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算乾(一)石頭封印(1 / 2)

五靈神印借乾坤,心清玩世不拂塵,天眼望穿輪迴井,醉臥閒雲半仙人。

山雪霽融,晚風凜冽,凡爾莎國中部的薰風森林飄下冬季融化的山雪,三名藍白衣著的人影如同三道流星,急往南方奔馳疾走。三人臉上的表情如同隆冬霜雪般肅穆凝重。

其中最年輕的道:「師兄!剛剛那位先生說的應該就是封印地點吧……」

帶頭師兄說道:「幾乎可以確定是了,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事,恐怕封印已經破了……」

另一個矮小道徒說道:「但照剛剛那位先生描述,不像是有計畫的行動。難道天意如此?」

三人默然一陣,帶頭師兄道:「不管怎麼樣,封印破去將是災劫一場,現在血光封印剛破不久,餘力猶在,加上我們玄力加持,或許還能維持一段時間。」

一席話間,一座破敗的石廟已赫然在望,三人還沒踏入石廟,便已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三人暗捏法印,提起真元,小心翼翼的邁步入內,但見死屍遍布,鮮血滿室,躺在地上的九人受了槍傷而死,另有一人倒臥在牆角,全身都是拳掌之印,血肉模糊,顯然是被亂拳打死的……

三人見狀,均感不妙,帶頭師兄嘶啞著聲音,令道:「佈三才陣!快!」兩位師弟還沒應聲,一道黑氣從巨石底下噴出,向門前三人捲來。

帶頭師兄警覺在前,雙手伸起姆指、食指、小指,喝了一聲:「護!」黑氣捲到,卻「噹」的一聲如兵鐵交迸。一把泛著水藍色光芒的寶劍臨空旋轉,護在帶頭師兄面前。

兩位師弟趕緊各自一聲:「現!」喚出長劍,與師兄三人以品字型分站三角將石廟圍在中央,揮劍進逼,試圖將封印範圍縮小。

三名道徒劍法如出一轍,但使起來卻大不相同,帶頭師兄劍花朵朵,輕盈圓柔,宛若海中浪花;矮小道徒斬劈沉穩,力道極大,似要砍金碎石;年輕道徒則是劍出如風,迅捷無倫,比激散飆飛的樹葉猶有過之。

黑氣似是有生命意識般沉著應對,更彷彿知悉三人劍招特性,以石廟為軸,一化為三,如鞭如雲,揮纏而去,蓋有吞噬三人之意。只是一分為三,力量減弱,不禁連連退守,縮小圈子。

帶頭師兄見黑氣大有頹敗之勢,大喝一聲,手中寶劍由一化九,分三方向中央石廟飛去,自己退了一步,大喊一聲:「三才陣!」

三人立即撮指結印,念動真言:「玄通借法,三才聚會,上應天光,下連地脈,人魂為藉,敕令鎮煞,封!」霎然之間,三道天光形成光陣,倏呼而落,黑氣邪靈如遇到太陽般,瞬間被壓回巨石之下,轉瞬寂滅。

三才陣結合天地,以人為藉,三名道徒自幼修仙學法,仍是累得單膝跪地,拄劍喘息。

帶頭師兄氣脈較長,調息已畢,起身來到石廟東首,見矮小師弟跪在地上,胸口起伏仍巨,趕緊跑來運氣助他調息。

兩人自思,自己久修玄法都累成這個樣子,那年輕師弟恐怕更加難以支撐,不多耽擱,趕忙起身趕去救援。

由石廟後繞去來到西首,卻不見年輕師弟的影子,兩人吃了一驚,趕忙找尋,才邁出兩步,矮小道徒眼睛一瞥,石廟後門彷彿站著一個人!回頭細看,正是師弟!

兩名師兄見他舉止怪異,關心情切,矮小道徒奔來道:「師弟!你沒事吧?」

帶頭師兄說道:「輸些氣給他,他可能……」話聲未畢,忽然劍光一閃,鮮血四濺,矮小道徒咽喉中劍,劍尖刺入帶頭師兄的腹部。

「你……你……」帶頭師兄一雙眼睛看著手持劍柄的年輕師弟,只說了兩個你字,雙眼逐漸失去生命光彩,圓睜難暝之目,魂歸九泉。

廟裡的屍體瞬間變成了十二具,無魂的身體,無神的眼睛,年輕師弟也就這般無神無魂的呆立當地,看著兩位師兄的鮮血骨肉漸漸流入巨石之下……

綿綿細雨。

下雨,有時候是件頗浪漫的事,尤其是綿綿細雨,不需要撐傘,也不會因此阻了去路。

但一連下了十天的綿綿細雨,那就算再浪漫的事也會變得煩躁了。

凡爾莎北部的碧瑩市就連下了十天的細雨,東西兩城的居民已經開始覺得奇怪了,尤其是鄰近港灣的西城百姓,明明才快到古曆過年而已,哪來這麼多雨可以下?

這時就有一個走在東城街道上的人說著同樣的話,但見他一頭微翹髮型,手裡一把大黑傘,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撐開,搖了搖頭喃喃道:「真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才快到過年而已,就有颶風生成是怎麼回事……」

一邊說一邊緩步慢行,恰逢城東的臨河夜市,因連日下雨,街上的行人比之平時更少了許多,店家裡播報天候異常的新聞顯得格外清楚。

路旁突來一聲:「這位朋友!看你雙目無神,印堂發黑,恐有凶兆啊……」

那人手裡黑傘一緊,轉頭看過去,但見橋墩旁的一個遮雨棚下,擺著張四四方方的桌子,蓋在前方的桌布清楚寫著「鐵口直斷」四個字,是個算命攤。

案前坐著一位年輕的算命先生,一雙澄澈晶亮的眼睛正盯著那黑傘人,滿臉微笑。

那就算技術再差的店家也不會用的招攬台詞,居然讓黑傘人停下了腳步。原因很簡單,因為一句話扯過了頭,就絕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黑傘人走到桌前,指著自己戴著口罩墨鏡的臉,冷笑道:「你這樣看得出來我雙目無神、印堂發黑?」

算命先生頑皮地笑著回答:「我不但看得出來,我還認得你就是知名國際大盜,逍遙傘仙談靈笑!」

名動國際,囂張聞名的強盜,又有誰敢當街搭訕他?

但見談靈笑一把扯下黑口罩,靠的一聲道:「這樣你都認得出來!」

算命先生笑著攤手道:「這只是顯示我的功力,想不想算算看近期運勢啊?」

談靈笑單邊嘴角揚起,道:「我向來不信這些鬼神命運的事……」

算命先生點頭微笑道:「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但……鬼神之事,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喔……」

談靈笑正待回嗆,但見算命先生一個彈指,一道火焰便在他食指上燃起,明豔光亮,隨即食指一抖,火焰甩向左手,消失無蹤,變成一個小小黑點,卻見棚外雨點如同流星碰上黑洞般被吸了過去,逐漸在算命先生手中結成一片霜雪結晶。

「哼!江湖術法也可以拿來騙人……」談靈笑仍語帶輕蔑,但身體卻很誠實的向桌子走近了一點。

「其實呢,很多功夫都一樣,只是將一些尋常的力量放大,藉以自禦或治療,我學的跟其他人不一樣,我的功夫是用精神力向大自然借來的……」說著左手握住放在桌上的一瓶水,但見瓶裡的水無晃自動,在透明的瓶中形成一個水中漩渦。

「也可以說是改變本來就存在的力量,例如……靜電。」但見他手離瓶身,雙掌相互摩娑一下,剎然而分,兩掌之間數道電流如蛛網般生成,險些迸出火花。

談靈笑始終看不出他騙人的手法,訕笑道:「那我倒想問問,你這功夫要到哪裡才學得到啊?」

算命先生露出一抹令人想打他的微笑,道:「敝姓司徒,名子乾,玄號五靈半仙,目前我還不想收徒弟。」

談靈笑聽他有意規避師承門派,語末似是佔他便宜,心頭來氣,冷笑道:「既然你那麼厲害,能不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啊?」手裡黑傘一緊,圓睜的雙眼露出殺氣。

司徒子乾這時竟還笑得出來,說道:「無論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我敢說,你一定會回來找我……」

談靈笑聞言冷笑道:「我不知道玄真道有這麼無聊的修行弟子,麻煩一下,如果想替警察抓我,請靠真面目和真本事。」言畢,一傘揮過,嘩啦一聲,司徒子乾的頭瞬間被削了下來,但流出來的卻不是紅色鮮血,而是泥濘黃土。

「司徒子乾」的身子就如同冰品遇上太陽一般融化,風雨沖洗下,化成點點泥沙流入橋下碧神河中。好在街上行人不多,不然眼下這幕定能引來驚聲尖叫。

逍遙國際的盜仙甚麼奇聞軼事沒見過,知道那是一種以土木作為替身的法術,自然不以為意在凡爾莎這個國家裡,除了玄真道以外,誰有這種幻化的玄術?

況且談靈笑根本不在乎他出自何處,只冷冷說一聲:「這下我可找不到你了……哼!」扛傘還肩,頭也不回的揚長離去。

這時橋墩對街一名穿著連帽藍斗篷的年輕人遠遠凝視逍遙傘仙的背影,悄悄捏起手印,喃喃道:「天地借法,凝水成月,鏡花永存,借影代身,幻!」手印藍光一閃,那年輕人臉上便露出欠揍的微笑,說道:「謝啦,談先生,你絕對會回來找我的……」

世上求仙問道的門派,不知凡幾,玄真道就是其一。

坐落凡爾莎中部鹿角山的玄真道,派系有二:真武、玄天兩觀,真武行俠江湖,盡人間事。但人間事自有人為不及之處,例如超自然的力量。玄天觀正是專門處理此怪力鬼神的人,門徒各個身具異能,暗地裡在凡爾莎降妖伏魔,使以世人只知玄真道,玄天觀之名反而鮮為人知。

俠盜也是從事暗地裡的行動,自然知道同在暗處的人有誰,也明白一個鐵則,一群慣於隱蔽行蹤的人突然毫不遮掩的出現,必定有事發生……

逍遙傘仙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信步遊走,出了東門,逕入城外森林,陰雨連綿使得森林裡散發著一股濕冷。離城越遠,官道上人煙越發稀少,直至林末村頭的交接地帶,已是杳無人煙。

風動樹梢,穿林打葉,斜雨隨風,飄散如霧,如霧雨點彷彿形成一道薄幕,圍繞在談靈笑周圍。

卻聽談靈笑一聲冷笑,黑傘一揮,劍風四起,刃波破霧,卻聞兵刃交擊聲響成一片,數道人影飛縱而出,勢成包圍,困住逍遙傘仙。

但見來者數人身穿白衣藍背心、下著純白束褲,對他怒目瞪視,彷彿站在眼前的人偷走了他們幾百萬的存款。

雖然談靈笑偷盜無數,但他非常確定自己怎麼樣也不會挑這些看來孑然一身的人當作目標。

「幾位朋友,有事嗎?」

站在他眼前的為首青年說道:「師弟,這麼快就把師門忘了!」

談靈笑聞言愕然:「師弟?你們認錯人了吧……」

身旁一名粗曠青年訕罵道:「看他平時舉止,他何時把師門放在心上。」

談靈笑越聽越莫名其妙,試探問道:「敢問,我們的師門是不是玄真道啊……?」

談靈笑性格本就輕挑無止,為首青年聽他說話滿不在乎,怒然道:「還在裝蒜!私自下山,叛出師門,你真以為我們不敢動你嗎!」

「我是認真在問耶……」

粗曠青年早已聽得火冒三丈,大喝道:「別跟他廢話!拿下!」率眾出手,招出沉猛,式成擒拿。

饒是偷遍天下的談靈笑也沒看過這般不講理的人,當下提傘招架,逍遙劍式中一式「狂虎嘯浪捲蛟龍」劍花連環遞出,挾靈帶勁的圈轉劍花如同帶有尖刺的漩渦,將眾人攻出的拳掌絞纏過去,眾人若不撤招,必是劍花絞斷拳掌的下場。

