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只为求生(2 / 2)

刘勇皱眉,军营里还好多事,那他就不客气了,“我走了。”

霍长君看着他离开,然后手一撑就坐在了城墙上,月色之下,光色浅淡,她神色静默平和。

离开了盛京,她确实觉得自由了不少,后事也一应处理妥当,连雀连莺留在了寿康宫里,想来有太后照拂,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是心底不知为何依旧空落落的,没了父亲,她如今就像是无根浮萍,每每停下来都会觉得无边孤寂,自己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吹着晚风,望着远方,从前并未觉得自己如此孤独,如今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无处落脚,无家可归。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该落在何处才算是归处。

耳边突然想起一道猛烈的撞击声,一回头,只见刘勇像是狗趴一样跌倒在台阶上,霍长君都惊得眉毛竖起来了。

刘勇尴尬地爬起身,忍着痛拍了拍灰尘,道:“干爹叫你。”

“知道了。”霍长君从城墙上跳下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路,忍俊不禁。

“楞个笑就笑嘛,不要藏着掖着了。”刘勇不高兴道。

闻言,霍长君便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她想,刘叔认他做干儿子,肯定也是看中了他这搞笑的能力,能给他到晚年生活带来不少欢乐吧?

刘勇羞得拖着腿越走越快,几步便回到了主账里。

刘将军已经包扎好了,他见到这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尤其是面色各异,一怒一喜,不由得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霍长君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刘将军憨厚可人,实在有趣。”

刘将军见状,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这小子是有些憨,但是一身力气大得很,几年前我在乞丐堆里捡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为了抢个馒头,干翻了一群人呢。”语气颇为骄傲。

霍长君也笑道:“所以刘叔就将他收入麾下了?”

刘将军也笑了,道:“是啊,这样好的苗子我怎能放过,就认了他做干儿子,这几年在战场上也没给我丢人。”

他语气里炫耀着自己孩子的模样,让霍长君神情恍惚了一瞬,好像从前她父亲在外人面前也是这样夸自己的,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哪怕有不好,在外人面前也总会忍不住暗戳戳地炫耀,忍不住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好。

霍长君微笑着,又听刘叔道:“我寻你来便是想商量御敌对策的,眼下北幕城的情况,阿勇已经跟你介绍了吧?”

霍长君点点头,正色道:“如今北幕势弱,燕军必然不会轻易放弃攻打此处,势必会穷追猛打,撕下一个口子,以此作为攻打大汉的缺口。”

刘将军面容严肃地点头,叹了口气,“是啊,我还听说,燕军在北幕的兵力还在增多,短时间内北幕的压力怕是难以缓和了。”

霍长君也面露难色,道:“我带来的粮草尚且够支撑全军半个月,只是,后续的粮草怕是没那么快。”

为了早日赶到边关,她与林晨绍轻装上阵并未带太多粮草,眼下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

后续的大批粮草谢行之已经在各地征集了,他答应了一月一运,应该会做到,霍长君蹙眉,她如今对他总是莫名的不信任。撇开那些担忧不管,所以北幕至少会有半个月的空档期。

刘叔也面容冷厉,残忍道:“早先的预备粮为了应急已经拿出来使用了,加上这些至多够撑上十天,今年又逢大旱,北境三城粮食都有所短缺,便是拿现钱购买,百姓手中一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霍长君薄唇紧抿,早便猜到了边关粮食短缺,并未想到已经缺到了这个地步。

一旦他们进入缺粮期,战士们饿得头眼发昏,根本无法生存,更遑论上战场打仗了。

敌军可不会怜悯他们境况悲惨,炮火只会更加猛烈地落下,燕军更是欢呼雀跃,他们的目的就快要达成了。

霍长君捏紧了拳头,沉默不言。

还是刘勇悄声道:“干爹,我可以少吃两碗。”

闻言,霍长君更觉得心酸,她抿了抿唇,然后开口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霍长君低语了两声,刘勇瞪大了眼睛,刘叔下意识反驳道:“不行!”

“刘叔,我不是在胡闹。”霍长君哑声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若我赢不仅是解了粮食之危,更可以助我在军中立威。”

这里到底不是十年前的军营了,物是人非,从前的兵将不知有多少死在了战场上,如今一批批新兵进来,不认识她甚至不认可她这个空降的镇北大将军的人多的是。

刘勇尚且是因着刘叔才勉强愿意听她的,其他人可未必就那么听话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便是有父亲的荫蔽,她也无法轻易让他们心服口服。

若她输……死她一个,活那么多也值了。

“可是……”

“刘叔,我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什么。他们都是要上战场的战士,没道理跟我一场,连顿饱饭都还吃不上。”

霍长君笃定道,“来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了,攻打北幕的主将正是禄军山的儿子禄元多,当年他被我砍去了半只耳朵,对我恨之入骨,想来我若是下战书单挑,他便是为了报这半耳之仇也一定会答应。”

旁人他或许不屑一顾,可是丢了的半只耳朵一定不会允许他漠视霍长君的战帖。

“可……你这怎么可能赢!”

禄元多早已不是当年的禄元多,他如今主管一方兵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黄毛小儿。

更何况他这些年一直征战沙场,比之霍长君不论是实战经验还是武艺都要更高一筹,更何况还有兵刃之利。此战胜算不大,或者说极小。

霍长君却淡然道:“我这一战不为求胜,只为求生。若我能活着回来那是最好,若不能那便是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刘叔,余下的便交给你了。”

只要有粮,解了眼前的困境,北幕便能扛过去,等到了明年开春,有了新的兵刃就有救了。

而她担忧的倒不是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她更担心的是谢行之会不会遵守诺言。

谢行之,这也是你的国家,你可千万不要再骗我。

霍长君在心底祈祷,她如今不再信任他却又只能寄希望于他,不得不依赖他的援兵与利刃,受他掣肘,何其可悲。

今日之战她也瞧见了,燕军的兵刃确实比之他们更加锋利刚硬,两两搏击,往往是他们的人手中的兵刃先被砍断,然后再被燕军活活砍死,死状惨烈。

她想,就信你这一次,最后一次,求你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她可以死,她也早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可是这万千战士们不能死,他们不能啊。

她能做到的就这么多了。

如果等到明年开春,还没有新的兵刃入手,不能与燕军抗衡,那么北境三城迟早会被燕军一点一点蚕食掉。

她无法想象那种看着自己的国土被侵蚀的感觉,她也不敢想成了亡国奴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或许她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谢行之,求你了,你可千万别犯浑了,所有人都等着你救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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