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唐格拉尔夫人的包厢。
但很可能她已经露馅了——
德·莫尔塞夫伯爵也许正大发雷霆;
阿尔贝心中对她充满了鄙夷;
唐格拉尔夫人既尴尬又无奈;
德布雷可能会心中窃喜吧?
“欧仁妮!”
在乱哄哄人来人往的后台,波尔波拉小姐一眼就看见了罗兰,迅速走上来,挽着她的胳膊,挟着她飞快地往外走。
“你来做什么了?”波尔波拉既焦急又忐忑地问。
“我来替你想办法啊!”
“可是眼看我自己都要遇到问题,想不出办法了……”
罗兰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回包厢之后硬扛了。
她的话却给了波尔波拉莫大的信心。
“欧仁妮,我相信你!”
“欧仁妮,你一定会有办法拯救大家……”
在后台通往包厢的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努比亚黑人的身影。
罗兰:……?
“有人拜托我帮忙找到你。”
波尔波拉放慢脚步。
“我们之后再联系,谢谢你的心意,欧仁妮!”
努比亚黑人赶来罗兰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兰会意:这如果不是海蒂的安排,就一定是伯爵在帮她了。
果然,没走多远,海蒂出现在走廊上。
这回她可没有提着水烟枪,但是这个希腊美人即便在等人,也没有一刻安分——她侧身倚在墙壁上,那只白玉似的右脚却扬起,镶满了宝石尖头皮拖鞋正在她脚尖翩翩地舞动。
“来得正好,跟我走!”
海蒂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眼,直接挽住了罗兰的胳膊。
“这一幕马上就要谢幕了,大人说过会在幕间把你送回包厢里去,现在时间刚刚好……”
罗兰瞬间想到了基督山伯爵是如何应对唐格拉尔夫人和包厢里的人的:
他一定曾和罗兰一样,偷偷溜出去;
然后再趁幕间的时候堂而皇之地回到包厢;
他开口请唐格拉尔夫人原谅,说是海蒂想见一见罗兰,因此他刚才没打扰大家,直接把罗兰带去了海蒂的包厢;
他表示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想要单独待会儿;
他承诺在下一个幕间一定把人送回包厢,也许还许诺了把海蒂也引荐给他们;
而海蒂,大约在包厢里还需要演戏,时不时地侧头说话,仿佛她身边那个视线难及的角落里,正坐着罗兰这么个新认识的朋友。
“对了,我还需要你帮忙告诉整个巴黎的社交界。我只听得懂现代希腊语。”
海蒂用流利的法语在罗兰耳边提点。
“这样能少给我带来点麻烦。”
当罗兰和海蒂两人赶到唐格拉尔夫人的包厢门口,幕间休息刚刚开始。
基督山伯爵打开了包厢的门,望着罗兰叹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您总算回来了,唐格拉尔小姐。”
“令堂大人已经恨不得亲自找去我那间寒酸的包厢去了。”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出现在包厢门口。两人都是黑眼睛、黑头发,容貌美艳绝伦,腰杆挺得笔直。
但一个是全套无懈可击的法国贵族少女衣饰,另一个则身穿充满东方风情的希腊服饰,浑身上下随处可见亮闪闪的钻石。
一时之间,包厢里的人都觉得目不暇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是不知道谁更出众一些。
“各位,这位是受我保护的一位孤女,希腊人,她的名字叫做‘海蒂’。”
海蒂已经向前踏了一步,美目流转,瞬间和包厢里的每一个人都打过了招呼。
她蓦地躬身,右手拢在胸前,慢慢行礼——她的举动完全是东方式的,和她那身异域的装束配合完美,没有半点矫揉造作,反而透着几分洒脱。
这份动人心魄的美艳震惊了整个包厢。
阿尔贝和德布雷全都慌里慌张地站起身行礼,德·莫尔塞夫伯爵则借着这一阵骚动偷偷打量年轻的美人。
或许还曾有人对罗兰适才的去向心存疑惑,但现在,人们早就将这念头远远地抛在脑后。
甚至还有人冲罗兰投来感激的目光,感谢她把这样一个难得的美人带到了这里。
美人却在打了个照面之后,一言未发,挽着基督山伯爵的胳膊扬长而去。
包厢里的人纵然有无数问题,也只能冲着罗兰一个人来。
“这位美人多大年纪,身家几何?”