眾人訝異他劍招精奇,趕緊撤招後退,粗曠青年手捏法印,大喝:「玄通借法,四方土壁,陣起!」但聽臨空砰的一聲,談靈笑只覺身周壓力陡升,彷彿四周黃氣包裹,意令逍遙難展瀟灑。

談靈笑長哼一聲,劍意斗轉,怒劍上手,一式「怒龍翻騰摧五嶽」巨傘橫斬直斫,氣壁簌簌震裂,玄真妙法竟也困不住這沛然劍氣。

但見陣術土崩瓦解,粗曠青年手中法印再變,欲行極招,卻聽那為首青年驚咦一聲,大聲喝止:「等一下!大家住手!」

他似是輩分最大的師兄,舉止中自有威信,眾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直到下一秒大家才知道他因何喝阻。

但見眼前場中央那人身影如波如霧,一陣模糊,待氣壁瓦解殆盡,復又回歸正常。

為首青年心起懷疑,念動真言:「玄通借法,黃動玄武,大地之曜,磊露萬物,破!」

談靈笑見這票人出招皆以術法為主,便即想到是怎麼回事,這時聽他忽然喝阻,又作勢念咒,以為仍有後著,趕緊舉傘待敵。卻只覺一陣風流過身旁,眼前一切彷彿清晰了一點。

眾人看著場中央的談靈笑,眼神由怒轉驚,就見一道黃風過處,中央那人身形鉅變,彷彿流風滌盡殘雪般化成一個拿著黑傘的陌生人。

就聽粗曠青年狠道:「可惡,是『天雨幻』,又被他耍了!」

為首青年較通世故,拱手說道:「這位先生,剛剛一場誤會,還請原諒我們太過衝動,請問先生,剛剛有沒有遇到一名年紀大概二十五歲上下,穿連帽藍斗篷的年輕人?」

談靈笑早已料到這是誰搞得鬼,這時聽他仔細描述,更確定心中猜想,被人誤認已是怒火沖天,更遑論遭人戲耍,不等他廢話,雙腿一蹬,翻身回城。

眾人見他突然騰身而走,想來此人必與師弟有所關連,趕緊飛步尾隨。

逍遙傘仙不是真的仙,他也只是個人,一個會衝動有情緒的人。當一個人有了衝動情緒之後,難免會失去理智判斷。

瞬間失去理智的談靈笑怎會想到,一個被人發現的騙徒怎還會留在原地等人來抓?

果不其然,當談靈笑的腳步停在橋墩旁的時候,早已不見司徒子乾的影子,只留著一張空的方形桌,桌上布幔的「鐵口直斷」四字,彷彿在說著那句欠揍的話:「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談靈笑除了怒不可遏,竟也感到血脈中的興奮賁張,沒有人敢這麼戲耍逍遙傘仙,除非武藝過人,正待循跡,卻見桌上顯現異狀。

就見方形桌的正中央由雨水匯成兩句話:「千年緣慳難一面,桃林盡處渡雙仙」同時一張符紙從談靈笑身上飛出,如火光般消失無蹤。

談靈笑喃喃自言:「桃林盡處渡雙仙……是桃林渡!」當下也不等後方眾藍衣的叫喊,施起輕功躡雲蹤,踏雲追月而去。

桃林渡

凡爾莎東北方百草山下,桃木林盡處的渡口

樓高兩三,店家羅列,儼然已有了村鎮的規模,房舍周圍桃木處處,林葉飄風,空氣隱約飄著自然清新的桃木芬芳。

只是現在所有的香氣都被陰雨的酸味和濕氣給蓋了過去,江邊渡口也傳來浪襲汀岸的低吼,氣氛異常肅冷。

時值夜晚八九點,如此令人煩悶冰冷的陰雨,是人都會想窩在家裡做點靜態休閒,可此時鄰近渡口的一家會館前卻排著長長的人龍。

卻見會館裡擺著供桌香案,供桌上神像凜然,正是玄家創教祖師單伯陽單天師。

案前一人身穿紫袍,背對眾人而立,門內眾人或站或坐,或眼帶懷疑,或滿臉崇敬的凝視著紫袍人。

這時就聽司儀朗聲道:「各位師兄師姊們!今天有這個榮幸,我們能請到玄家正宗的師父──妙義法師,來為我們授業解惑,就算你只是路過也沒關係,只要誠心相信師父,你便能看見師父所看到的,自然能遠離煩惱,消除憂愁……」

此言一出,掀起眾人紛紛議論:「真的假的啊……」「我看八成又是來騙的。」「別亂說!師父是真的很厲害的。據說他做的好事已經可以名列仙班了……」

司儀伸手肅靜眾人,朗聲道:「基於外界很多人對師父的臆測,今天師父破例在此展現神蹟,我們請一位自願者上來……就請這位舉手最快的小姐吧。」

一位身穿白色羽絨衣的少婦站起,走到紫袍人身後站定,司儀指示道:「請閉上雙眼。」

座上眾人一聽此話,有的嗤之以鼻,料想又是騙局一場;有的如同信眾般聽話,依言閉眼。

但無論是睜著眼不信的,還是閉上眼堅信的,在下一秒盡皆發出聲聲驚呼,就見那紫袍人馮虛御風般飄起,身上的紫袍無風自動,彷彿神仙降臨。

那自願者少婦則是連連驚呼:「我……我這是在哪兒?田裡……?我在耕地?」

座上眾鄉民也是口出奇言:「我為甚麼是個女的……」「我在地上爬……哇哇哇!好大隻狗啊!」「喂喂喂!別拔我的毛,我不好吃的,放開我!」

正當場中即將亂成一團時,就見紫袍人雙臂一收,落回原地,驚呼哀鳴漸止,眾人睜眼一瞧,眼前仍是原來的地方,自己也是熟悉的自己,一切恍如隔世。

本睜眼不信的看到那紫袍人臨空飛起的異相時,驚訝之餘,忘記閉眼,這時想起,紫袍人已然歛氣散功,趕緊詢問依言閉眼之人看到了甚麼。

司儀拿起擴音器,壓過了所有人的聲音:「各位,請先別驚慌,據師父告訴我的,各位剛剛看到的是各位的前生,每個人都在前世受過不少苦頭,所以今生轉世做人。」

其中大概有一位想故意拆台,便舉手問道:「我怎麼甚麼都沒看到……?」

那司儀不慌不忙道:「若打從心裡便不信師父,自然無法感應師父的神蹟,當然甚麼也看不到。如果心中還有甚麼疑慮想請師父幫忙,可以找我們妙義道的師兄師姊們辦理入道登記,請放心,入道費用一定全額歸還本人。」

此語乍聽之下,普通人都會料想是詐騙宣傳,但對剛剛眼前如真似幻的前世景象又無法有個合理的解釋。要走卻敵不過好奇,徘徊門前,猶豫不決,直到將近子時,這才逐漸散去。

此情此景,只惹得對街一人頻頻冷笑,那連帽斗篷下有著一雙澄澈晶亮的眼睛,帶著一抹欠揍的微笑,直盯著一人。

細雨連綿,雲遮皓月,一襲白衣撐著一把白色的傘,悠悠一嘆,走在黑暗的大街上,彷彿是黑夜中僅剩的一點月光。

鄰近子時的夜晚,此人不舉步返家,反而向鎮外桃林走去。入林深處,月華成蔭,照在那人比月光更蒼白的臉上,卻是那白衣少婦。

但見她來到桃林深處,忽然搖身一轉,一道微風捲過嬌軀,絨衣成毛,臀生九尾,竟化成一隻雪白狐狸。

突然那九尾白狐轉頭向樹上呵嘶怒吼,長尾一揮,趴擦一聲將桃樹攔腰揮斷。

斷木飛葉中就見斗篷飄飄,束褲寬敞,一人飛身而落,正是五靈半仙司徒子乾。

司徒子乾著地一滾,方才站穩,又聽得一聲斷喝:「玄通借法,靈符化劍,鎖!」

五道光影幻化成劍,向九尾白狐飛射而來,劍輪成陣,無懈可擊,當真避無可避。

司徒子乾見狀,正想喝阻,忽感劍氣臨身,趕緊左手擲出一物,那物飛擋在白狐身前,光劍在那物面前盡消於無。自己右手一翻,身週陡生旋風,颳起落花殘瓣,就聽叮叮噹噹響成一片,劍氣對上花瓣竟如兵鐵交擊,彷彿劍斫石壁一般。

司徒子乾飛退數步,見白狐化成一道白影,竄逃而去,摀頭喃道:「他不是來幫我的嗎……」但見數條人影閃現,一把黑傘定在中央,怒意颯然……

「司徒子乾!你私自下山,偷盜法器,現在還幫助妖魔,你到底還是不是玄天觀的弟子!」

「師兄……?」

「偷走鎮派法寶已是廢去武功、逐出師門的大罪,就是師父也保不了你!你還不醒悟嗎!」

「師兄……?」

「你以為你真有本事!沒了五靈輪你就甚麼都不是!夠膽子就把五靈輪放下!」

「他媽的聽我說!!!!!!!」突如其來的大罵,使得玄天觀眾弟子靜了下來,連怒然追來的談靈笑都是訝然傻眼,偷人東西還罵人,當一輩子強盜也沒看過比他更囂張的。

「要你們聽人解釋有那麼難嗎!是師父要我下山的,是師父!你們這些烏龜王八蛋找師父問去啊!剛剛那隻狐狸有九條尾巴,是狐仙,是地方守護神!你們這些瞎了眼的豬腦子是他媽跑來攪甚麼局啊!有這閒工夫怎麼不去血光封印那裡多救幾條人命咧!一群頭殼壞掉的龜孫子,練功是他媽練假的啊……」連珠炮一頓臭罵,罵得眾師兄狗血淋頭,一時卻無力反駁。

人的感覺都是比較出來的,只要有一個比自己還要生氣的人存在,自己不知怎麼就生不起氣來了。談靈笑也是一樣,見本來遷善可親的修仙之士氣得火冒三丈高,把一群師兄罵得作聲不得,不禁噗哧忍笑,遭人戲耍的怒火早已消了大半。

