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转身注视象限：“当时我们获取AI信息时你可没阻止我们，我让你加入这支小队你也没拒绝，我带你来做这件事的时候你也没拒绝。”

“……”象限稍加沉默，接着给出一如既往的语气平淡的回答，“因为我怕我违抗你，你就会把我杀喽。”

“多虑了。我觉得你是自己人，是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回到火星去了，你是个被流放者。”秦夏不再注视象限，“得是啥样的机械教人士能被弄来当记述者？”

象限彻底沉默。

秦夏说的并不是机械教之外的人士对机械教修士前途的臆想。

甚至作为在火星上诞生并成长至今的人，象限比秦夏更清楚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被流放了。

“再者你也别装被绑上贼船的白莲花。”秦夏又说，“你自己清楚你选择加入我的小队的原因。”

布朗立刻接话：“秦夏没说错。你确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象限。并非是我们绑架你，如果秦夏不带上你你也会想尽办法跟下来，你身上有的是秘密，就比如你本体根本不在我们眼前这个你认为还是秘密的秘密一样。”

听闻石人所言，象限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当然，象限也不可能有表情或反应，至少这具躯体不会。

而在坚毅决心号上，属于象限的房间，一个安格隆礼遇记述者而特意安排的带实验室的房间中，有一个东西被浸泡在一个装着营养液的罐子里。

这个东西看起来是脑子的四分之一部分，而这四分之一部分植入了大量人造神经用于承载在象限导师看来毫无意义的人格，自我认知……这些属于人类人性和生物性的那部分。

这一块脑子连接着一颗眼球，而脑子下半部分还留有一些生物组织。

在听到布朗所说的话后，罐子里的眼球颤动一下，为布朗所说的话感到震惊。

象限就是在用远程控制躯体的方式活动着，不过他不明白布朗何时察觉……

不，象限觉得这很合理，因为布朗显而易见不是个人类，它植入着远古神经装置用于拓宽数据传输流量和内存，这样的存在能知晓自己并不是真的存在于这具躯体毫不奇怪。

“我确实是临时起意。”

象限坦白说道。

“在我进入十二军团后我发现了你们，我刻意接触你们，我也需要禁忌之物实现我的目的，但我隐瞒的事情只有我本体不在这具躯体。”

“原体引导者，我畏惧你是真，我渴望让你帮助我也是真，我本职只是记述者，我之前在灵族舰船里讲述的过往都是真的。”

“……”

秦夏背对着象限抬手，示意象限不用多言。

但象限不认为自己不用继续解释，因为经过计算，它认为当前谈话情境下产生误解的概率很高。

“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其实安格隆都能感知到。”秦夏缓缓说道，“那天欧丽娅来找我，看到你跟我以及布朗一块从房间里走出来，我们谈的是关于你加入我们的事情。”

“而在我主动找你之前，安格隆跟我提过你的事情，他已经替你向我阐述过了。”

“象限，既然我带上你我就信任你。”

听完这番话，象限头部上下晃动。

布朗打量着象限，开口说：“其实你没必要留着那些生物组织的，你的神经植入体技术非常惊人，这具躯体足够承载你的人性和思想，甚至可以说你的灵魂可以寄宿在这具躯体上，这也是为什么原体能够感知到你的情绪和想法。”

象限头颅转动向布朗：“这具机械躯体在我看来才是可以抛弃的，虽然我花了很长时间塑造它。在我看来人性的生物载体和人性本身同等重要。”

布朗看着象限，默默点头。眼神中蕴含着：不能苟同，但理解。

在这位石人眼中，自然人就是会有这种令它难以理解的想法，但这也正是自然人能从森林古猿变成它们石人和铁人的造物之主的原因。

“引导者。”

象限再次开口。

“我曾在灵族舰船上说过一些我的事情，但是我没说过我为何会保留我的生物组织。”

“曾经我的导师将我带到它的实验室里，它向我询问一个问题，只问一个问题，很简单的问题，如果我回答错误，我就会被摘除一种生物组织。”

“这个问题是：你选择继承我的衣钵，还是选择进行你那毫无意义且亵渎的坚持。”

“我回答我坚持，然后我被摘掉了心脏，我的导师亲自给我更换上取代心脏的机械装置。”

象限的附肢指向心脏。

那颗心脏位于“底盘”，被一块精金外壳保护着。

“直到它开始切除我的脑组织，切到只剩下我现在还有的那一小部分，我给出了正确的回答。”

说到这，象限停住了。

这是坦白，是解释，但也是一种求助。

象限希望秦夏能帮助他保护住自己仅剩的那点生物组织，或许不需要这个引导者用那强大灵能捍卫生物组织，但至少不要把那罐子里有什么说出去。

“你的导师叫什么名字？”秦夏问。

象限立刻给出回答。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冰冷和平缓，但秦夏几乎能想象到象限在说出那个名字时，他浸泡在罐子里的那一点残余生物组织如何颤抖。

“凯尔博·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