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篪浑道人面色苍白。
他不断向后退去,不敢直视谢玄衣的双眼。
一别十年。
谢玄衣非但没死,而且变得更加年轻。
这怎么可能!?
修行境界越是高深,越明白一个道理,生死铁律不可违背,即便是修行到至高点的那几位顶级大人物,也无法对抗“死亡”。
凡人总有一死。
谢玄衣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主峰死寂,那些阴山副宗弟子,都在大阵之外等待……漫天阴鸦,盘旋在天顶之上。
他们并不知道,这场战斗进行到了何种程度。
所有人都在等待篪浑道人斩杀外敌!
但可惜,他们等不到了。
“篪浑,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谢玄衣站定脚步。
他望向不远处的那杆黑幡,平静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逃回这里,是想借‘噬魂幡’突破洞天,晋升阴神境……对吧?”
断去一只手腕的篪浑道人,怔怔抬头。
不错。
这就是他的想法。
在看到谢玄衣真容之后,他已彻底没了战意。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
逃得越远越好!
或许……唯一能从谢玄衣手上活下来的办法,就是晋升阴神!
那杆噬魂幡,积存了篪浑道人十年血炼的成果,亦是他最后的底牌。
如果能够执掌大阵,将血炼生灵尽数吞下。
那么他便有机会冲击“阴神”!
但谢玄衣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能活?”
篪浑道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玄衣。
“或许可以。”
谢玄衣淡淡道:“我真正的仇人是白鬼,不是你。”
“只要你回答我一個问题。”
谢玄衣微微一笑,道:“我给你一个触碰噬魂幡,尝试破境的机会。”
篪浑道人神色苍白。
听了谢玄衣这番话,他非但没有看到希望。
相反。
心湖中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仰首望着慢慢蹲下来的黑衣少年,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他隐约猜到了……谢玄衣要问的问题是什么。
当年青州之行。
师尊白鬼带队,将正在疗伤的谢玄衣围住,杀了个措手不及!
谢玄衣的藏身之处,乃是绝密中的绝密。
有人动用占卜之术,都只是白白浪费寿命,没有看到天机。
这些年,有不少人好奇,当年白鬼究竟是怎么得知“真相”的?
果然。
篪浑道人双眼直视着少年,他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到的问题:
“当年……我的行踪,是谁告诉白鬼的?”
谢玄衣头顶。
飞剑轻轻摇晃,似是呜咽,又似是怒鸣。
篪浑道人身躯一颤。
“别说你不知道。”
谢玄衣平静道:“那年伱是白鬼最信任的弟子,谁都有可能不知道……唯独你不可能。”
飞剑缓缓向前,剑尖抵在篪浑道人的眉心位置。
虽未继续向前。
但一行鲜血缓缓流淌而出,覆满整个面颊。
“呵……呵呵……”
篪浑道人忽然笑了,他仰着脸,望着自己平生最害怕的那个人,喃喃道:“谢玄衣,这件事情的真相,应该没那么难猜吧。”
谢玄衣沉默。
“知道你在青州的,一共就那么些人。”
篪浑道人的语气带着三分悲哀,也带着三分同情:“你这一生,难道还有其他信得过的朋友?算来算去,无非就是那么些人,至于跑到南疆……来逼问我么?”
“……所以。”
谢玄衣面无表情道:“是谁?”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篪浑道人逐渐恢复了冷静。
死其实没那么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临死前的那一段时间。
不想死的人,会拼命挣扎。
而现在,篪浑道人已经想开了,他不再反抗,也不再挣扎,只是木然地看着那把飞剑,等待着自己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
大限已至,便没什么好怕的。
仔细想想。
他这一生最害怕的,最痛恨的,无非就是两人。
一个,是谢玄衣。
另外一个,便是白鬼。
对于谢玄衣的“怕”,乃是刻在骨子里的,对力量的畏惧。
北海一战,篪浑道人是为数不多,挨了谢玄衣一剑之后还活下来的幸存者。
这个名字,后面十年被无数人谈笑之时提到,可只有真正与之交锋,才会明白玄衣二字的重量。
而对白鬼的“怕”,则不太一样。
阴山三圣,高高在上,这种级别的大修士,几乎是南疆所有邪修可望而不可即的缥缈存在。
能够拜入白鬼座下,是篪浑道人这辈子最大的机遇。
也是最大的不幸。
成为邪修之人,怎会是一个正常人?境界越高,性格越是乖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