藍衣師兄忍不住向他求救:「先生,你不是也要……」

談靈笑收傘攤手,幸災樂禍道:「這是你門派裡的家務事,我可插不上手。」

粗曠師兄忽然劍指司徒子乾,大聲道:「那……那你偷走五靈輪又怎麼算!我就不信那也是師父給你的!」

司徒子乾拿出適才投擲救狐之物,那是一個五角形的輪盤,一把丟在地上,說道:「你們如果拿得走,就拿吧!」說完,轉身走到談靈笑身邊站定。

粗曠師兄走來撿起一看,見那五角輪盤上的五個角各有一顆不同顏色的珠子,色呈金綠黃藍紅,分金木土水火,吸納天地五行之氣,靈氣超然,確是玄天觀鎮觀之寶──五靈輪。

轉頭便向師兄弟們點頭確認,就在這時,那五靈輪咻的一聲,似是突然有了生命力一般,自動脫手而出,停在司徒面前。

「司徒子乾!你……」你到這裡再說不下去,反而眼露狐疑。

就見司徒子乾雙手高舉:「你甚麼?你應該看得出來那不是我幹的,根本沒有我施術的痕跡。」

眾師兄弟面面相覷,想不到鎮派法寶竟選了派中資質最差的師弟當主人。連帶頭的藍衣師兄都開始語無倫次:「這……這怎麼可能……為甚麼……」

司徒子乾嘆道:「師兄,你我都知道現在不是講這些的時候,如果你有疑慮可以回去問師父。動作得快喔,我相信你們下山是沒有經過師父的同意吧?」

幾位師兄臉露難色,想來其所料不差,藍衣師兄道:「那隻狐……狐仙怎麼辦?」

「她就交給我,你現在除了相信我也沒別的辦法了!」

眾師兄弟皆知其言不差,要論將其抓回,司徒有鎮派之寶在手,根本不怕他們用強,況且五靈輪只聽其號令,也不可能將其帶回山上,此次下山可說一無所獲,還遭人一頓罵。

師兄弟就算心有不甘也莫可奈何,藍衣師兄一跺腳,狠狠一字:「走!」率眾施起乘風術,轉眼之間,數人已如風遠揚。

「談先生不是一向獨來獨往的嗎?怎麼沒把他們甩掉?」

談靈笑從剛剛一直聽這幫仙派術士說一些聽不懂的話,這時又聽他白目幹話起來,白眼一翻,道:「原來你讓我變成你的樣子,目的就是甩掉你的師兄,你不怕我殺光他們啊?」

又是那抹欠揍的微笑:「我知道談先生一定不是一個嗜血的人,在你的強盜偽裝底下有一顆善良的心,況且……」

他一根手指止住談靈笑揚起的拳頭,續道:「甩掉師兄只是附加價值而已,最主要是希望你能一起到這裡來……」

「等等……」談靈笑毫不考慮的止住他:「你耍了我一大圈,還想要我幫你,你是真白癡還是厚臉皮……」

司徒子乾一臉乾笑,道:「這個忙是你沒有辦法拒絕的……」

談靈笑冷哼一聲,扛傘上肩,轉身離去,道:「只可惜,你又算錯了!」

「如果你不幫忙的話,整個凡爾莎都會遭殃……」

談靈笑停了腳步,這次不是因為他的話扯過了頭,是因為他的語氣是那麼認真,能讓一個輕浮欠揍的人嚴肅說話,這件事不僅不是亂扯,而且還可能很難處理……

細雨不停,敲打在玻璃窗上,發出有規律的滴答響,透明玻璃映照談靈笑一張鐵青的臉,他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在這裡,在桃林渡裡的一家快餐店,懷疑人生……

那句「整個凡爾莎就會被水淹沒」讓他停下了腳步,隨即又是一句:「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進村裡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無條件跟著一個人……」

「我就是為了要跟你說清楚才需要休息啊!你以為我真是神仙?!施術都需要精神力的,如果精神不濟,那等於是用魂靈和元神來施法。相信我啦!我養好精神就可以告訴你所有事情了!」

「你要是敢再耍我,我就真把你的頭砍下來!」這句話說完,兩人就真的走回桃林渡會館旁的快餐店,才剛找到窗邊的位子坐下,司徒子乾立即攤得跟坨爛泥似的,直接躺在桌上呼呼大睡。

談靈笑坐在一邊,怒瞪著他酣睡如泥的模樣,心裡只想著一句話:「我到底為甚麼在這裡浪費人生……」

陰雨連綿,要不是快餐店裡的時鐘,單看天氣,實不知現在已是清晨時分。

空無一人的座位,懸盪在空氣中的秒針滴答和屋外雨點融為一體,彷彿是耳邊的低聲呢喃。

雖說談靈笑常常夜不宿寐,但眼下溼冷的天氣、陰暗的空間、司徒子乾勻稱的鼾聲,竟也讓逍遙傘仙感到眼皮漸重,一夜無眠,情緒起伏,都使他略感疲憊,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走入夢鄉。

有人說夢境是另一個人生,談靈笑就從來沒有做過這麼長的夢,像一輩子那麼長。眼簾閉上的瞬間他彷彿進入了另一段人生,模糊的視線裡出現一條長河,遠山連綿,自己站在左手岸邊。

但見一對漁樵正談天說地,樵夫問道:「林兄,最近看你收穫不少,漁獲得意!不過打魚生活,水裡來浪裡去,要小心才是。」

漁夫說道:「這你就甭擔心了,我既是吃這行飯的就絕對死不了。」

樵夫笑道:「話可別說太早,看看頭頂,人命天註定。」

漁夫亦笑道:「我的命就是神仙告訴我的!」

樵夫奇道:「此話怎說?」

漁夫道:「下游鎮上的龍王廟來了一位卜算先生,可真是活神仙,我閒來無事便請他一算,他告訴我這條河上何處漁多,讓我漁貨豐碩,每天只要一條黑鯉作為報酬,你說這生意划算不?這不正是讓我富貴平生嗎?哈!」說完笑著把網一收,拿了漁貨便走。

談靈笑正覺莫名其妙,但見漁樵兩人走了不久,一道黑光從河裡竄出,直撲而來。談靈笑嚇了一跳,低頭躲過,回身細望,卻見景色一變,自己忽然身處人群中,一間廟宇赫然在望,廟門前全擠滿了人。

奇怪的是,每個人穿的衣服都是粗布麻衣,男男女女皆束著髮髻,不似現代服飾,自己不由自主的向廟前擠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但見廟前一個小攤子,一名書生身著粗布長衫,頭戴方巾,兩撇八字鬍,一對晶亮的雙瞳,端坐在攤子前。

談靈笑下意識覺得那書生就是司徒子乾,雖然他倆的長相完全不一樣,但那雙眼睛就是給他這種感覺。

此時後方鑼鼓喧天,一名白衣秀士分開人叢來到攤位前,就聽那秀士說道:「聽你妙法玄通,能知天地,特來求此一卜,明日陰晴如何?」

那書生道:「明日有雨,晨時興雷,午時雨落,昏前雨足。記住,需到昏前才足……」說完一笑,笑得跟司徒子乾一樣欠揍。

秀士冷哼一聲,道:「若真如你所言,吾送你五十兩金銀作酬,若此言作假,定拆了你的門牌,趕你出村!不許你在此禍延百姓。」

那書生冷笑道:「該當如此!」

聽到此處,談靈笑只覺聲音逐漸模糊,如入水中般波聲隆隆,回頭一看,驚見滔天大浪從後湧來,奔流入海。

談靈笑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大浪捲走,耳邊聽不見任何叫喊,方才有的人聲鼎沸全數消失於無,彷彿他們從來都不存在一樣。突然眼前一亮,發現自己霎然身處水藍色的海底世界。

數點水泡現出一道人影,正是那書生,但聽他對著前方怒喝道:「妖龍!我見此地乾旱已久,故用計尋你,見你現身便以賭約暗稟你助雨多寡,你卻為求賭勝,施此毒計,助雨過時,水濫成災,累得百姓傷死過半,今日我要代天行道!」

但見海中長影晃動,黑色龍身綿延千里,將書生團團圍住,巨大龍頭從暗處探出狠狠瞪著書生,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化作人聲,道:「可笑!吾行雲助雨還需你一介凡人暗稟?何況,我何時助雨過甚!休要胡言!」

書生大怒:「還鑄錯不認!難道岸上屍首全是虛妄作假?不必多言!」說完手中毛筆臨空揮畫,數道勁波應筆而生,直向黑龍攻去。

「衊人太甚!」黑龍一聲怒吼,口吐水柱,迎了上去,砰然巨響,兩方雙雙震開。

書生揮筆施術,玄掌倏出,黑龍翻飛騰游,龍身擺纏,怒吼吐水,海中世界震波四起,天搖地動,一時難分勝負。

酣戰多時,書生見黑龍功力不弱,一改戰法,一邊四方竄游,一邊畫符,符成五角,化五行陣法,意圖困殺黑龍。

黑龍看出厲害,龍尾虛晃一擺,騰身沖天,破水而出。書生駕騰雲之術,縱身半空,大喝一聲:「土靈,四聖神罡移五嶽!」

單筆畫圓,圓揉成陣,陣入掌中,集結千山百岳之重的一掌,當頭按下,但聽龍吼哀鳴,黑龍道行雖深,仍脫不出玄土剋水的生剋循環,被這移山倒海的一掌壓回海中。

玄術奏效,書生趕緊結印封陣,念動真言:「五靈化勁,七星鎮邪,三才聚鼎,封!」

海中亮起陣形,海底鑽出神木根,捆纏龍身,拉入深海,火土包覆,將黑龍化成石像,轟隆一聲,天雷入海,穩固五形陣法,天地回歸平靜。

就此轟隆一聲雷鳴,談靈笑倏然驚醒,發現自己仍坐在快餐店裡,慢慢從夢境中的不真實回復,方知今夕何夕。

就見司徒子乾早已清醒,坐在對面,一臉欠揍的笑看著他,像是在觀賞一齣好戲。

談靈笑回想起剛剛清晰可辨的夢境,知道又是這欠揍的玄道之士弄鬼,沉聲道:「休息夠了?」

司徒子乾笑著反問:「事情都清楚了?」

「那個書生是你?」

司徒子乾點頭

「你們剛剛說的封印是指黑龍?」

司徒子乾點頭

「那跟我有甚麼關係?」

司徒子乾指了指窗外,說道:「事情就在這裡發生……」

談靈笑向窗外望去,朦朧細雨中,窗外的景象忽然變得異常熟悉,立時認出夢中龍王廟的位置就是現在的會館,那條直流入海的長河也就是通往內陸中央凡爾莎市的風蘭江。

談靈笑再問了一次:「那跟我有甚麼關係?」

「你在不在凡爾莎?」

談靈笑點頭

「那就跟你有關係囉!」

談靈笑正色道:「你還是沒有聽清楚我的問題……為甚麼一定要找我!」

司徒子乾難得正經,說道:「第一,因為我需要一個護法,據我師父告訴我的,我在來這裡的途中會遇到一個有緣人,所以我才在碧瑩東城擺攤算命……」

「第二,你所修習的劍法與玄家相似,可以和玄術抗衡,是你經過我攤位前,又有與超自然法術抗衡的能力,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出有緣人是誰了?」

逍遙傘仙被他一席話說得差點翻桌,說了半天,就是沒有關係,若不是他眼下身繫國家百姓安危,不然早一傘斃了他,忍道:「其實我認識很多朋友的武功都……」

話至一半,司徒子乾一把止住他,向樓下望去,忽然臉轉凝重,霍然起身,奔下樓去。

談靈笑順他看的方向望去,但見樓下人群聚集,似是在看甚麼熱鬧,而地點正是隔壁的會館……

連帽斗篷戴起,司徒子乾與談靈笑兩人混跡人群,來到會館前,儘管細雨連綿,每人仍是努力的探頭,想看得清楚些。

但見會館前升起法壇,七彩幡旗矗立飄揚,昨晚那名紫袍人──妙義法師換著一身黑袍,右手桃木劍,左手金剛鈴,背對眾人,口裡喃喃唸咒,壇前兩旁各站著一位臉戴面具的白袍人,雖看不到臉面,但那份肅殺之氣卻瞞不過任何人。

「聽說昨晚有怪事發生……」

「最近有好多人家裡的寵物無端端暴斃,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像那樣……」看熱鬧的人說完指了指躺在法壇前的一隻黃狗,狗眼翻白,全身僵硬,早已死去多時。

眾人正自議論,突聽妙義法師大喝一聲:「妖靈速現!」餘音未畢,眾人就見一道青光由頭頂上空閃過,向北方飛去,異相一現,眾人紛紛叫嚷驚呼。

青光閃現,妙義立即一聲斷喝:「靈劍降妖!」手中桃木劍臨空擲出,直刺青光,青光應劍而墜,落入不遠處的草叢中。兩名白袍護法立即手持法器,追上前去,眾人紛紛聚攏探頭,不久便見兩名護法拖出一隻黑野豬,黑豬腹部插著剛剛飛出的桃木寶劍,就地伏誅。

