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看见那熟悉的字迹时,霍长君心底那些肆虐暴戾的气息瞬间都化为了平和与悲伤。
她的早已哭干的泪水落在了信纸上。
“长君,见字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父亲已经离开了。我曾想过,是不是要写下这封信,你已经看过太多生死,自幼撕过的遗书比书本还厚,父亲实在不知道写下它对你又还有什么意义。可是,长君,原谅父亲,为父……为父实在是想你了,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唠叨你了。”
霍长君看见“想你”的那两个字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她不难想到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心底到底经过了多少挣扎,才会把自己对女儿的思念放在遗书里。
“长君,我自知为将者终有一日会死在战场上,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幸运,我很满足。我一生征战沙场,树敌无数,手握重权,引人猜忌。若我身亡,必会有无数纷争与猜忌。长君,我只告诫你一点,家国大义在上,个人私仇在下,不可妄动江山国本,守护黎民百姓是霍家人的使命。将军守护的不是谁一个人某一家人的江山,而是黎民百姓的安稳幸福。这是我一生为之拼搏守护的信仰,我若亡于沙场,那是死得其所,我不怨无悔,你不必怨恨怪罪任何一个人。
长君,我亦知你心中对我将你嫁与太子始终存疑。可是当年恭王与太子之争,为父曾亲眼见过二人对边关之战的策论。恭王性弱,遇战则避,大事上容易任人宰割。而太子表面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性刚,同时又懂得隐忍筹谋,可谋定大局而后动。长君,若今日是太平盛世,为父未必如此选择,可今日边关战事未平,朝堂党派相争不断,性弱者如何能守住江山与朝堂?为父并非断言谁更胜一筹,只是乱世需枭雄方可固天下。他或许不是最好的帝王,却一定是能守得住大汉江山的国君。我将你嫁与他不仅是太后的请求,也是为了大汉着想。太子虽性刚强,却过于偏执猜疑,而你一心赤诚,最是纯善。如此,便是牵制他最好的人选。长君,原谅父亲,为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牺牲了你的婚事作为筹码,这么多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最后一页的纸张略微硬化,霍长君抚摸着上面,那里很有可能曾经滴落着父亲的泪水。
“你十四岁便嫁往盛京,心智未曾开化便要远离家人与故土,是为父的自私害你如此。长君,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没有资格对你过多苛责,只求来年春雪化时,你能回来看一眼,足矣。”
朝堂上,众人从霍长君出现的震惊中回神。
皇后娘娘竟是要亲自出征?这可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消息。
顿时朝臣议论纷纷。
而谢行之脸“唰”地一下就耷拉了下来。
“臣自请带兵出征西楚。”霍长君单膝跪地,身体略弯,拱手又重复了一遍。
“朕不许。”谢行之脸色发黑,冷声道。
“我自幼在边关长大,与燕军将领周旋多年,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把戏。我父亲战死,霍将军元气大损,如今霍家只剩我一人,我有这个责任担当起领导霍家军的重任。单凭我姓霍这一点,世间便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她冰冷的眼眸看着谢行之,不带一丝感情,没有一点留恋。
她说了那么多,谢行之一句都不信。可有一句她说对了,单凭她姓霍这一点,世间便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若只论带兵打仗的本事,林山河等人并无太大差别,都是半斤八两,可眼下大汉的军队缺的是打赢胜仗的信心和一个能让人相信,放心追随的将领。
所以她有天然的优势。
而其他人,林山河倒是想领兵,只是他身上旧伤遍布,年岁又大,根本无力承担这样的重任。而林晨绍年岁小不能服众,赵成洲远离边关多年早不知边关之事,也难以服众。
可这些都不是谢行之真正拒绝任命他们为主将的理由。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根本不信任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他才会想御驾亲征。
而,唯有她,可信又能用。
可是,谢行之突然间捏紧了拳头。
“我不准。”
朝堂之上,他气得说话都没了分寸,他说不出自己为何生气。可他就是凭直觉知道自己今日不能放她走。
他分明知道霍长君不会背叛自己,至少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证明她就是会留在自己身边,永远在这里陪着自己。可他就是不想答应,他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在抗拒这个建议。
倒是有朝臣觉得这还是个不错的主意。
反正,如今谁上都是打败仗,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有人刚要上前一步赞同道:“臣以为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皇后、”
可下一瞬当他感受到上面那束刺得人头皮发麻的视线时,大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霍长君看着他,眸光冰冷,一如他既往的眼神,她说:“谢行之,我姓霍。”
这句话你提醒过我无数遍,我为此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如今我将这句话还给你,并愿为之付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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