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狗驴正在二楼西厢舍躺着,望着房梁发着呆。他有点想念在山里的日子了。
在山里,虽然清苦,但就觉得整个人很有劲,每天光是看老弟兄们出操都是一件快活的事情。但自从做了叛贼,他干啥都觉得空落落的。是,他现在是得到了过去梦寐以求的东西。不光顿顿有肉吃,还穿上了只有张铁户才有的纱衣。
但真有了这些,张狗驴才发现还是过去好。就比如现在穿在脚上的布履,踩在地上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得劲。还是过去草鞋好,虽然硌脚,但他踏实。
所以,后面张狗驴还是和徒隶们要来了一双草鞋。他知道那些徒隶们肯定在笑他土。但他们怎么会懂他张狗驴在想什么。
躺在床榻上的张狗驴,再一次感慨,还是过去好,因为有渠魁在,怎么都踏实。
这时候,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张狗驴的愁绪。
张狗驴不耐烦的问了句:
“谁啊?”
门外回话:
“回郎君,是任的牛肉来了。”
张狗驴磨磨蹭蹭的起身,开了门。
见外面站的是刚随侍的徒隶,张狗驴放二人入了内。
等两徒隶放好肉,正准备退出门,狗驴喊住了二人,道:
“你们也一起来吃吧。”
两徒隶互相看了眼,轻声道:
“郎君,可不敢这样。这牛肉哪是我们这样的人吃的。”
张狗驴恼了,呵道:
“你两是哪样的人?都是人,吃。”
这话,一说完,张狗驴愣了,这话怎么这么像渠魁说的话。
那边两徒隶也实在是馋得慌,听张狗驴这样说,再不推辞,也学着贵人们的样子,跪坐在席子上,小心翼翼撕了片牛肉,捧在手心上。
他们闻了又闻,见张狗驴真的要给他们吃,他们才小心舔了一口,然后就用力咬下一块肉,开始嚼。
但这些徒隶的牙口都掉的差不多了,根本咬不动。甚至,他们只感觉一股腥气冲脑,没忍住,呕了出来。
张狗驴见这两人的孬样,哈哈笑了出来。然后就从盆里拾起一块牛肉,开始大嚼,别说,当着这二人的面吃,这肉还更香了。
而徒隶二人,脸色暗澹。果然,贵人们吃的东西,不是他们能吃的。
见这两人实在没趣,张狗驴就打发了他们出去了。哎,渠魁啊渠魁,你到底还是想差了,这些徒隶都如猪狗一般,真的和咱们一样,是人吗?
之后,张狗驴就用心吃他今日的最后一顿飱食。
“冬,冬。冬”
就这这时候,门声又响起。
张狗驴把盆一推,气呼呼地开了门,这边刚要埋怨,就看到门前站立的一人,顿时僵硬在那了。
这人就是这几日一直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渠魁,张冲。
此刻,张冲也复杂的看着张狗驴,心思百转,但最后还是无有一言,只叹了口气,问道:
“请我进去坐坐吧。”
这话,打断了张狗驴的僵硬,他回过神,开始是想跑,但又有点想和张冲吐露心声。他就好似一个被父母抓住错的孩子,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张冲搂着张狗驴的脖子,强搡着入内。
蜷着坐在草席上的张狗驴,在张冲的目光下,结结巴巴说了句:
“渠,渠魁,我没出卖大伙。真的”
张冲没说话,只是从嘴里嗯了一声。
张狗驴突然开始哭了,他崩溃道:
“渠,我狗驴就是普通人,也没大志向。其实我真的好想跟着渠魁,觉得有个人为我做主,我心里就踏实。但俺真的很怕疼啊,之前张武死的时候,俺就想回家了。但俺怕渠魁骂我,说我是孬的,俺也怕张旦他们几个说我怕死。所以俺就一直拖着,直到前段时候入东平陵,被一伙官兵拿了,他们逼我说俺们泰山的情况,俺都说了。但俺真的没卖咱们老弟兄们啊。”
张冲忽然给了张狗驴一个巴掌,一下子打飞了张狗驴的后槽牙。张冲骂道:
“你没卖咱们老弟兄们?那你卖了那些可怜的徒附们。他们何辜?就因为你想活?他们就该去死?”
张狗驴被抽得眩晕,但还是硬受着,因为张冲说的,他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