這幾天看過的異相多到數也數不完,談靈笑冷笑搖頭,悄聲道:「他們這可下足重本了……」

「哪有甚麼本?你現在認識了我,我讓你變成金龍轉世都可以。」司徒子乾一邊說道,一邊暗盯著人叢另一頭。

談靈笑順他眼睛悄悄望去,就見那化身成九尾狐的白衣婦女雙肩鬆沉,緩緩吐出一口氣,似是在散氣收功。

談靈笑悄聲問道:「就是她搞得鬼?」

「她就是九尾狐……」

「九尾狐?你不是說她是地方守護神嗎?怎麼會幫這些傢伙騙人……?」

「這也是我昨晚想問清楚的問題,誰知道你們這麼會選時間出現……」

「說不定她也是同夥啊……」

「我看不會,接下來我們可能要兵分兩路,護法先生,麻煩你看住這些死騙子,那隻狐仙就由我來交涉……」

兩人正私下討論,渾然不覺壇前在說些甚麼,直到妙義法師一聲斷喝,指向人群:「孽畜!還不現出原形!」眾人目光一轉,全集中到司徒子乾身上。

司徒只覺一陣莫名奇妙,向白衣婦女瞥了一眼,便即了然,但見她雙瞳亮著紅光,死盯著自己,拚了命的施展幻術。

連身旁的談靈笑都臉露詫異,若不是清楚知道此乃虛幻,早已拔傘相攻,因為實在太醜了。

司徒子乾見身旁的人全數驚叫起來,便知著了道,嘆著氣向談靈笑悄聲道:「告訴我,變成甚麼了?」

談靈笑忍著爆笑出來的衝動,用唇語說了兩個字,司徒子乾暴了聲粗口:「就算栽贓我,可不可以變一個比較帥……」話至中途,往白衣婦女一望,登時臉色大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談靈笑見他臉色斗變,還未回頭細看,便聽他束音成線道:「跟緊我!」

就聽司徒子乾捏起法印,喃喃唸道:「左升風,右起土,金石飛輪龍捲塵!」驀地裡颳起一陣旋風,在本是草木林地上捲起狂沙,舞得眾人睜不開眼,頓時似神降天罰,宛如世界末日,當地眾人何時見過這般奇異怪相,登時抱頭鼠竄,亂成一團。

混亂中,九尾狐的術法受風沙影響,被迫斷絕,就在此時聽得腦後噹的一聲金鐵交鳴……

待塵埃落定,眾人恢復視覺,早已不見司徒和談靈笑的身影,妙義道眾人趁此良機,以承諾擒捕妖物,再攬信眾。對於未知的恐懼,人民未能細思,便淪為有心人利用的對象,就在眾鄉里入會的入會,付錢的付錢時,那白狐婦女面無表情的看著落在身後的金錢劍,憤然而悟……

「欸,現在咱們變成妖怪咧!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啊?」一陣旋風過處,將司徒子乾及談靈笑送至鎮外一處荒僻之所。

司徒子乾狠狠道:「換作是你,你會比我還狠……」

談靈笑奇道:「怎麼說?」

司徒子乾當然沉不住氣,因為他當時話沒說完,便見一名白袍護法趁眾人注意集中在他身上時,來到白狐婦女身後,手中一把金錢劍悄悄指著她的天靈蓋,作勢欲刺。

白狐婦女正專心施術,毫無覺察,司徒子乾自然知道此舉何意,這是逼著他當眾施法,等於要他當這為禍妖怪。若是自己不施術相救,便是九尾狐變成為禍此村的妖物。

司徒把當下情況說了,談靈笑微一細思,道:「你也太笨了吧!他們還需要她來幫忙騙人,怎麼可能真殺了她?」

司徒子乾投以一個「難為你不知道」的微笑,道:「我簡單說吧!我的前世叫做崑靈子,是個玄修之士,當年封印妖龍之後,為防破封,佈下三重陣法,分別為血光、鎮妖和仙息,血光封印需以正直修心之人的鮮血才能破除;鎮妖封印則是以千年妖魂作為破陣之引,仙息之陣便是海中的陣法,須有五靈輪這項法器……」

談靈笑聽到這裡似是已經明白,接著道:「所以他們想趁九尾狐不備,取她的妖魂破陣……至不濟也能把你這個礙事的傢伙趕走。」

司徒子乾點頭道:「我的前世之所以這樣佈陣,是因為知道通常修練千年的妖精多半不存惡念,正直修心的人也不會想放出一隻惡龍,誰知血光封印還是破了……」

談靈笑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可沒辦法大搖大擺回去跟白狐小姐解釋清楚!」

司徒子乾道:「放心,我們優勢仍在,仙息之陣是借天地五行生剋循環形成,沒有五靈輪,妖龍想強行突破是不可能,只是……」說著抬頭望天,續道:「任何陣法都有它的弱點,偏偏是我們遇到這煞星連珠……」

談靈笑問道:「你說清楚,哪來甚麼煞星?我們都把世界搞成這樣了,哪裡還有星星……」

司徒解釋道:「普通人當然看不到,玄家相傳天上有六顆煞星,天殤、地煉、角刃、冥羅、炎空、鈴煞,只要這六顆煞星連在一起就會有大災難,事實上煞星連珠會不會有災難我是不知道,但煞氣一定過勝,會蓋過天地五行的自然之氣,現在只有天殤、地煉和炎空三顆已經快連成一線了,其他三顆還離得很遠。不過三煞連珠的煞氣就夠瞧的了,仙息陣法一定鬆動得更加厲害,如果再讓有心人士破除鎮妖封印,妖龍說不定就能自行破陣。」

談靈笑接著道:「所以我們只要守住鎮妖封印,拖過三煞連珠,基本上就沒事了?」

「這就是我們的優勢!我們要保住九尾小狐狸,不讓她被妙義道那些騙子給宰了!我保護狐狸、你去打騙子!」

談靈笑實在不想聽他命令,但事關重大,難以輕忽,何況自己對妙義道這種欺善騙民的行為甚為不齒,當下遵從離去。

只是縱身離開時,不忘回頭酸他一句:「麻煩你把身上那套鯰魚裝換下來,實在看不下去了!」話沒說完已經忍不住爆笑出聲。

司徒子乾一聲粗話,把手一揮,拍散幻術餘力,佇立一會兒,仰望下著細雨的天空裡,那三顆即將連成一線的星斗,快步又向桃林渡而去……

桃林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是鄉里鄰居消息通順到只要出了一點小事,便能傳遍整個村鎮的規模。

司徒子乾所興的那場龍捲塵暴,早已傳遍了桃林渡,蔚為一時風潮,更彰顯妙義道的神妙除妖,時不時便見身著黃袍的妙義道弟子四下走動,儼然一派進駐桃花渡的模樣。

司徒子乾為保留實力,在不施咒術下,隱蔽行蹤回到桃林渡,只感覺整個城鎮彷彿貼了他的通緝告示一樣,每個人都是鯰魚精臭鯰魚的亂罵。

只聽得司徒子乾恨得牙癢癢,卻也莫可奈何,誰叫他們從沒看過那等異相,誰叫玄天觀隱藏得這麼好?誰叫人們永遠只願意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

天氣陰雨,烏雲蔽日,司徒子乾藉天色陰暗,避過眾人耳目。帽簷底下一雙晶亮的眼睛四下搜尋那白狐少婦的蹤影,料想她必然時常出入妙義道,便也到會館前東晃西逛,始終遍尋不著。

司徒子乾只嘆時運不濟,尋到一處四樓高的屋頂,縱身上樓,背靠著煙囪略作休息。此樓坐落桃林渡的中心位置,正好登高望遠,右前方便是細水東流的風蘭江,汀岸邊幾處橋樑,或行車輛,或使人行,左方眷村倚桃林而建,整村只兩條縱向大道,一望而盡。

可誰知這麼一個小地方竟發生這等驚天動地的神玄之事,更是嚴重到影響全國的大事。

眼見風雨飄搖,陰濕的空氣中彷彿都能感覺到那股遭困千年的怨懟,司徒子乾望洋興嘆,時過千年,仇恨仍在,要避免仇恨擴大或是化解仇恨,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可能會被人誤會,可能要背負很多的不諒解,但這都是他必須面對的事,他不能逃,也逃不了。

面對這宿命式的困難,司徒子乾只能一個懶腰,一個哈欠在先,重振精神,負隅頑抗。

忽聞妖氣過處,司徒子乾凝目下望,赫然便見那白狐少婦牽著兩名小孩,走過橋墩,眉頭一皺,隱身暗暗尾隨。

但見形同母子的三人,彼此互動甚少,兩個正值活力用不完的八九歲小孩,此時乖巧的近乎沉默。

司徒子乾晶眼瞪視,猛然一驚,心裡各方猜測,腳下更急,尾隨至桃木林處的村口,一間眷村平房前……

司徒子乾隱身平房後的暗處,透過窗戶向裡窺視,就見白狐少婦一人在廚房忙乎準備,兩名小孩則在房間的地毯上自個兒玩著。

司徒心道正是時機,捏起法印,一邊手腕微轉,一邊念動真言:「天地借法,流電攝魂,雷音破咒,大地回春!」天上猛然響起一聲霹靂,屋內兩名小孩各自一震,目光漸顯呆滯,手腳四肢逐漸僵硬,竟如風吹雲煙般化成兩段桃木!

於此同時,廚房裡的白狐少婦赫然感應,奔入房內,見了兩段桃木,大吃一驚,動起鼻子意圖嗅出破咒軌跡,便聽得屋外一聲大喝:「妖孽!受死!」白狐又是一驚,難道身分被人看破了……

強盜,就是明刀明槍,告訴別人:「我要來搶了!有本事你就別被我搶!」

騙子,是假意為人著想,假意與目標站在一起,稱兄道弟:「別擔心,我挺你,你可以倚仗我!」但在生死關頭或利益存亡之秋,就不見人影。

雖然都不算是好人,但強盜要比騙子好的多──因為他起碼誠實。所以談靈笑當強盜。

即便滿街滿巷貼滿他的通緝令;即便網路上的他惡名昭彰;即便沒有人知道他搶的是奸商貪官,即便沒有人知道他打的是欺世騙子,他還是選擇當強盜,因為強盜做事不需要合法。

只是騙子說的話通常比較好聽,而強盜不管是否誠實,都往往遭人恨厭。

因為騙子都說人想聽的話,順著情勢、順著風潮、順著人的思考方式,就能役使人們做出他想要的事,達到他想要的目的──金錢、權勢、利益。

對於這種遭人憎恨、被人誤會、不被諒解的生活,談靈笑不是沒有過,甚至可以說早已習慣。

所以當他與司徒子乾分頭行動後,便想也不想,逕自往桃林渡的妙義道會館而來,準備大鬧一番。

潛身藏匿的方法早已駕輕就熟,談靈笑如風進入桃林渡,聽眾村民對那妙義騙子左稱右讚,直誇上天,不禁暗暗搖頭。這情況實在無法多說甚麼──這些人就像被詐騙集團騙了,卻還幫詐騙集團開脫一樣。

不能說他們蠢笨,這並不公平,唯一能說的是騙子的可惡。談靈笑便裝聾作啞──因為他相信,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才走上會館那條路時,便見兩名身穿黃袍的妙義道徒正搭訕兩名女學生,說沒兩句,女學生臉顯驚訝,彷彿得知身懷絕症般蒼白,一名道徒左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肅客入了會館。距離甚遠,談靈笑無法聽清他們的對談,但兩名道徒臉上露出的淫穢表情可看得一清二楚。

