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赞歌(2 / 2)

犁汉 痴人陈 2805 字 28天前

野王为河内郡治所在,为三路交汇之地,是河内枢纽所在。而现在的河内郡守是薛洪,就驻扎在野王城。

而除了野王城,京都在河内的重镇还有汲县和轵关、天井关,皆是泰山军上洛路上的难关。

尤其是那天井关,羊肠坂道说的就是那里。

而现在在车内,张冲就在听蒙沮讲这些地区的情报,做到知己知彼。

车马还在走,人有点昏昏欲睡,突然,蒙沮讲到了一条信报,让张冲精神一振,却听蒙沮道:

“京都的情报送来,疑似朱儁的人物回京了。”

张冲当即下令:

“立即着人去探,务必要获得准确情报。”

蒙沮忙记了下来。

这由不得张冲不慎重,因为目前关东最后的柱石就是那朱儁了。自皇甫嵩自戕后,朱儁就是关东朝廷唯一的大帅,如果他来到了京都,那显然会针对泰山军的南下进行一系列布置。

之后,四人又聊了一会,将三路大军的动态都做了梳理后,张冲结束了会:

“事情就按我布置的去办。大家随我下车走一走,我这腿啊,还是不适合坐这马车。”

于是,张冲下了轩车,然后走到了道边的一处坡上,身后跟着了一众文臣猛将。

此时,他看着脚下那旌旗塞道,甲骑如流的景象,内心豪迈渐生,他对众人道:

“这一次上洛,咱们要一战功成。不仅要拿下洛阳,更要赢得民心,赢得大势。”

众人忙呼唱喏。

这时候,人群中的令狐邵见张王心情这么好,自觉机会来了,忙出列:

“陛下,如今虎贲十万,摇向上洛,此情此景,卑下忍不住要献歌一首。”

张冲扭头看了一眼,认出这个令狐邵是太原出降的一员,心里暗嗤笑文人就是个鸡儿,你理他,他就硬。你不理他,他就软。

虽然心下不屑,但张冲还是含着笑,点头。

于是,令狐邵激动的唱道:

“九旗云际出,万骑谷中来。石路行将尽,烟郊望忽开。”

这诗说实话还行,再加上令狐邵的嗓音不错,清正有磁性,将这首小词唱得还是有味道的。

其实人群中有令狐邵这样心思的不在少数,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就是歌功颂德。

说实话这种唱赞歌事情,一般有底线的文臣都不愿意,毕竟有点羞耻。但在场的人见令狐邵这么果决,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有啥?没军功,没筹划、没经济,再不给王上唱唱赞歌,他们还有什么价值?

这些人本就是并州的投降派,被泰山军收入幕府后,一直惴惴不安。

他们多少明白,如他们这些人其实就是一个千金市马骨的作用,等泰山军得了天下后,他们估计也就得个清闲的职位。

但话是这么说,却没几个甘心的,这些人都多少自负才望,以为天下宰割在手,如何愿意清闲,此刻见有这么一个机会展现,也顾不得羞耻,开始出列唱赞歌。

在令狐邵带头下,后面不少并州士都陆续献词,但整体水平都一般般,有些甚至因为紧张,还磕磕绊绊的。

直到另外一个太原名士温恢出场,整个文风水平才升了一个水平,只见这位身高八尺,温文尔雅的文士,于黄土坡上迎风唱道:

“钟鼓严更曙,山河野望通。鸣銮下团柏,飞旆入长平。地险关逾壮,上党镇尚雄。春来津树合,月落戍楼空。”

此歌一出,有一定文学修养的都暗暗点头,如荀攸等人资深幕力也忍不住看向那位八尺并州士。

但在这一片和谐中,有一人却叹道:

“张王,我也有一诗献上。”

张冲看过去,是那个叫王机的,据说是那个倒霉的护匈奴中郎将王柔的儿子。

随后不等张冲同意,这王机就排开人群,环视左右,哼道:

“肩舆次京都,睥睨向大荒。千里何萧条,草木自悲凉。”

王机一番话说完,全场雅雀无声,刚刚那温恢更是满脸通红,心头羞愧:

“和王君一比,我真的是泥巴也似的人物,我辈文人如何这般就折腰了呢。”

王机这词说来并没有多少文学性,但格局视野却更高,其展现的风格更是让一众并州士汗颜。

但这词落在泰山军幕府士耳朵了就不那么一回事了。

那郭图直接站出来,怒斥:

“好你个机心小儿,也想踩着我泰山军邀名?来人,将这王机拿下。”

原来,郭图自己就是何机心的人,自然一眼看出王机语言下的坏心思。

你在咱泰山军大军出征的时候,讲什么千里萧条,草木悲凉,这是骂谁?

果然,坏种最懂坏种。

就在横壮将要拿下王机的时候,张冲摆了摆手,他笑着对郭图道:

“老郭,急什么,咱们泰山军允许人说话。”

说完,张冲瞥了一眼王机,然后对众人笑道:

“我也有一首词,是他人所作,你们品品如何。”

说完,张冲就唱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太原路。望东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话毕,全场雅雀无声,众人暗暗品味着这诗歌的意境,真乃绝品。

张冲问向郭图:

“老郭,你觉得这词如何?”

郭图恭敬中带着阿谀,谄媚道:

“王上,我郭图也自称风雅。无论乐府名篇,还是乡里小调都听过不少,但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心忧天下的唱词,如不是王上说这是别人所作,仆定然以为是王上的手笔,毕竟这天下谁还能比陛下更心忧百姓?”

张冲抚着须髯,笑笑不语。

而那边,荀攸虽然一直瞧不上郭图的阿谀,但也认同道:

“王上,此词确实好词,音律对仗齐整不说,其格局更是远超同侪,是一等一的好词。”

那王机卖弄机心逃过一劫,这会也借着机会赞美道:

“张王此词比卑下的词,更磅礴大气,当卑下春伤悲秋的时候,此词作者早已悲悯人心。非体恤民心的大英雄,何能作此词?”

这边王机拐着弯的夸赞张冲,却不妨,张冲直接反问了一句:

“你所唱是春伤悲秋,这词难道就不是吗?”

这话不仅王机愣了一下,在场的文人幕僚皆没反应过来。

而直到这个时候,张冲才正色对众人道:

“尔等以为那词好在悲悯,但这天下百姓要的不是悲悯,而是改变。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赞歌!”

于是,张冲立高坡,气成丹田,继而放声高歌:

“起刀兵,换太平,直叫天下复清明。”

当这声音穿出的时候,全场先是一静,然后下面道路上的车马粼粼中,无数军吏开始呼和。

这赞歌,从数十里行军道上起此彼伏,继而同频成一句:

“起刀兵,换太平,直叫天下复清明。”

数万人在高声放歌,这歌声如雷霆,就是天地的意志。这歌声如海啸,就是人道的心声。

而当张冲在唱的时候,如荀攸、郭图、赵峻、陈谯等幕府士皆紧握拳头,放声高呼。

在一众并州士发白的脸色下,他们毫无顾忌,肆意高唱他们的赞歌。

那杏黄旗下,这歌声是多么的嘹亮,它越过高山,跨过平原,冲破大河,让天下人都能听到。

这就是万世开太平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