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肌寒风不止,颉独鹿微离开后,苟氏三兄弟矗立良久,苟雄忍不住开口,感慨道:“一个胡蛮,竟有如此口才!”
听这话,苟胜就是一种“应激受创”的反应,厉声制止道:“仲威,你不要命了?怎生同元直一般口不择言!”
须知,自羯赵开国之主石勒开始,“胡”这个字在羯赵国内就是一个禁忌词汇,臣民犯禁者,必以重惩。
“都要举事了,又何来这诸多无谓顾忌?”苟雄语气不无讥讽,看着再度面浮愁苦的苟胜,也难免愤慨:“大兄素来英雄豪情,少持家业,出生入死,火海刀山,尚且一路闯过来,何以如今,踟躇犹豫,畏缩不前?”
显然,一路的艰难与不公,让苟雄这向来沉稳有度的汉子都难以忍受了,他能够理解大兄的坚持与担忧,但见其被如此折磨,于心也着实不落忍。
这番话,也将苟胜刺激到了,扭头即怒视苟雄,手还指着一旁装无辜的苟政:“你们二人,只想着着眼前的困境与折磨,可曾想过滞留山东的族人家小?此间事起,他们的安危如何保全?”
说到这儿的时候,苟胜一双虎目通红无比,急促的气息显示着他不平的心绪。苟雄感之,眼眶中也不由泛起些泪滢,语气凄怆:“我等若死于凉州,族人孤苦无依,可能得安?”
“至少不会被朝廷视为叛逆扑杀灭族!”苟胜目眦欲裂。
“大兄!”苟雄则咬破了唇。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苟胜率先结束了这锥心的争论,手颤着,声更颤,哀叹道:“命途如此,只能自求多福,各安天命了......”
见大兄如此,苟雄胸中纵有万千劝说之语,一时也开不了口了,比起远在虎狼嘴边的族人亲戚,尤其是大兄所生的侄儿侄女们的安危,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的。
“你为何不开言?对于当下处境,你不是有千般种想法,万般意见吗?”苟胜则瞧向已经沉默好一会儿的苟政,斥道:“形势果如你言发展,颉独鹿微此番来意,剧变在眼前!说说吧,你有何感想?”
很少从大兄苟胜嘴中说出这样的话来,语气尖酸,啰嗦得像个怨妇。也正因如此,苟政反而心安了些,至少说明大兄已经开始接受当下局面了。他们这帮人,未来前途如何,是生是死,就目前看来,还得指着苟胜。
面对苟胜的斥问,苟政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声似蚊呢,道:“小弟遵从大兄教训,谨言慎行,不敢再狂言造次......”
“说!”苟胜眉毛一挑,瞪着苟政。
见状,苟政思忖几许,稍微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应道:“如颉独鹿微之言,早做准备吧!”
“准备什么?身无片甲,手无寸兵,梁督一旦举事,随之赴死而已!”苟胜犹有怨气。
“高力上下,多为悍卒,战阵经验丰富,一旦事起,揭竿为旗,斩木为兵,亦可杀敌!”苟政则低声道:“相比之下,小弟更好奇梁督如何解决张茂!这些雍州兵就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也只有摆脱此桎梏,方有谈论下一步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