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了时,张志勇指着前方一颗大古树说:
“要是树尖上站一个红衣女鬼,妈妈的!我立即调头就走。”
这荒山野岭的,突兀听到这话,李恒被他吓了一跳,一脚踹过去:
“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再说我把你捆那树上。”
张志勇嘿咻笑着,但眼睛一直还在那古树上没移动,“我二伯3年前走夜路经过这里,说这上面就站一个红衣女鬼。还对他扮鬼脸。”
李恒抬头:“你二伯真这么讲?”
张志勇说:“不晓得真假,反正他现在打死也不敢走这里了,白天都是绕道走的。”
这坳坳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三里都没有人烟,李恒有点怵,“缺心眼,你先走。”
张志勇也有点怕,没动:“划拳。”
李恒说:“要是猜拳的时候多出一只手怎么办?”
张志勇后退一步:“日你大爷!你再说我跑路了哈。”
李恒拿手电筒四处照了照,生怕哪个树梢上站有不干净的东西,半晌,他才硬着头皮往前走:
“怕个卵,老子今晚还没吃饭的,正好捉一个烤着吃。”
说是这么说,两人路过古树时,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腿都差点动不了了。
好在这时山坳坳那边传来了说话声,“李恒?张志勇?”
“二姐,是我。”李恒高兴地甩了甩手电光。
李兰挑着箩筐过来,“你们俩在这磨磨蹭蹭干什么?”
李恒反问:“怎么就你一个人?老爸和大姐呢?”
“哦,他们还在玉米地忙活,玉米太多,一次性担不完,我先送一担回去。”李兰回答。
张志勇失声:“就、就你一个人敢过这里?”
李兰用鄙视的眼神瞟瞟他,“只要你足够坏,鬼也怕你,你说是吧,红衣女鬼。”
李恒和张志勇本能地齐齐转头,查看背后。
李兰把箩筐放地上,对俩怂蛋说:“传闻都是心理作用,用不着怕。
两年前家里的牛没回家,妈妈陪着爸爸去县里看医生去了,我一个人在这漫山遍野找了个把小时,最后把牛牵回了家,也没见着鬼。”
张志勇嘴唇颤抖地厉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得竖起大拇指:“你牛!”
有二姐壮胆,三人顺顺利利地往返了两次。
中间李恒问起了二姐关于的事。
李兰说:“这是你的荣耀,得你跟爸妈说。”
晚上9点左右。
李家一大家子齐聚一堂。包括李建国、田润娥、李艳和李兰。
田润娥把锄头放门槛上,问儿子:“满崽,到底是什么事非要我把一家人叫过来?
你快点说,等会我要去田里看水呢。”
李恒高兴说:“当然是大事,大喜事。”
李建国一边剥玉米外壳,一边问:“喜事?拿特等奖学金了?”
他是知晓儿子成绩的,过去都是拿一等奖学金。
要是再往上升一升,对于学生来说,确实是大喜事。
李恒回答:“是拿特等奖学金了,不过那不算什么喜事。”
接着在爸妈和两个姐姐的注视下,他一字一句往外吐:
“爸、妈,我写了,成作家了,稿费挣了3800块钱。”
听闻,田润娥伸手摸摸儿子额头,站起身拿着锄头就要往外走:
“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你爸还经常做梦说身体好了,能去京城爬长城了。”
李建国尴尬一笑,家里这穷糟糟的场景,别说去京城,出省都难。
李恒见两老不信,当即使出绝招。
只见他从书包中拿出3800元,往桌上一摆:“老妈,你数数,3800块,一分不少。”
果然,现金的力量是最能震撼人心的,也最是能说服人。
田润娥原地愣了足足十秒,连忙把大门关上,然后走过来一把拿起钱,开始一张一张数了起来。
见状,李建国玉米也剥了,屁股底下的小凳子挪了挪,挪到了近前。
没一会,田润娥数完了,但人也跟着沉默了。
丈夫李建国问她,“多少?”
田润娥把钱递给他,“3800。”
李建国接过钱掂了掂,没数,又放回了桌子上,同样沉默了好一阵才问:“这么说,是真的?”
李恒把买回来的《收获》杂志和报纸掏出来,放两老面前,事实胜于雄辩。
花了好久才把报纸过滤一遍,临了田润娥问:“除了钱,还能有谁证明?”
李恒蛋疼,“妈你信不过你儿子?”
田润娥说:“不是不信,我儿子还差几天才满18岁。”
李恒看向二姐。
没想到李兰开口就是王炸,“老弟说的是真的,我找过他们英语老师。”
李恒满脑子问号,“嗯???”
