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的说,
那种感觉不像是被捕蛇人激怒的眼镜蛇,而是巨象面对在它面前狂吠的野犬,人家不是不生气,对方只是懒得和你计较而已。
无言是最高的轻蔑。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光头突然有点后背发凉。
“手抖了,抱歉,兄弟对不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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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了一下,不敢和阿莱对视,后退一步,连声道歉。
“小顾先生真是深藏不露,我就不打扰您去画画了。”这里水太深,看不懂,光头不愿多做停留,再次敲了敲后车窗,挥手道别。
“支票和宾利都给您备着,什么时候改主意,我们都愿意双手奉上,豪哥的许诺永远有效。好好想想,以豪哥的慷慨,7500万缅币算什么。或许7500万美元都未必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阿莱见顾为经点头,不见任何手部动作,轻轻松开刹车,汽车就迅速开了出去。
隔着车窗看到这一幕。
光头沉默了几秒钟,像是才意识到了什么,又被轻轻震了一下。
“真是专业啊。”他赞叹。
伊兰特这种老式的韩国车,缅甸基本上都是手动档的款式。
刚刚停车的时候,这个司机一直挂着一档,左脚虚踩着离合和刹车,右脚轻轻带着一点油门,让引擎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转速。
因此只要松开刹车,就能省去启动、挂挡和给油的步骤,以最快的速度起步。
那个高大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流露出受过最精良培训的痕迹。
对于学过特种驾驶的人来说,
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能带着雇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险境才是第一准则,省油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回想起来,即使在给自己点烟的时候,对方也有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妈的,这路狠人是从哪里崩出来的?竟然屈尊去给一个中学生开车,而那个中学生竟然能屡次拒绝豪哥的邀请。”
光头望着伊兰特远去的尾灯,费解的吐槽。
“大人、小孩,都他妈的是神经病。”
这见鬼的世道,
真是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
“想问什么就问吧?”
去好运孤儿院的路上,顾为经看见驾驶位上的阿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好几次,便主动开口。
“好吧,小顾先生,理论上,您是老板,我没有权利乱询问您的私事,但是……我确实有点好奇。”
阿莱大叔拐弯开上前往莱雅达区的城市绕城高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恕我直言,你请我做你的助理,就是为了这调子事,刚刚那应该是黑道吧?”
“对,就是黑道,东南亚的大型造假洗钱团伙,号称雅盗,实则恶贯满盈。话说回来,大叔,您的态度比我想象的温和好多。”
顾为经挑眉。
他原本以为看门人这种嫉恶如仇的人,发现这些人是黑社会后一定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那个光头看上去,竟然似乎有点怕你。”顾为经奇怪。
大混混向来是那种混不吝滚刀肉的角色,光头在豪哥手下马仔们中,也非常有地位,竟然突然在阿莱大叔面前变的有礼貌了许多。
“小把戏而已。”
阿莱大叔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他们之间的小交锋。
“你以为我会把名片摔在他身上,再对那个光头脸上吐口唾沫什么的?不,这实在太不职业了。我是您的助理,为您提供服务。如果没有接到你的特别示意的话,我是永远不会故意激怒别人的。在不给贵宾惹麻烦的前提下,保护VIp的安全,这是我过去受到训练的第一原则。”
阿莱随意的笑笑,就将光头递给自己的名片捏成一团,扔进手边的车载烟灰缸中。
“我可以私下这么做,但不能当面这么做。”
“我当然很讨厌他们,可小顾先生,你才是老板。我是的态度如何不重要,您的态度才重要。”
阿莱大叔说道:“所以请不要担心,我是不会因为自己的主观好恶,额外给您添任何麻烦的。前提是你没有让我失望。”
“谢谢您。抱歉,我其实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闻言,顾为经沉默了几秒钟说道。
顾为经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认真担心过阿莱大叔会不会和对方发生什么严重的冲突。
豪哥在这里势大根深,
他心中其实从来都没有啥想要和“邪恶势力”斗争到底抱负和伟大志向。
不愿和光同尘已经是他勇气的极限了。
顾为经委实没有勇气赤裸裸的与豪哥这样的巨鳄撕破脸,更多的是计划着再过几个月,他就润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天各一方。
“不,你刚刚已经做的很好了。面对大额支票的诱惑能够说不,就是很棒的勇气。我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开始感受到这份工作的意义了。”
阿莱大叔认真的说道:“这很好,非常好。”
“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大概看出来了一些。”阿莱大叔笑笑:“真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看上去欣赏你的不只是陈生林,还有豪哥……是那个豪哥对吧。”
“您认识他吗?”
“仰光教父嘛,听说过,他成名要比坤沙那代大枭们晚不少,我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认识是不认识的,但这种黑道大寇都差不多。”
“你处理的很对,他们的礼物都是带着毒的。每一份都标注好了价格。没有免费的礼物,拿了钱就要卖命,不仅是你自己的命,还有你一家人的命。”
阿莱大叔沉默了片刻:“被这种人关注很麻烦,真的很麻烦,但是小顾先生,请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您守得住本心,我就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的。”
……
无论豪哥麻烦不麻烦,生活都要继续。
顾为经觉得自己与其去担心的揣摩黑老大的心态,不如画好自己的画实在。
他现在最想做也是最应该做的,依然是准备新加坡的画展。
论社会地位,
曹老可真不比欧盟很多国家的内阁文化大臣低,影响力更是大的多。
搞定了画展,管他豪哥是什么妖魔鬼怪,手眼通天。
就算他再牛逼,
在相对稳定的欧洲,
只要自己不动摇,就没有任何人能强迫曹老这种出行能让很多国家政府高官都供着捧着亲自陪同的大艺术家的关门弟子,主动给他做事。
别说仰光教父了,就算是基地组织都没这个本事。
有了郎世宁的《新体画精髓摘要》的辅助,
顾为经来到画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对照着之前打好的草稿设计,开始在画布上打画展画的底稿。
画底图既不是画草稿,也不是最终的作品,它是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中间态。
根据草稿用简单的色块和颜料,把画面大体的明暗对比,主体景物轮廓,和色彩造型搭配做出来。
像是搭房子先建大梁,造船先搭龙骨。
临时有事,回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