“基督山伯爵有没有把她引入社交界的打算?”
“欧仁妮,你们成为朋友了吗?”
“她……是伯爵的情妇吗?”
唐格拉尔夫人在罗兰耳边小声问。
罗兰:……
她只能自始至终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并在下一幕开始的时候冲舞台扬了扬下巴,表示她拒绝回答问题。
被逼急了她就说:“海蒂只说现代希腊语,我只说法语。要多费劲就有多费劲。你们谁愿试就自己去试。”
男人们:……
“看来,巴黎的年轻男士们,要掀起一股学习希腊语的热潮了。”
唐格拉尔夫人见状得意洋洋地评论。
罗兰回到勃朗峰街的唐格拉尔公馆,将她在大歌剧院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经纪猫”露娜。
露娜惊奇地捋着猫须,仿佛这段情节对她来说,有点儿似曾相识,却又不全是那么回事。
当罗兰提到首席女高音唐娜·贝尔洛的事,露娜突然上前,两只软软的小爪子抱住了罗兰的胳膊。
小猫咪很紧张地说:“罗兰,你有没有答应那个女高音,说你会帮忙,拯救大剧院?”
罗兰摇头:“我没有。”
“真的没有?”露娜不大相信。
罗兰顿时仔细回想她的原话,慢慢地说:“我当时答应的是,会帮忙想想办法。这不算是答应帮忙拯救歌剧团吧。”
露娜一对小爪子顿时松开,仰面躺在地上,连声说:“坏了坏了坏了……”
“兰兰啊,”经纪猫一声惨嚎。
门外的仆人听见,还以为唐格拉尔小姐在外面遇见了烦心事,回家拿喵出气。
“在位面里最忌讳说了不做,你固然只是好心,说了几句话安慰人家。”
“但是你说的和做的,位面外的观众都看在眼里。你如果光说不练,让观众们心生失望,你的好感度很快就会下降的呀!”
“这是一个有关‘期望值’的问题——你把观众们的‘期望值’提得很高,到时候又做不到,即便你的综合表现比对手更好,最后你的评分也会很低……”
“坏了坏了坏了,兰兰啊,这下你可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歌剧团如果真的解散,咱们在这个位面就真的是百忙了啊!”
小猫咪失望地搓着手手。
“兰兰,是我的锅,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光说不练假把式’呢?”
罗兰白了她家经纪猫一眼。
“可你是……种田选手。”
露娜像是一只傻猫猫似的,迷迷瞪瞪地回答。
“但我也从来不签空白支票,不许空头承诺。”
罗兰挺直了腰,抱着双臂,望着落地长窗之外。
“当时我答应会想办法,不是想虚言安慰,也不是看那个女人和剧团可怜……而是我确实是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歌剧团买下来。”
“皇家歌剧团,看起来是一项不错的投资。”
种田选手对于资产潜力的判断,从来不曾错过。
“我手头还有一只潜力股,值得注入歌剧团去。”
路易丝·德·阿米利小姐的钢琴声在隔壁响起,年轻的钢琴家从没有一天放弃过练习。
“投资理应是一个严谨而理性的过程。”
“但是在后台的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有了买下整个剧团的冲动。”
“作为种田选手,我一生求稳,但‘冲动’是帮我认识自己的机会。”
罗兰如实阐述她的心路历程。
事实上,波尔波拉小姐第一次向她提起剧团的财政危机的时候,罗兰心里已经在酝酿这个主意。
但是,在与唐娜·贝尔洛小姐面对面的时候,她才真正确立了这个念头。
这个世界上,理应存在一些由女人掌握的机构,可以支持才华横溢的女性,深陷困境的女性,想要独立的女性……剧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露娜扬起了猫猫头,好奇地问罗兰:
“买下整个歌剧团,应该需要很多钱吧?你想到用什么办法筹钱了吗?”
“露娜,你问到了点子上!”
罗兰伸出双手一摊——
“没有,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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