李兰自顾自说:“上次他跟我说是作家,我连着一个礼拜没休息好,于是第二周末去了一中。
正好看到老弟和他英语老师在校门口左边的摊位上吃蛋炒粉,还一起回了三楼。”
李恒无语,“你怎么不过来一起吃蛋炒粉?”
李兰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恒瞬间不问了,在旁边独自忧伤,就算老子是作家了,挣钱了,她还是觉得我好女色啊。
有二姐作证,两老口不信也得信了,李建国又看了一遍报纸新闻,稍后问:
“新闻评价《活着》很了不起,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李恒下巴往他卧室呶呶嘴,“老爸你那些书我都看过。”
李建国不信:“都看过?”
李恒点头。
李建国懵逼,同媳妇对视好几眼后,右手撑着桌子,爬起身,去书房随意取了5本书出来,然后考问李恒书里的内容讲的是什么?
这些书他确实看过啊,还好多都看过两三遍,即使大部分是前世看的,但不影响李恒对答如流。
5本书考究过后,李建国有点喘粗气了,又跑回卧室换了5本出来。
李恒依然有问必答,并且很多地方比老父亲理解的还到位。
李建国再换,这次拿了10本书出来,为了验证彻底,还专挑得复杂难懂的书。
结果
结果不言而喻嘛,田润娥脸上全是惊喜。
李兰歪头看着弟弟,脑子里全是????
难道这就是同父同母不同命?
自己就是个劳苦命,这小子天生就是吃文化人这碗饭的?
李艳则比两人单纯多了,此刻两眼放着精光,弟弟在他眼里就如同神龛上的财神爷,文学她不懂啊,只懂钱。
这下子李建国再也淡定不起来了,把手里的几本书翻来覆去看,心想自己嗜书如命,为什么儿子能品出的道理,他一直没品出来呢?
为什么儿子把几百上千的存书看完能当作家,能写出东西,为什么自己不能呢?
儿子才18岁,自己48,这一刻,他感觉这多出来的30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李建国本想问最后一个疑虑,儿子是怎么做到短短十来个寒暑假把这些书全看完的?
可一想到刚才的不停打脸,立马闭嘴了。
还不闭嘴能行吗?
自己这个当爹的屁本事没有,质疑儿子就有一套,他自己想想都羞愧。
看到丈夫哑火了,田润娥又问了起来:“满崽,你是作家的事,还有谁知道?”
李恒回答:“我英语老师,还有缺心眼和应文几个好朋友。”
田润娥问:“那、那对门的陈子衿?”
李恒回答:“知道,我打电话告诉了她。”
李兰不满,“你们还有联系?这么没骨气?”
田润娥瞪二女儿一样,“不要插嘴,等我问完。”
要搁过去,母亲敢重男轻女呲自个,她肯定起身直接走了。要是恼火大了,说不得还把桌子掀翻。
但今天,李兰头一次觉得,母亲好像也没宠错,要是真把弟弟打小逼着跟自己一样上山下土劳作,哪还有时间看书?
哪还有时间写作?
哪来的钱给自己买衣服和零嘴?
田润娥接着问:“陈子衿怎么说?”
李恒回答,“我暑假打算去京城看她。”
田润娥蹙眉,瞬间变脸,“去陈家?不许去!”
李恒望着亲妈。
田润娥把桌上的钱分出100给他,其余3700全放进兜里:
“钟岚那贱人曾当我面讽刺过,宁愿把子衿杀了也不愿意嫁进咱们李家,我不许你去陈家。”
钟岚那贱人?
众人错愕,这么多年下来,还是头一次听到田润娥同志骂粗话,也是第一回听到她背后说别人不是,更是破天荒见她眼里有恨意。
想当初胖婶那长舌妇那样嚼舌根,田润娥都能以个人修养压住愤怒没破防,可面对钟岚,却罕见地失态了。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这得是钟岚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啊?
李建国沉思许久,叹口气说:“纵使钟岚有一千个不是,可子衿是无辜的,满崽对不起她。我觉得暑假应该去看看。”
见妻子要说什么,李建国伸手拍拍她肩膀,“暂时可以不去陈家,但子衿还是要见一见的,说不好她将来就是你儿媳。
过去的事,看在子衿的份上,能揭过就揭过吧,毕竟我们有错在先,都是为人父母,要学会多多理解嘛。”
没想到田润娥的犟脾气也来了,“我不反对陈子衿,但我反对陈家。
当初我就差下跪求她们了,她们还是不依不饶骂了我一下午,这口气我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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