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明显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曾树人心头就是一阵火起,正要再说。
这时江庭一伸手制止了他:“树人,都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你身体本就不好,弟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这样,我看我们的座位还是换回来,反正这卧铺就是人多点,其它也还算舒服,倒是你们,带着孩子,你身体又不舒服,还是坐回软卧比较好。”
曾树人:“啊?怎么就……”突然不要座位了呢?
其实江庭也是才知道曾树人换给他的那张软卧是属于他老婆孩子的,否则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对方的好意的。
江奶奶年前旧病复发,一直在江北医院看病。可偏偏他今年又要去京市国防大学进修,时间比较长。所有的事都赶在一块儿,让她一个人在江北这边看病他实在不放心,便想着把人带着一起正好去京市大医院检查检查。
于是就临时买票决定去京市。
老太太的病是心病,见不得人多,人一多就会加重。他如果要买软卧的话是需要提前跟部队打报告等批复的,时间来不及就暂时买了个卧铺想着也是一样的。
可没想到他推着老太太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正好碰到当年的老部下曾树人,得知这一情况之后他立马表示自己的残疾军人抚恤证可以直接买软卧,于是他便蹭了他两张票分别给江奶奶和江芝。
结果直到刚刚他安顿好江奶奶,准备跟江樾过来回座位的时候才知道那张票竟是他直接挪的自家老婆儿子的票。
并且还跟人起了冲突,还是老熟人。
因此思量之下,江庭决定还是不要麻烦对方,免得惹得人家庭不睦就不好了。
曾树人没想到江庭竟然直接选择不坐软卧了,顿时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当年受过重伤,眇了一目不说,喉咙声带也不好,一急就发不出声,只急得“嘶嘶”地喘气。
江庭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没事,我不是生气。如果你是真的有空余票数,我占也就占了,但是你这还带着老婆孩子,我就不能用了。”
曾树人还是着急。
“这样,”江庭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便签本,撕下一张纸写了个字条:“你此去京市如果办事有困难,就拿着这个去武装部找老陈,当年我跟他还算有点交情,可以托他帮帮忙。或者到时一起约着吃顿饭,也是可以的。”
话说到这份上,曾树人也明白他的首长是铁了心不会接受他的帮忙了,只好遗憾点头,“行。我的事好办,不用麻烦您跑关系。”
然后他又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画具一一捡起来在小桌上摆好,再次郑重道歉,“抱歉,把你家孩子的画具弄坏了,这点赔偿还请您收下。”说着,又递了五块钱过来。
一看他竟然给这么多,赵爱芳眼睛一下瞪大,“曾……”
她话还没出口,就被曾树人一把按住制止了她:“闭嘴,不想道歉就老实闭嘴!”
然后又一拽儿子:“还不快给人道歉?”
说完这个,他闭了闭眼:他媳妇他是管不了了,但是儿子还能管。
曾志云倒还乖巧,再加上原本他就怀疑那不是自己的画具,是他妈一个劲地嚷嚷,让他完全无从插嘴。
因此他也诚诚心心道了歉,苏芫应了,这事便也算结了。
只是临走时,曾志云又试图跟福福把她的画本要过来,说是要趁在车上的时候帮她修复。
被福福拒绝了。
解决完这些事情,江庭把江樾留在这里,说了声过去接老太太过来,便跟着曾树人他们一起回去了。
到了软卧车厢把事情跟江奶奶一说,老太太心里就有些不情愿。不过她也明白没有白让别人迁就她道理,因此没费多大劲就起身帮着收拾东西准备过去。
倒是江芝,有些不情不愿,小姑娘觉得软卧这边宽敞又安静,不像硬卧那边人来人往的,什么人都能看你一眼。
经过之前那一遭,江奶奶也明白自己之前把江芝宠得有些过了,因此见状脸一板,喝了声:“你要是不愿过去就自己在这儿呆着!”
江芝一呆,这才委屈巴巴地跟着起身走了。
江庭拎着行李小声劝慰:“妈,您应该往好处想,看到人多,咱就想当年……他也算是牺牲得十分有价值,否则如果那回任务失败,现在哪会有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江奶奶拍拍儿子的手:“我知道。”
他们家几代参军,江芝父母在她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因为救人光荣牺牲了。当时一同牺牲的,还有江家老爷子,死状很惨,就在老太太眼前。
自从那时候起,老太太就落下了见不得人多的毛病。
因为只要看到人多,看到大家开心,她就不由自主会想起当初她的儿子儿媳还有老头子为了救人,生生被敌人鞭打折磨,最后鲜血流尽而死的惨状。
她就会不由自主心痛如绞,任是什么药也不管用。
这是心病。
后来在江北医院一名大夫的调理下好不容易好了,结果她又遇到了李素素,去年被那母女俩的事一刺激,老太太这见不得外人的毛病就又复发了。
江庭看江奶奶扶着他的手隐隐发白,知道老太太这会儿心里难受,便开口打算说点话引她的注意力:“妈,其实这回还很巧,买的座位正好跟以前一个熟人相对。她家有个女儿,很可爱,也非常聪明。”
江奶奶顿时笑了:“是吗?”
跟在旁边的江芝不满撇嘴:“能有多聪明?”
江奶奶一拍她的手:“芝芝!慎言!”
现在的她已经有意识控制自己,不像以前那般一味溺爱江芝,因此常会批评她。
江芝顿时红了眼圈:“奶奶你现在一点也不爱我了!”
江奶奶叹一口气:“不是奶奶不爱你了,而是以前奶奶一味的宠你,宠得你有些不识道理了,那是在害你,你懂吗?”
江芝咬唇,有心说“我不懂”。可是看着旁边大伯射来的锐利目光,她又不敢说,最后只得委屈着点头:“可是我还是想让奶奶多夸我,不要夸别人。”
江奶奶一顿,叹了口气:“芝芝,你要知道,奶奶夸再多旁人,那都是旁人。你才是奶奶的孙女,嗯?”
江芝似懂非懂,盯着奶奶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这么一打岔,江奶奶看不得人多的毛病倒是轻松些了,很快三人就到了苏芫所在的卧铺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