柱叔也请过!”
殷山海略有些诧异地看一眼今天尤其显得话多又顺耳的江樾,心里倒是对他口中那个朋友起了一丝兴趣。
但这时江樾已经自觉说得够多,宝贝地护着那罐樱桃酱,转身匆匆走了。
屋内,殷山海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面前那罐樱桃酱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直到一旁的炉子上的水开顶得壶盖发出“笃笃”的声音,他才猛地一惊,伸手把水提开,然后起身去了院外,学徒们的住处。
学徒们的宿舍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处院子,院子不大,一共有六间房,只住了三个人,倒也宽敞清静。
林琳拿着一本书坐在廊下一边吹着清凉的晚风,一边认真做着笔记。
殷山海隐在暗处静静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