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母想起了覃绥安的生母汪雅意。
那是个独立且聪慧的女性。出身寒门却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校,刚入职场遇到百般磋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有了可以依靠的归宿,没过几年又香消玉殒。
覃母只觉得自己应该对覃绥安再好一点,再好一点。
覃父也罕见地抽了好几支烟,到了半夜才问覃问:“绥安以后还回来吗?”
覃问也说不准。
一方面齐家身份太过特殊,另一方面这些年来他们和覃绥安感情的确深厚,就这么不再来往,实在不舍。
覃识身体大好之后,覃绥安是齐三公子的消息已经正式公开,据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骆艺当然也知道了。
她问覃识做何感想。
如今她和覃绥安身份悬殊,他是真正的三少爷,而她是假的三小姐。齐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而覃家在破产边缘如履薄冰。
而且覃绥似乎对她还有那样的心思。无论是她的侄子还是齐家的少爷,她都觉得不合适不可能。
和他保持距离划清间线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因为覃家让他和齐家生出嫌隙,更不能让齐家觉得覃家不安好心,有意接近。
她有她的傲气。
覃识如此想的明白,心里却愈发闷闷不乐,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高考志愿开始填报,这也是覃识第一次和覃绥安共同做出人生重大决定时彼此间不做商量。
她没有主动问,覃绥安回了齐家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却又像是冷战了。
覃识原先是因为自己过去对他嚣张跋扈而感到心虚已经对齐家的忌惮,慢慢的却真的有些置气。
察觉到覃识这几天郁郁寡欢,覃听大概猜到了原因,便主动提出带她出去,吃饭散心。
覃听应该是整个覃家最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她带着覃识去了一家颇有高级情调的西餐厅。
位于A市地标建筑的顶楼,向下可以俯瞰整个A市的夜景,无论是造价不菲的艺术投影,还是用美元按克计价的和牛牛排,无一处不显得奢靡之至。
覃听心情不错,摇曳酒杯眺望江景的样子看上去资本主义极了。
覃识有样学样,但是她显然还没有掌握成年人纸醉金迷的生活姿态的精髓,多少局促。
覃家只教给了她西式晚会宴饮的礼仪,并没有教过她如何品酒。准确的来说也没有教过覃问和覃听,两个姐姐都是自学成才。
听说今晚这里有极富盛名的音乐表演,覃识便翘首以盼。
她并不精通音律,但由于温遇而的关系,多少了解些相关常识。
她和覃听一起洗手间,经过隔壁桌两位男士时的讨论声自然进入了覃识的耳朵里。
她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倒是覃听慢慢变了脸色,让覃识戴上降噪耳机。
结合姐姐的样子和刚刚两位男士的字里行间,覃识就慢慢明白了。
原来说的是些不干不净玩弄清白的污言秽语,还是两个男女通吃的家伙。
没想到看上去衣冠楚楚人模人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公共场合说这些东西。
覃识内心鄙夷,表面上不动声色。
等她们回来之后,音乐表演似乎要开始了。
环行的餐厅结构中央早就铺了大片的加百列月季,此时又摆了一架斯坦威,很有噱头。
表演者款款入场,众人鼓掌,就连覃听也收回目光,配合地拍了两声。
她们的角度恰好在侧面,可以完整地看到表演者弹琴时的手部动作。
覃听饶有兴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在看清表演者的样貌时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人身穿正装,风度翩翩,不是别人,正是温遇而。
覃识也是一惊。
覃听不喜张扬,温遇而就算再怎么高调追求也不会触了她的逆鳞当中弹奏示爱,所以温遇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可能是,真的单纯来表演的。
谁人不知温遇而作为名师唯一弟子最是清高,无论是怎样的群英荟萃,任何带有商业性质的演出他向来不屑参与。
如今却在区区一间餐厅折断了他的脊梁。
覃听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但还是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演出。
温遇而这些年来的赞誉并非虚名,水平出神入化,的确是年轻一代中不折不扣的大师。
加上样貌清隽,气质如松如玉,看他弹奏很是赏心悦目。
覃听面露嘲讽,别开了目光:“自暴者不可与有言,自弃者不可与有为。”
覃识不敢吱声,知道姐姐生了气。
可是但凡有别的办法,温遇而大概都不会拿他最为看重的钢琴来换阿堵物,覃识唯一想到的就是温家和覃家的情况,真的很不容乐观。
原先都是道听途说,被覃问劝上两句覃识就能忘却,如今见到温遇而卖艺,覃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