心神清明無懼的人都知道這是多可恨又多可怕的騙局,談靈笑心頭震怒,緊握手中用黑布包起的黑傘,邁步尾隨。

來至會館,談靈笑如回到自己家一樣邁步入內。兩名道徒見他旁若無人,把手一攔,說道:「這位朋友,我們目前還沒開放,若有事要問法師,還請……」

談靈笑不等他說完,便幹話道:「剛剛我看到我兩個女兒被你們拐到這裡,我是來找女兒的!」單掌起處,震開左方那人。

另一名道徒一聽便知是來找麻煩的,怒喝一聲,暗中掣出小刀便刺,談靈笑早有防備,食中兩指撮成的劍指在他手腕上一彈,劍氣入體,斷筋摧脈,只痛得那道徒滿地打滾。

談靈笑腳步沒停,一路竄上二樓,方走上樓梯,鼻尖便聞到一股奇香,意識一陣模糊,忙凝神閉氣。只一短暫接觸,熟悉江湖的談靈笑便已認出那是一種催情迷煙,料想妙義道徒以話術將女學生拐騙至此,以迷煙行那苟且之事。

談靈笑血往上湧,箭步跨上,黑傘露出傘柄。兩名妙義淫徒不知是敏銳還是作賊心虛,黑傘方上樓梯,便已察覺腳步聲有異,回身備戰。

但見兩名女學生已被迷得神魂顛倒,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談靈笑怒而不狂,二話不說,輪傘便攻,一出手便是凌厲殺招。

兩名妙義淫徒不似看門徒眾那般膿包,雙掌一分,立成合圍之勢,舉掌相攻。談靈笑以一敵二,輕鬆應對,毫無壓力,亂劍之下,便已壓得兩人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談靈笑見他們欺侮良家少女,有意懲教,當下勢走輕靈,一式「青雲掠地戲風雨」一傘揮出,招帶劍氣,或挑或迴,或纏或捲,招式雖亂,寸度拿捏,自在瀟灑,傲笑無匹的攻勢中隱有後著,迅捷無倫的亂劍如豪傑治世,不受禮教所制,隱含的雄渾劍氣如智者處世,不受謠言所動。

一式靈動,遊戲人間,一念意志,傲笑江湖,此一式精妙所在就是那一「戲」字。戲紅塵,而不逾矩度,守正道,而瀟灑自處。

兩人淫徒被橫飛劍氣刮得渾身鮮血淋漓,如受鋒刃凌遲,承受不住,竟同時捏起手印:「降通借法,靈土化壁聽我令,起!」

手印口訣竟與司徒子乾如出一轍,談靈笑一陣驚愕,劍式停滯,被兩人反擊一招:「巨靈移嶽!」頓見黃氣生成的兩掌,如山崩碎石般向他推來。

談靈笑由驚轉怒,怒龍劍式集中攻出,立即龍破山嶽,兩名淫徒守勢被破,數道怒然劍氣登時透胸而過,兩聲慘叫響徹雲霄,二樓窗戶砰啷一聲碎了一地,惹得一樓路人駭然相望。

此時卻聽得村鎮另一頭傳來騷動,談靈笑瞪著死在地上的兩名淫徒,縱身向騷動處而去,心裡狐疑不斷:「怎麼妙義道的玄術和玄天觀的這麼像?」

「小茵!小茵!你沒事吧?」門外奔入一名男子,慌忙喊道

白狐少婦胡茵在房內聽了,趕緊一邊重新施術將兩段桃木變回孩子的型態,一邊答道:「我在這裡,我沒事!怎麼啦?」

胡茵丈夫許博然奔入房內,鬆了一口氣道:「呼!早上的那鯰魚怪又來了!我剛剛到門口的時候才聽到妙義道的人在追牠!現在外面亂哄哄的,我看最近還是盡量不要出門了。」

胡茵淡然一笑,突然臉色一變,略顯警戒的看著丈夫,許博然見她忽然臉色蒼白如紙,忙上前關心。

胡茵忽然大喊:「你不要過來!」

許博然被她嚇了一跳,止了腳步,關心道:「小茵,你沒事吧?」

胡茵似是驚覺自己反應過度,忙搖頭微笑道:「沒事,我要洗衣服了,你身上的襯衫脫下來,我順便拿去洗了吧!」

見老婆情緒如此無常,許博然心下一陣愧疚,一邊卸下衣物,一邊說道:「老婆,你別太累了,我最近看到一個薪水比較高的工作,我之後就去面試,生活馬上就可以變好的。」

胡茵心感欣慰,微笑點頭,拿起衣物,便往後陽台走。

就見她來到洗衣機前,拿起那件白襯衫,將其攤平,揭起伏貼在襯衫背後的一張白紙,卻見紙下又黏著一塊形作太極的吊飾,隱隱發著藍光,想來是玄家之物。

胡茵一見那吊飾,便想到那身穿短斗篷、寬束褲的玄修之人。便在這時,那張白紙起了變化。

就見白紙如冰般融化,在襯衫上匯聚成:「敬邀狐仙今夜桃林相會」等十個字

胡茵看到這行字,眼神帶有一絲希望,又有一絲猶疑,便聽街上起了一陣大騷動,探頭而望,所有人徑向風蘭江邊跑去……

原來司徒子乾本擬破了胡茵幻法,可引其出來,以辨真偽善惡,但突聽步聲雜沓,知道是妙義道門徒發現施術軌跡,前來攪局,正自一聲粗話,繞至前門打算撤退,卻見許博然滿臉憂心的衝至門口,口裡還嚷著老婆的名字,料想他與白狐少婦必有關聯,當下施起術法,凝水成紙,暗夾玄器吊飾,身如鬼魅般閃過他身後,將其貼在他背上,隨即如風遁逃。

目的既已達成,餘下的妙義騙子便好處理,司徒子乾才剛踏上街道,四周妙義黃袍便發現他的行蹤,喪門殺神般追來。司徒子乾深知眼下不宜開打,腳步一蹬,向風蘭江方向躍去。

也不知村民到底看見甚麼?一見他便紛紛驚呼退避,後方妙義道惡徒又是妖怪、妖孽的亂叫。

司徒子乾一陣驚疑,他深知所謂的幻術,即是以施術者的精神力或聲音來干擾人的腦電波,進而產生幻覺。眼下並沒有九尾白狐相助,妙義騙徒是怎麼欺騙眾村民的?難道妙義道裡真有能人?

念頭及此,便見渡口橋邊數名黃袍道徒圍攏,司徒子乾這才知道中了對方請君入甕之計,無論他今天有沒有回來桃林渡,計畫都將順著妙義道想要的方向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司徒子乾怒然停步,正撮手成印,回身禦敵,便聽後方傳來妙義法師那毫無感情的大喝:「妖孽!休走!」

這種連唱戲的人都不會說的台詞,居然能在現代社會裡聽到,司徒子乾笑罵道:「給我說人話!」此時驚鴻一瞥,發現近處民房上一道人影閃過,司徒子乾露出那抹欠揍微笑,朗聲道:「說我是妖孽,也不看看我老大是誰!」

跟著高聲大喊:「喂!金龍老大,你小弟被欺負你還不出面嗎!」

語聲未畢,眾人只見後方民房上放出萬道金光,雲靄漂浮之間,一條金色神龍騰雲飛出,怒眼下望。只驚得桃林渡村民目瞪口呆,有些膽子較大的,趕緊拿出通訊器叫出拍照錄影功能,記錄這神相奇觀。

就聽金龍一聲龍吼,震耳欲聾,俯衝飛下,村民手中的通訊器瞬間粉碎,奇怪的是卻沒有傷到任何人。

司徒子乾長長齁的一聲,朗聲道:「我老大是這裡的守護神獸,祂說你們輕信騙子,誣陷我這個好人……好妖,一定會降下災難,你們完蛋了!」

眼前這副金龍現身還比妙義法師所展現的前世今生更加真實,眾村民一聽此言,驚慌失措,紛紛跪倒膜拜,乞求收回成命。

其實哪有甚麼金龍現身,只有一個司徒子乾拚命施展天雨幻,另一個逍遙傘仙談靈笑站在高處,受眾人膜拜。

原來談靈笑聽到騷動時,便即趕來相助,本擬立即將妙義道眾人殺個片甲不留,但聽到司徒喚的那聲:「金龍老大」便曉其意,當下與他合演一齣大戲。

他看到眾村民竟有拿出通訊器拍照的驚天之舉,在網路如此發達的年代,若是照片上傳,且不說幻法可能穿幫,就是一隻金龍出現在凡爾莎也是奇聞一件,必然引更多傻蛋前來朝聖,趕緊飛身直下,黑傘刺出,將每個在場村民手上的通訊器刺個稀爛,毀屍滅跡,隨即又翻上高處,繼續演戲。

不知這場戲該怎麼收場,談靈笑眼角瞥向司徒子乾,但見他額角見汗,顯然精疲力竭,再支撐不了多久。

突聽司徒子乾朗聲道:「從今天起,每天早晚一炷香,有慶過節需有三牲祭拜,還有,妙義道是個欺世奸邪的宗教,他說的話萬萬不可信!我……」

話沒說完,忽聞破風疾聲,七根黑色鐵針從不同角度向司徒子乾的百會、風府、天樞、氣海、合谷、膻中等穴射去,看似凌亂,實則精準無匹,司徒子乾失聲驚疑:「七星降魔!」

此時正當施術中,黑針臨空逼來,司徒子乾無奈只能中斷天雨幻法,喝聲「風起」招來玄風抵擋,但變生倉促,黑針又是來得極快,玄風過境,仍有一根黑針射中他的左臂。

天雨幻一斷,談靈笑登時露出真面目,引來眾人一陣譁然痛罵。便聽妙義法師喝道:「大家都是明眼人,看清楚,到底誰才是欺世奸邪之輩!」這話將眾人憤慨之情提到最高點。

司徒子乾本打算藉金龍現身的機會,讓談靈笑除掉妙義,但誰知道竟有人會使那「七星降魔」。

那「七星降魔」乃是玄真道用來對付同樣身懷異能的敵人所使用的功夫,百會天樞等穴也是主要人體神經傳導的穴位,針刺諸穴,意在讓玄功異能難以施展,只是適才那「七星降魔」又稍有不同,氣息中帶有陰狠戾氣。

眼下自己受傷雖輕,但眾怒已起,多留無益,見機會已失,施了個避水咒,與談靈笑一同投入風蘭江,順流直下。

嘩啦聲響,一隻手攀上江邊岸上,將一人拉上了岸,談靈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拉著司徒子乾,頹坐在岸上一棵枯木下,微微喘息。

回想桃林渡一役,本以為能令妙義道露出真面目,順便將其剷除,料不到最後被七支飛針搞得功虧一簣。司徒子乾強用幻術在先,後又受飛針所傷,最後施展避水咒水遁逃生,已接近精神耗竭,此時昏迷不醒,難保不會有生命之憂。

談靈笑來到他身邊,喚了數聲,仍不見反應,料想一個人在水裡待這麼久,必然氣空力盡,暗自叫糟,手探鼻息,發現仍有氣息進出,胸口起伏,鼻息微有鼾聲……

所有的憂慮沮喪,頓時化成一顆比鋼刀還硬的拳頭,談靈笑怒罵粗話,單腳一踹,送他回江水之中。

「哇!你殺人啊!」沒了避水咒的五靈半仙被江水一浸,喝了幾口水,瞬間驚醒,趕緊游到岸邊扒著大石才沒「一江春水向東流」。

「唉呦!醒了啊?剛剛雨這麼大,我們還在水裡你也沒醒!我還以為你掛了咧!」

司徒子乾掙扎爬上岸,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嘛!我們是用自己的精神力向大自然借力量,所以很容易睡著嘛!」

談靈笑瞪著眼前這玄修之士,功夫術法深不可測,偏偏一副嘻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模樣,令人捉摸不定,不知他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早先見到妙義道的術法與其相似,使得談靈笑對他不得不防。

談靈笑道:「你真夠差勁,七根飛針就讓你掛彩!」

司徒子乾說道:「靠,剛剛那招是專門對付像我這種修練玄法的人,況且我還在施法中,能只中一根已經很好了……不過他那招怎麼這麼像我玄真道的『七星降魔』?」

談靈笑見他這時自己吐實,戒心大減,道:「原來是叫『七星降魔』,不會是你們玄真道出了叛徒吧?」隨即感覺周遭氣息有異,眼神乍變,向右偷覷。

司徒子乾道:「很有這個可能,也許你能為我們解答……」說著伸手運氣,就聽鐸的一聲,臂上那根黑針被逼出,飛刺在右方的樹幹上。

但見樹後轉出一人,白衣飄飄,正是九尾白狐胡茵。司徒子乾語末那句正是對她說的。

前幾日都是遠遠瞧見,要不就是潛偽窺私,形象模糊,這時近眼一看,但見雲鬢蛾眉秀嫻雅,秋波如鏡一點珠,巒腰脫卻世俗媚,白衣仙態哪似狐?

