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青羊镇。

有了冯秀萍过来帮忙,苏芫终于没那么累了,只是每天上下班走那半个小时还是有点够呛。虽然崔主任不止一回提出叫她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去,但是一来苏芫还不会骑,二来她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敢骑。

让崔主任带?

可崔主任头天试了下就差点把苏芫摔了,再不敢提带她的事儿。

这样一来,老太太看着就很着急,天天骂儿子,为啥租房子不租个离阿芫上班近的地方。

米卫国也很焦虑,最后索性跟秦厂长商量了下,把他的自行车长期借了过来,每天骑着早早的把苏芫一送,再把自行车给秦厂长还回去。

但是老这样也不是办法,尤其当秦厂长也忙的时候,那自行车就老是腾不开。于是米卫国就动了自己买一辆自行车的念头。

现在他跟苏芫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有八十多块钱了,两人一起攒攒,两个月能攒够自行车钱了。

可是钱有,票却是个大问题。

自行车票限量供应,大家都在排队等。他进厂进得晚,排队自然也是排得非常靠后。

为此,他还找上了神通广大的李三,希望他能在省城帮他想想办法。

可是自行车票这种东西,向来可遇而不可求。尤其现在接近年底,有票没票的,大家各自早有安排。即使以李三的本事,他也只能叫米卫国再等等,等年后看会不会有人出手。

不过这也难不倒米卫国,他很快就又想出了个好办法。

厂里有一辆轮子坏掉的板车,被他要了来,在家里敲敲打打两天修好了。然后又回家砍了几根竹子编出个轻便好看的顶棚固定在上面,再用一床废旧的被褥一铺,挂上帘子,一辆漂亮安全又防风的人力黄包车就新鲜出炉!

苏芫:……

这样出去上班也太夸张了叭?!

不过米卫国才不管它夸不夸张,老婆舒服才是王道!

看了这车,冯秀萍也难得地表示满意,一直怂恿苏芫赶紧坐上去试试。

然而苏芫死活不干,总觉得坐这辆车去上班,只怕大家都会嘲笑她是个娇气包。

“不行,坐这车太夸张了。我怕一坐上去,到时被人举报说有资本主义享乐倾向就完蛋了。”

冯秀萍倒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茬,只是老太太仍旧不服气:“自家男人疼媳妇怎么就资本主义享乐了?你坐坐试试,不管,咱早上走早点,趁没人的时候过去,或者我想办法把那棚再弄严实点,让他直接把你拉进饭店后院你再下来!”

然而任是他们说破了嘴皮子,苏芫就是不坐这车,甚至就连福福亲身示范,叫爸爸拖着自己出去转了圈,她也不坐。

众人无法,只得把这辆漂亮的不像话的小板车放到院子一角吃灰,每次福福看到都惋惜不已,后来甚至还尝试教花花拉车带自己玩。

花花倒也聪明,练过一次之后就能成功架上车拖着福福走上一段。

不过狗子到底不是生来拉车的,拉一小截距离慢慢走还行,一跑远,它就撒欢儿了,那车就得翻。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农历小雪这天。

这天一大早,天上就飘飘荡荡地下起了小雪。到了中午,那雪就陡然大了,跟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雪花一团一团往下落,很快就给大地披上了厚厚的一层银装。

福福乐坏了,跟花花一人一狗在院子里玩起了打雪仗。花花没法团雪球,就用尾巴——“唰”地一尾巴挥过去,带起的雪沫子就能喷人一头一脸。

见一人一狗玩得开心,咯咯哒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不过它连花花都不如,只能跳到合欢树上,趁着有人跑到下面的时候用翅膀弹一场雪雨下去,冰得小丫头“啊啊”直叫。

院子里几个小的玩得开心,冯秀萍看着这漫天的大雪想了想,把从家带来的熏肉割下一块洗了,又抓了菜干泡上——

天寒吃肉,这么大的雪,一碗热乎乎的肉汤下去,最是舒爽不过了。

老太太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把熏肉洗净添水煮上。不多时,不大的院子里顿时满院飘香,馋得原本一直跑来跑去玩雪的小姑娘一迭声冲过来:“奶奶,奶奶,你在煮肉吗?”

冯秀萍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乐,把炖肉的罐子藏起来不让她看:“没有,我在煮菜干。”

福福耸耸小鼻子,反驳,“不对,我明明闻到肉味啦!”

冯秀萍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变深了:“哈哈,是是是,奶奶煮肉啦,一会儿爸爸回来就可吃了。”

哪知福福却是歪了头,踢踢脚下的积雪:“那妈妈怎么办?”

冯秀萍:“肯定是叫你爸爸先给她送一碗去呀,忘了你爸也不能忘了你妈。”

福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谁也不能忘!”

冯秀萍一点孙女的小鼻头,“对,谁也不能忘。”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米卫国顶着暴雪回来,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他的肩背上就已经落满了积雪,他站在门口用力把身上的雪花拍打干净,这才推门进去。

福福已经听到动静扑出来,他赶紧一把搂起小闺女:“快进去!外面雪大,只怕今儿晚上得加柴了,我明天再去附近山上转转,看弄点柴回来。”

父女俩说笑着进屋,冯秀萍递给他一罐热乎乎的肉汤:“你给阿芫送过去,晚上不行你们就别回来了,就歇在那边,这雪太大了。”

米卫国点点头,在火上稍微暖了下手,便接过罐子重新顶着风雪大步走了。

他脚程快,不过三十来分钟就送完东西回来。到门口的时候正好跟才从革委会开完思想大会的窦章佑老爷子碰上。

老爷子好像生病了,身形越发佝偻,走一步就要停下咳上好一阵,看得米卫国皱眉不已。他本想上前帮忙,但是扭头一瞧,正好看到街角有两个戴着革委会袖章的人正冷冷盯着这边。

他的脚步一动,便歇了心思进到屋里。

屋里,冯秀萍已经听到动静,不由问他:“隔壁那老爷子咋回事啊?怎么感觉一副要病死了的模样?”

米卫国一顿:“他也是上面下放下来的。”

老太太顿时面露唏嘘,想了想,她又起身去厨房舀了碗热乎乎的肉汤并三个烙得金黄的饼子:“要不你给他送碗吃的过去?我看他们院子好久都没生火冒烟了,只怕连口热乎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