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坚毅决心号指挥甲板时，秦夏以为安格隆会强装镇定，会略有慌乱，因为安格隆从未打过虚空战，而且十二军团海军力量不强。

但实际上……

投射出星系影像的战术桌旁挤满了人，有凡人有星际战士，军团长基尔自然身处其中。

安格隆双臂抱胸站在主位上，眼睛盯着影像，面无表情，十分沉稳。

“异形舰船速度很快我们甩不掉它们，驳回猎手号巡洋舰舰长的提议。”安格隆说。

“白骑士号舰长汇报：白骑士号仍可继续作战。”洛塔拉·萨林捧着文件走到原体身旁汇报。

“告诉白骑士号舰长，他打的非常好，战后我会嘉奖他。”安格隆平静的说，“但是请他找到我的父亲，再把我父亲送到旗舰上来。”

原体全神贯注的盯着战术桌，处理着各种事务，并没有注意到闸门这边的情况。

直到原体终于得到一秒钟的空闲，耳朵耸动了几下，迅速转头望向秦夏。

秦夏轻笑。

安格隆也面露笑容，但随后就被又跑来汇报情况的军官拉着处理新的事情。

秦夏走到战术桌前。

一个海军军官给秦夏让了个位置，但秦夏把海军军官拉回原位。

秦夏知道自己不会打虚空战，所以此时更应该让专业的人负责专业的事。

“异形舰船速度极快，我们难以撤离。”安格隆向秦夏说起现状，“我们只能选择作战。曾经我研究虚空战时看了很多书，我觉得海军的战术非常死板，战斗中更不懂得随机应变……”

原体顿了顿，继续说：“真轮到我打虚空战的时候我才知道，命令传递太慢，战舰也不可能像战车那样迅速响应并执行命令……以前我是纸上谈兵了。”

秦夏短暂沉默一下，最终也只是默默点头。

双方舰队迅速靠近彼此。

光矛划过虚空。

脉冲光束划过虚空。

双方舰队交火。

人类的舰船摆着阵型，灵族的舰船则是看起来在进行毫无章法的移动，但安格隆立刻判断出对方是想要凭借速度和灵巧优势对己方进行围猎。

安格隆也做出适时调整。

让舰队左翼最远端战舰暂时脱离队形阻止敌方舰队包围。

这道命令被传达出去。

安格隆已经极其尽力的在进行预判，也留给那艘战舰很长的反应时间，但是当那艘战舰接收到命令，舰长将命令细化并传达给舰船各部后，它还是没来得及。

灵族舰队的合围成功。

它们就像骑射手一样绕着，攻击着。

种种汇报传进安格隆耳朵。

某条舰船被集火，受损。

某条舰船受到干扰。

舰队攻击效率低下。

等等等等等……

“我率领一支跳帮队去异形主力战舰里作战。”秦夏转身向指挥甲板外走去，“我会尽可能瘫痪敌人的主力战舰，给舰队创造一点优势。”

安格隆点点头：“洛尔克带领的无畏部队已经在集合了，它们肯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秦夏点头，带领智库们走出指挥甲板。

安格隆下了一连串命令，然后等待舰队执行。

在舰队执行期间，原体走向指挥甲板正中心的座位并坐下。

舰队每分每秒都在死人。

无论是敌方的人，还是自己人。

安格隆能感知到每一个人的死去，每一个人的愤怒，恐惧，振奋……

安格隆想要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上，但那些他所感觉到的东西总会打断他，因为那些感受太强烈。

每当有一个人死去时，他都会感到有人在攥他的心脏。

这种痛苦感受并非完全来源于怜悯，同情，而是来源于感同身受。

就好像……

安格隆变成了一个在火炮甲板上奋战的水手，在面对飞射来的光束时吼叫着“为了安格隆”并开炮，最终跟炮位一起被炸碎。

还变成一个军官，与星际战士并肩作战，拦截跳帮到船上的异形，然后被杀死。

“好痛……”

安格隆低下头，双手捂住面部，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完全镇定下来。

但所做努力都毫无作用。

感受到的东西不仅没有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痛苦感受如潮水一般吞没安格隆。

原体在痛苦中下沉，身体剧烈震颤着，更加急促的深呼吸。

“父亲？”基尔上前轻拍原体后背，轻轻呼唤。

安格隆仍旧震颤着，想要从“水”中挣扎出去，但却无法避免越陷越深。

直到他感觉自己完全被吞没。

直到每个人的感受都毫无遗漏的被安格隆感知到。

直到……安格隆感到每一个人都和自己紧密相连。

“父亲！”基尔大声呼唤，“您怎么了？！”

安格隆的双手缓缓放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望向舷窗之外。

“我们没事。”

安格隆说。

战舰里来来往往的人忽然停住脚步。

指挥甲板上正关切注视着原体的人转过头。

舰队突然陷入一片沉默，通讯频道中不再有话语声。

每一艘舰船里的掌舵者都在没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控制船舵，操控舰船行进。

每一艘舰船里的火炮甲板上，水手们如机器人一般迅速且不出差错的控制着火炮。

每一个人都各司其职，且效率更高。

军团舰队忽然变得灵敏起来，舰船的速度虽然没有丝毫提升，但对命令的响应能力却是暴涨。

整个舰队仿佛成为了一个人，每一艘战舰都是这个人的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