乍見如此仙態,是人都很難相信眼前此女會做出危害世人之事。司徒子乾回想種種跡象,猜想她若真有心為惡,何必等到此時。

就聽胡茵淡然道:「我不知道甚麼叛徒,我時間不多,現在還有很多妙義道的人往下游來追你們,要是被他們發現我來找你們,後果難測。」

司徒子乾放著流血的手臂不管,站起笑道:「胡姊姊,我想不明白,你一隻有千年修行的妖仙,還怕這群死騙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他們抓了我的孩子……」

一句話讓談乾兩人為之一愣,終於知道她助紂為虐的真正理由,司徒語氣緩和許多:「他們是怎麼要脅你的?」

「他們要我晚上化成原形,殺掉周遭農舍養的牲畜,他們抓幾隻野獸殺了,略施小術便可假稱妖怪,騙取村民信任。讓他們能在凡爾莎東部打響名號,成為主流宗教。」

須知天下宗教信仰多如牛毛,在凡爾莎這塊土地上便有以玄真道為首的玄家與萬朝天國傳來的禪教,其他尚有摩和教等宗教以供人心寄託。

談靈笑對宗教蠱惑人心之害深有同感,嘆道:「一個國家需要用宗教來挽救民心,死定了……」

司徒子乾料想她自然不知道妙義道背後的目的是利用她身上的千年妖魂破除鎮妖封印,眼下她的孩子在妙義道手裡,胡茵這步棋暫且動不了,若是被人看破手腳,恐怕是個撕票人亡的結果。

現在有太多事情掣肘,使得本來有利於己的情勢反而變得棘手,除了要保護胡茵以外,還須救出被當成人質的胡茵兒女。

司徒子乾低頭沉思對策,這時談靈笑忍不住問道:「胡小姐,照你這麼說,你的小孩也是……」

胡茵感覺他身上似乎有股玄氣,不全然是玄修之人,難為他對仙妖這等超自然的軼事一知半解,點頭道:「我的丈夫是人族,所以我的孩子應該只是半妖,我擔心他們還不懂事,打算等他們長大之後再告訴他們妖族的身分。」

談靈笑點了點頭,似乎有難言之隱。

司徒子乾看他如此,隱約猜到他的心思,遂道:「從上古時期開始,早有人族妖族結合的案例,以前的人也不像現在的人一樣,擁有太多的既定成見,只要看到跟自己認知不一樣的事物就採排斥心理。妖族跟人族一樣,也分好壞善惡,只可惜自古以來都是惡的比善的來得更加引人注目,人族也是視善良為理所當然,毫不珍惜,善妖逐漸轉為隱於山林,守護鄉里,惡妖則為己修行,為禍人間,致使人們對妖族的既定成見越來越深,導致今天這個局面。」

胡茵眼望這名小玄士,道行不高,卻擁有一顆寬廣包容的心,與其他玄修之士全然不同,遂敢暢所欲言,道:「人們表面說尊重一切不同,包容萬物,實際上還是非我族類,其心可誅,我不想我的孩子每天活在偷偷摸摸、擔心受怕的日子裡,我只希望他們能像其他小孩一樣,平安長大,過上普通的生活……」

談靈笑聽了,這才明白,胡茵顧慮的不只是孩子的性命安全,更擔心的是人們那「非我族類,其心可誅」的心理──恐懼未知的心理。一個人的恐懼若是被挑撥起,甚麼事都可能做的出來,恐懼,從來都是操縱人心最好的武器。

正自喟嘆不甘,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遠傳來,就見另兩人眼神戒備,顯然也已覺察,胡茵搖身一變,化成原形,悄聲道:「萬事拜託了!」說完長嚎一聲,豁身撲來……

當白狐飛撲而來時,司徒子乾已右手成指,施起絕學「五雷指」一指遞出,白狐低頭躲過,一口咬向他的大腿。

司徒子乾知道這是演戲,但左手「寒玉掌」仍順勢拍向白狐頭頂。不料又是一陣勁風撲來,白尾由後倏忽捲到,司徒把右手一揮「天火爪」爪帶炎勁,逼退三條白尾。

白影晃動,五靈勁吐之際,妙義道的腳步已然來到,所有人凝神注視中央,就待司徒子乾破綻一現,便全體攻之。

司徒子乾看時機成熟,束音成線道:「捲我的左手,東西收好!」

白狐聞言,雖為之愕然,但當下不容遲疑,趕緊依言捲住他的左手,就見司徒子乾捏起法印,念道:「天地借法,真焰隨身,天降三昧,呼風成火,喝!」氣沖咽喉,張口呼風,熊熊烈焰自他口中噴出,正面向白狐漫去。

白狐一驚,另一條尾巴下意識揮打而出,向後縱躍。就聽得啊的一聲,司徒子乾胸口中了她一尾,摔倒在地。

白狐暗自叫糟,化回人形,正欲上前見機救人,突然感覺手中多了一樣東西,身行為之一滯……

眾妙義道正是等這個撿便宜的機會,見他倒地便即群起而上,陡然司徒子乾從地上躍起,雙腿翻飛,五靈絕學「凌風腿」踢翻數人,浩然而立。

眾人只覺眼前的人已與之前所見的小夥子略微不同,那嘻皮笑臉的輕浮氣質霎然消失,隨之興起的是一股視死如歸的怒氣。

妙義眾徒被他威勢所嚇,略為一愣,其中一人首先回神,發了聲喊:「六芒陣」眾人聞言,分站六角,紛紛抽出兵刃,或持鈎鐮,或擎鐵鎚,或拿飛爪,或捏針錐,盡是些冷門古怪的兵器。

司徒子乾笑道:「還真有點樣子……」挺起拳掌,一人破陣。

幾乎數夜未眠,強施幻法,手臂受創,水遁逃生,此時的五靈半仙可說是一點「仙氣」都沒有了,連用最尋常的武學招式都覺得吃力非常。

儘管他對這六芒陣瞭若指掌,但對手是以奇門兵器相攻,自然必須另眼對待,大意不得,種種因素都使他難佔勝場。

戰圈逐漸推移,漸漸將半仙困在中央,司徒子乾把心一橫,低頭避過飛來的飛爪,全身奮起「土雲勁」震開襲來的暗器,左手五雷指,右手天火爪,分別攻向拿著鈎劍與鐮刀的兩人。

就聽兩聲慘叫劃過夜空,持鈎劍者太陽穴中指,電流流遍全身;拿鐮刃者喉頭中爪,頸部著火,雙雙倒斃。

正值此刻,突感腦後生風,一根法錐由背後飛刺他背上要穴,正欲扭腰閃身以避,驀地裡右方勁風又起,一柄鐵錘挾帶風火之勢向他槌到。此兩者配合得恰到好處,法錐刺到與鐵錘攻出的時間分毫不差,彷彿早以預測司徒的動作一般。

砰然聲響,司徒子乾閃避不及,雙臂硬接,渾身震盪,口裡一甜,嘴邊溢出鮮血。尚未回神,喪門針已然飛到,正中他背上天樞穴,氣脈阻斷,同時兵戎架頸,半仙也再難施能為。

持錘者正欲提錘上前結束他的性命,另一名道眾舉手阻止道:「先別殺他!我們還需要在村民前演一場誅殺妖魔的戲呢!喂!小狐狸,他就給你背吧!」說著一掌便將司徒打昏。

胡茵當下一言不發,搖身化為原形,讓渾身僵硬的司徒子乾躺在背上,向桃林渡奔去。

談靈笑隱身樹叢,袖手窺視,讓妙義惡道得意洋洋地收穫戰果,因為在發難同時,他聽到司徒子乾以束音成線告訴他:「躲起來,無論看到甚麼情況都別出手……」

談靈笑機巧智辨,自然知道司徒子乾這鬼靈精想要做甚麼,只是現在自己要做甚麼就難以知道了,陡聽天空雷聲隱隱,風蘭江潮漲升高,眼看好似即將潮滿為患,談靈笑看著暗潮洶湧的江水,搖了搖頭道:「真是不讓人省心……」

模糊的視線,動彈不得的四肢,司徒子乾恢復意識的時候首先就是這兩個感覺。

只覺自己的四肢被反綁在一張向後仰的椅子上,像是心理醫生治療的病人,也像是邪教壇上的犧牲祭品。

雖知深入險境的代價就是必須吃點苦頭,為了解救胡茵兒女,找到揭穿妙義道的證據,司徒子乾只能假裝失手被擒,但他卻沒想到這苦頭會這麼有勁。他更沒想到的是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頭。

「你醒啦?」那沒有感情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令人不知他身在何處。

司徒子乾抱著且戰且走、見招拆招的心理,幹話道:「不介意我問一下,我現在人在哪裡啊?」

「反正你都快死了,知道這些有意義嗎?」

「你們妙義道不會這麼殘忍吧……我連死在哪裡都不能知道喔?」

那毫無感情的聲音這時終於有了一點情緒,但聽他冷笑道:「別裝了,你會在這裡,是因為他們吧?」

但聽鋃鐺聲響,一道火光亮起,兩隻雪白狐狸四肢鎖著鎖鏈,正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司徒子乾知道這人便是妙義道首領──妙義法師,唯一比較驚訝的是,這騙子頭頭腦子還不笨嘛!便大膽明說:「我知道你壓根不會讓胡茵姊姊活著,你要她死,無非就是想破鎮妖法陣,如此一來,就算海中仙息陣法穩固,搭配千年一次的煞星連珠,妖龍一樣可以自行破封而出。只是我不懂……你放牠出來之後又能怎樣?你就這麼有把握把牠滅了嗎?」

妙義冷笑道:「這是你現在該擔心的事情嗎?」語氣帶煞,明顯動了殺心。

司徒子乾一派輕鬆說道:「我會在這裡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要告訴你,綁他們不如綁我!」

一個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的人,居然還有心情拉抬身價,連奸巧詐謀的妙義也覺不對,語露疑問:「哦,我看不出來你對我有甚麼用處。」

「只有我能掌控五靈輪!」簡單一句話,道出所有利害關係,主客易位。

妙義聽了一陣漠然,不發一語,好似在思考他說的話。

司徒子乾見他默然無語,笑道:「你可以不信啊!把我殺掉,你進軍凡爾莎的大計就必須再大繞一圈,你只要放了這兩隻小朋友,我就答應你把海中那隻龍放出來。在你殺我之前,容我提醒你,千年狐妖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黑暗中的妙義瞇著一雙眼睛,瞪著椅子上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欠揍半仙,他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自信,想來必然有所準備,甚至早已布局妥當。

司徒子乾見他一直不說話,不耐煩道:「欸!要怎麼樣,麻煩快點決定好不好!有那麼難嗎!」

但聽妙義陰惻惻的笑聲,一邊漫步走來,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能演多久而已……師弟!」

只見一名年輕人走到椅子旁,火光照射下,赫然現出他的面容。

司徒子乾失聲道:「元淨師兄!」微一細思,又道:「難怪巡視血光封印那次只有你回來!元正、元業兩位師兄應該是死在你手上吧!」

元淨獰笑道:「我果然沒看錯!我們的元靈師弟果然是眾師兄弟裡最聰明的那個。只可惜在師兄弟裡誰不知道你生性懶散,不愛練功,說你能控制五靈輪,有誰會信!」

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最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個時候卻是真實,人生之無常,有誰能預料得到?

司徒子乾無奈道:「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要動手就動手吧!」

元淨說道:「你幹嘛那麼急著想死?是不是你死了,別人就可以找到這裡啊?」

司徒子乾不動聲色,道:「我說師兄啊!你還真膽小,優勢都被你佔盡了,怎麼還那麼婆婆媽媽的!」

「畢竟師兄弟一場,要我馬上下手也真有點捨不得,況且師父那麼疼你,一定把一些派中祕密告訴你了。把它說出來,也許受的苦頭就不會那麼多了!」

司徒子乾毫無畏懼,微笑道:「別玩我了!你只想知道使用五靈輪的真正方法,你要知道也不難啊,只要答應我的條件就行了!」

元淨臉色一沉,獰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但見他捏起手印,邪語將起:「降通借法,五雷敕令,前世怨,今生夢,因果業報墮深淵!」印轉成爪,五指生出雷電,雷指如劍如針,刺入司徒子乾的腦部,電流通過大腦,立即引發一陣強烈痛覺傳遍司徒子乾全身,偏偏一個傷口都沒有,無以為洩,只能宣之於口。

司徒子乾發出只有在戒毒所裡才能聽到的慘叫,此時的他,以為最多不過就是「痛」而已,但當眼前開始出現一些打從有記憶以來都沒看過的畫面時,他才發現那份痛徹心肺有多麼可愛,這邪術妖法竟能讓人產生幻覺,令人無端端興起憂慮恐懼、怨懟懷恨、求而不得、無可奈何等情緒,彷彿一次經歷了數十輩子的不幸,那感覺之恐怖;那心情之絕望,筆墨難述。

司徒子乾已快忘了今世何世,眼前是哪一輩子,而實際上,元淨的手指在他腦額上只停了五秒而已。

一個晚上有多少個五秒?司徒子乾又要待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多久?

話分兩頭,當談靈笑重新回到桃木林時,已是清晨時分,他本一路遠遠跟著妙義道,打算探出這些邪惡之徒的巢穴。但沿著風蘭江沒走幾步,卻見妙義道眾從胡茵身上接過司徒子乾,遣走胡茵,向叢林的方向一轉,樹林掩蔭之下,陡然消失無蹤。

近期發生的玄幻之事多不勝數,談靈笑早已見怪不怪,依然小心翼翼的東敲西尋,找到一處似是往下的通道,只是無論他碰敲按打,通道皆無反應。

以逍遙傘仙的本事,若要強行闖入自也不難,但勢必打草驚蛇,只會讓局面更趨混亂。

眼看天際將亮,趕緊認定眼下方位,用心記憶,趨步復回桃林渡,見機行事。

昨日談靈笑才在村鎮裡殺了兩名妙義淫徒,此事已傳遍桃林渡,連渡口村鎮外彷彿都瀰漫著恐懼和不信任的氣氛。

談靈笑心想現在絕不能去找胡茵,天曉得妙義道的眼線有多廣,若引起他們的懷疑,胡茵的孩子便有可能有殺身之禍,那鯰魚子乾就白被抓了。

名號逍遙,卻被整個情勢綁手綁腳,心中實在悶的慌,眼見本和樂單純的桃林渡,在幾天的變動之下,竟變得這般死氣沉沉,連那遠山近水,浩洋川流也因人類的虛假偽詐而顯得矯揉造作。

心裡越想越氣,哪能讓這群死騙子好過,正欲飄身入鎮。斗聽數聲醉言笑語傳來,舉目望去,就見幾名醉漢步履蹣跚,勾肩搭背的從一間野外酒店走出,想必是剛結束一醉到天亮的行程。

談靈笑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任意逍遙的微笑,隱沒暗處。他暗暗將捲傘的黑布撕成片段,分別綑在黑傘傘珠之上,並點上了火,隨即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擲出黑傘。

但見深黑的大傘與清晨昏暗的街道融為一體,傘珠上的火光迴轉旋飛,宛如鬼火,談靈笑在擲勁上藉風之力,減緩了旋轉的速度,更添真實性。

數名醉漢就見數團火光緩緩旋飛而過,還以為是自己醉眼昏花,但聽得身週同伴紛紛驚呼呆愣時,才知所見非虛。

談靈笑用餘下黑布將自己臉部纏起,只露出兩個眼睛,施起輕功,在眾人視線範圍之內閃身而過,只唬得眾醉漢背脊發冷,雙腳發軟。

眼看演出已到尾聲,談靈笑氣勁一引,收回黑傘,準備以一道小小傷痕作為落幕。忽然,一隻手從後無聲無息的搭上他的肩膀,談靈笑大吃一驚,會有哪個人能這般悄無聲息的到他身後?

卻說胡茵逕自返家,趁黑夜趕緊每夜外出對於一個婦道人家可能落人口舌,使以她施代身之術,了卻丈夫疑竇。

她始終握著司徒子乾塞給她的東西──一個盒子,卻怎麼樣都打不開。經過此次訊息交換,得知司徒子乾是友非敵,自己並非孤軍奮戰,心下稍安。

悄然歸家,躡手躡腳的走進房間,丈夫許博然仍自熟睡,暗鬆一口氣,正準備解開替身術,爬回床窩時,忽見一團紅光從床上迎面撲來。

胡茵不料襲擊竟會來自最熟悉的家中,驚呼一聲,趕緊向後退去,丈夫在側,也不敢施術抵禦,退到一隅,準備硬受這擊。霎時間,紅光消逝,回歸靜謐,彷彿一切都沒發生。

許博然聞聲驚醒,見妻子雙手護頭,問道:「怎麼啦?」

胡茵眼睜一線,見一切如常,心頭生疑,偷望一眼掛在腰間的盒子,但見盒子內部紅影漸消。看丈夫一臉茫然,顯然不知熟悉住處已被人設下埋伏,對他的慰問也只淡淡一句:「剛剛有東西在床角,我還以為是蟑螂……」

這說法連在身旁的丈夫都無法信服,因為他從沒見過妻子這般冷漠近乎動怒的表情,彷彿有了生命危險一般警醒戒備。但見妻子復回一臉睡眼惺忪,躺上床去,也不便再問,只默默躺回原位,輕拍妻子背部,藉以安撫。

只是他不知道此時背對著他的妻子,仍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赤血雙瞳,危機尚未解除……

許博然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在凡爾莎東北桃林渡這個小地方過著簡單的生活。跟其他有家庭的人一樣,讓家人過上安全有錢的日子就是他的目標,計畫找到薪水更高的工作之後,便要舉家往城市搬,畢竟城市生活對孩子的社會化比較容易。

殊不知在社會化的過程當中,人們容易迷失自我而不自知,對啟蒙成長到底是好是壞,各有定論,到底是要「痛苦的知道」,還是「快樂的無知」也是個人的選擇,即便很多人選擇了後者,那也無可厚非。

但眼下根本不用到城市,許博然便能感受到那些社會化之後,選擇「快樂的無知」的人所造成的情況。

因為他已看到穿著黃袍的妙義道眾守在渡口橋邊,佔住要道,彷彿警察盤查一般。但見一名曾經大罵妙義道的村民被「請」到旁邊的小攤子裡,妙義道的師兄師姊輪番「勸說約談」,儼然有了「黃袍恐怖」的態勢。

桃林渡地處偏鄉,警力不足,里長貪汙,凡爾莎幅員廣大,城鄉差距不小,天高皇帝遠,鄉里長官瞞上欺下。這種小地方發生的小事情,被妙義道上賄絡以錢,下威嚇以權,封鎖消息,地方居民的苦,有誰會真的看到?

「喂!你!」一聲大喝,讓走在上班路途中的許博然嚇了一跳,但見兩名妙義道徒盛氣凌人走來,其中一人道:「偷偷摸摸幹甚麼!入道了沒!」說著伸手便作勢要拉。

身旁突然呼的一聲伸出一根鐵棍,擋住妙義魔爪,一名身高膀擴,上穿白袍袒露右臂、下著棉褲的壯漢威然步出,劍眉一軒,沉聲道:「請問發生甚麼事了嗎?」語聲冷漠威嚴,略帶勁氣,先聲奪人,惡人聞之,心為之震。

兩名妙義道徒先是一愣,從沒見過這麼快的身法,這麼大的壯漢宛如憑空出現,趕緊互相壯了壯膽道:「你…你誰啊!我妙義道對邪魔妖怪絕不姑息,這個人身上略帶妖氣,必須好好檢查!」

那白袍壯漢冷笑一聲道:「我想兩位玄者估計是看錯了,我們江湖上走跳的人多半沒什麼時間洗澡,所以兩位聞到的應該是我身上的臭味!」說著微一運勁,那妙義道徒只覺一道雄勁自他手中棍上傳來,將他震得退了一步。

白袍壯漢還棍上肩,如鐵塔般擋在許博然身前,臉上雖帶著微笑,但雙眼瞪視下藏不住不斷升高的怒意。

這時便聽後方傳來一聲:「常先生!原來你已經到啦!」隨即警笛聲近,一名員警走上前來伸手欲握。

那白衣壯漢正是隸屬不受任何政府機關或民間組織管轄的「任俠協會」,代號「鐵棍」的頂尖俠員常郁沖。

常郁沖峻顏稍釋,微笑回握,道:「顏警官,這桃林渡裡的風俗民情我還不是很清楚,希望沒有衝撞到甚麼宗教禁忌才好!」說著看了兩名妙義道眾一眼。

兩名道眾一聽是任俠,一改囂張跋扈的態度,立即哈腰賠罪道:「原來您就是任俠協會的俠員啊!我道的命案還請貴協會幫忙調查!」

常郁沖淡笑以對:「這個當然……」

另一道眾做了個「請」的動作,向前帶路,常郁沖點了點頭,表示隨後就到,讓顏警官先行調查,自己落在後頭。

待眾人走遠,常郁沖回頭看了驚惶未定的許博然一眼,問道:「先生,你還好嗎?」

許博然猶然驚魂未定,道:「我……我沒事,謝謝你。」

常郁沖歛笑凝重,說道:「若是再遇到剛剛那種情況,請立即想辦法通知任俠,我馬上前來提供保護。」

許博然看他雙眼堅定,渾身正氣,加上看到妙義道那橫行霸道的模樣,是非善惡心中已有了定論,點了點頭,再次稱謝,舉步上班去也。

這時陡聽常郁沖說了一聲:「那就再見了,許先生!」

許博然聞言回頭致意,隨即一陣驚疑:「他……他怎麼知道我姓許?」正待回頭相詢,常郁沖已然如風遠去。

俠步踏上會館前的街道上,地上畫著兩個人形,血跡殷然,鐵棍常郁沖雙眼銳利,望向二樓破了兩個大洞的玻璃,微微皺起眉頭。

「常先生!」顏警官從二樓跑下,在他耳邊悄聲道:「死者還在上面,妙義的朋友說他們一夜為死者祈福。我們可以上去了。」

常郁沖眉頭更緊,這根本不合規矩,如此一來屍體可能已被動過手腳,調查又有何用?搖了搖頭,步上二樓。

才剛到二樓便聞出那股迷煙和香線融合起來的味道,鐵棍心下慎怒,不動聲色問道:「人呢?」話剛說完,四名員警分別抬著兩個擔架,放到空曠處。

白布掀處,兩名道徒身體上有數個洞,看起來像是子彈貫穿而死,顏警官說道:「還有兩人受傷,根據他們所說,昨天鄰近中午的時候,有一名黑衣男子來過,附近店家的監視器也隱約有拍到這個人的身影。可能就是這個人持槍械射殺他們的。」

常郁沖心中白眼已翻到後腦勺去,表面說道:「照我看不是,身體上的洞是故意為之,造成子彈貫穿肉體的錯覺,不然怎麼會沒有硝煙殘留呢?我是有一些推斷,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畢竟這裡是……」說完就見鐵棍一副難為模樣。

鐵棍武藝出眾,但騙術實在差勁,連顏警官都看得出來他在故意賣關子,便說道:「常先生,我警局請任俠過來就是相信任俠協會的江湖經驗,有甚麼話就直說嘛,這樣瞞東瞞西夠意思嗎!」

常郁沖笑道:「不是我有意隱瞞,是就我的判斷,可能會有礙貴道在地方上的傳教工作。」

「這怎麼說?」

常郁沖不答反問:「請問貴道師父妙義法師在嗎?」

其中一個妙義道眾說道:「師父有意發揚本道,所以時常出外傳教。」

常郁沖點頭道:「那就難怪了,昨天事發時妙義法師是否也不在會館內?」

妙義道眾雖不知道他因何問這個問題,但也只能照實點頭。

常郁沖拍手道:「這就對了,我猜測呢!這個可能是邪異之物做的。」

莫說妙義道本身便有降妖除魔之能,會來此處作亂的妖邪不是笨就是蠢,就說要將這種殺人事件寫成邪物作祟,對身為理性公理的顏警官實在不知該如何回報。

顏警官瞪著大眼,訝道:「你不會要我把殺人事件報成靈異事件吧!」

常郁沖道:「我今天這個說法是有相關專業人士透露給我的,當然不能讓警官難做,自古邪難勝正,人若心存惡念,自然有邪祟之物趁亂出頭。」

顏警官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道:「沒想到任俠協會還信這個!那您說的專業人士在哪裡?」

「這位新進的記名俠員專門協助辦理這種超自然事件,為人低調,算是個隱士,我也是事前受他提醒,才知道這次事件可能牽扯上邪祟妖物。他辦事自成一格,我不方便透露他的身分,只能說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找到作怪的人了……」

在現代社會裡說法如此玄乎,顏警官自然嗤之以鼻,世上的人們都習慣眼見為憑,但世界之廣,宇宙之大,有太多還未解開的謎題,就算從未見過,也不能直言斷定不存在。

古時有云:舉頭三尺有神明,卻只有心中有神明的人抬頭才看得見,若只因抬頭看不見神明,便斷定神明不存在,那只是對善惡觀念的一種漠視,對人事萬物的一種不敬。

正當顏警官用世俗規格化的睥睨眼光看著任俠代表時,鐵棍突然感到一個惡狠眼光射來,隨即歛去,常郁沖往來原處看去,但見一面牆壁上掛著玄家祖師單天師的畫像。

常郁沖雙目炯炯有神的望向畫上單天師的雙眼,微微冷笑。鐵棍不是迷信之徒,更不是無神論者,只因他心中坦蕩,居心正值,獨對神像又何妨。那作惡多端、貪瀆舞弊呢?

事出人命,人人自危,況且出事的是新興除妖衛道的妙義道,之前的家畜枉死、鯰魚妖風暴,種種恐怖軼事回歸人民腦中。夜幕降下,加重桃林渡裡的緊張氣氛,明明一切都與往常一般無二,實質上缺少了那股人與人信任的「人味」。

一派淒風冷雨之下,胡茵又來到周遭農舍,演那違心之戲。

司徒子乾給她的盒子現在仍靜靜地躺在她的口袋裡,自從昨夜紅光驚魂之後,那盒子便片刻不敢離身,明知道妙義道對她有加害之意,但子女為質,不得不委身求全,殘殺附近家畜。

陰風過處,胡茵化成原形匍匐在一間農舍旁,農舍裡的家畜感覺到門外強烈的野性,起了驚慌騷動。

胡茵依言等人出來再行現身撲擊,製造目擊者。果見房內燈火亮起,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胡茵正準備撲身嚇人,卻聽一聲怒喝:「孽畜!還想傷人!」語音方落,一柄桃木劍如車輪旋轉般飛來。胡茵一驚,趕緊尾巴護體而退。

一人臨空飄身,抄起旋飛回來的桃木劍,斗篷飄飄,束褲獵獵而落。

這次不只胡茵吃驚,連躲在遠處的妙義道徒都嚇了一跳,他怎會在這裡?

「助惡為虐!為禍鄉里!饒你不得!神兵天將聽我令!」一陣黃芒大盛,桃木劍伴隨一聲大喝泛起如同真劍般的光芒,光芒一化二,二化四,剎然化成無數光點,裹住胡茵。

當下避無可避,退無可退,胡茵九尾捲起如蓮瓣護蕊般護住全身,狐仙裘硬逾鋼鐵,叮叮噹噹之聲響成一片,擋下劍擊,隨即九條尾巴旋風般向四周揮擊。

旋尾盡處,桃林如濤,夜空依然,卻不見人影,就聽頭頂上一聲大喝,金芒燦然,那人持桃木劍從天刺落。

胡茵與那人才一個照面,桃木劍尖已點在她的眉間,胡茵一聲哀號,被那人踩在腳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妳千年修為,跟我回靈山修行!」

妙義道眾人在暗處見狀,吃驚非小,這狐仙是整個計畫不可或缺的一環,要是現在被此人帶走,叫他們從哪裡再找一隻千年妖物!趕緊飛身衝出道:「等一等!」

這時突然一道人影閃出,說道:「喔!原來你在這裡啊!哇,就是那個東西搞的鬼嗎?」來者正是任俠俠員鐵棍常郁沖。

斗篷人點了點頭。

常郁沖說道:「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斗篷人冷道:「我打算處理,但這些人不想讓我處理。」

常郁沖彷彿這個時候才看到妙義道眾徒,說道:「喔,各位朋友,我忘了介紹,這位就是我說的那位專業人士,他專門下山來擒拿妖怪的!鋤奸懲惡,降妖伏魔不是應該的嗎?還是……你們想包庇妖怪?」語末語態低沉,環眼瞪視,眼光銳利,使人望而生畏,眾妙義惡徒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那是多年以前我所收伏的座騎,幾年前逃了出來,沒想到逃到這裡作怪,還請任俠饒她一命,讓我帶回好好管教!」一個冷酷而沒有情感的語氣,隨著如風的腳步而出。

但見一名紫袍人帶著冰冷的面具,昂然步出,正是妙義法師元淨。

常郁沖見妙義道眾紛紛向那紫袍人舉手行禮,料想此人必是妙義法師,便說道:「這位大師,我和顏警官有約在先,絕不會讓他難做,必得有一個解釋,總得先將這妖物兇手抓去跟他參詳參詳,等理出一個理由,保證將您座下神獸完整歸還……還是您也要一起前來,對峙對峙?」

元淨自然知道接下來的戲碼會怎麼演,胡茵說出實情,任俠擒住妙義,要脅道眾釋放胡茵子女,釋放妖龍的計畫全盤皆空。今夜根本是任俠與那斗篷人安排好的一場戲,眼下若不放手,妙義道方面都與法理不合,佔不到上風,只能另行計畫,便說道:「既然這樣,小道也不便強留,我在會館靜候佳音。」

常郁沖客氣道:「這個當然,如果順利破案,馬上送座下神獸回到她該去的地方。沒有其他的事就請自便!」

元淨知道多說無益,拱了拱手,把手一揮,令道眾撤退,卻暗暗對其中一名心腹說道:「跟著他們。」

待眾人遠去,常郁沖這才眼帶驚奇的看著地上那隻九尾白狐,喃喃說道:「我遇過的奇事不少,妖仙神物還是第一次看到……」

地上的白狐忽然開口說道:「你還要踩多久啊……?」

那斗篷人一邊趕緊跳開,一邊唉呦一聲道:「不好意思啊!太入戲了!」斗篷帽梯摘處,正是逍遙傘仙談靈笑。

就聽他笑著介紹道:「胡小姐,跟妳介紹一下,這是我在任俠認識的朋友,妳叫他大棒槌就好了!」

常郁沖見到神妖之獸雖是驚訝,卻也不失禮數,先向胡茵說道:「胡小姐您好,抱歉事先沒通知您有這場戲。」隨後猛捶談靈笑一把,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一聽到有命案就趕來了,看過警部傳來的案發畫面我還不相信是你,到今天清晨看到你好像又要動手,我差點給你一棍!」

「啊不就好家在你沒有,不然救不到人家!」談靈笑嘻皮笑臉的指著胡茵。

胡茵道:「請問我的丈夫怎麼辦?不會要告訴他我的真實身分吧?」

常郁沖溫言道:「胡小姐請放心,我會暗中保護尊夫,明天一早就會將他接到秘密地點,現在您的安全最為要緊,警方和妙義道方面我也有辦法拖延,比較傷腦筋的是怎麼解救人質……」話才說完,忽然一道彩光從胡茵身上疾射而出。

三人嚇了一跳,但見胡茵安然無恙,稍微安下心來,卻發現胡茵口袋裡的盒子上破了一個圓圓的大洞……

元淨腳步不停,徑回囚室,自忖就算有任俠從中作梗,自己也有把握能將局勢掌握。

「沒想到師弟一輩子沒下過山就能有這麼多好朋友,真令人羨慕。」還未入門,元淨先酸一句。

囚室門扉開處,燈光從上照落,司徒子乾癱在椅子上,渾身冷汗,受了整晚的折磨,身體精神瀕臨虛脫,強笑道:「怎麼?我朋友把胡姊姊救走啦?我早告訴你了嘛!你就不聽……現在弄我弄了兩天,我實在不想幫你了,你還是殺我好了……」

「我的好師弟,你難道不知道有些時候活著要比死掉來得更痛苦?」說著轉頭望向角落兩隻白狐,臉露獰笑。

司徒子乾一見此狀,便知這喪心病狂的傢伙想打甚麼主意,便道:「你敢殺牠們,我就寧死也不會幫你……」語氣堅決,比之方才談笑天差地遠。

「放心吧!我從來都是物盡其用的。」沒想到生命在這人眼裡似敝屣螻蟻般不如。

隨後教導身邊兩名道徒施咒,一聲長笑道:「師弟,你就等著看好戲吧!」言畢颯然而去。

司徒雖神識未清,仍聽出那咒語是迷惑人心一類的幻咒。便知元淨意欲為何,聽他笑言,反而真的暗暗放心,只要兩隻小狐狸還活著就是希望。

兩名道徒正練習施咒,渾然不覺司徒子乾被綁在椅子後的手結法印不停畫圓,暗自忖道:「快回來啊!他母親的快回來啊……」

連十幾日來的陰雨不斷,可是地上的人們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陰暗,當人被恐懼所支配時,就會害怕失去自己本來擁有的安逸而不敢冒險。標準降低,人們所得到的自然也就降低了──做出一百分的努力犯險,最多只能得到八十分的回報,因為害怕而不敢出全力,相對的只能得到六成甚至更少的收益。

所有的歸咎點都來自於人的天性──怕死。

但人終究一死,唯一能夠選擇的是,人是否死得有價值,如果連死都不怕,還有甚麼事情可以難倒世間的人們?

世界上總是有些不怕死的人,胸懷「大義在前,雖千萬人吾往矣」,這種人通常被稱為傻蛋、笨蛋,蠢蛋之類。沒辦法,誰叫「義」字倒過來看就是「我王八」!

殊不知人要「生存」必須學會聰明,但要學會「做人」就必須有勇氣去當一個笨蛋。試問世間上有哪一個人願意當「笨蛋」?所以正義往往遲到──遲到,但絕對不會不到。

只是正義通常來得太出乎意料,時間才過上班上課的巔峰時刻,兩道白影迅速穿過桃木林,直往桃林渡方向而來。

附近莊園的農人首當其衝,瞬間被兩團白影沖得暈頭轉向,定神一看,竟是兩隻白色的狐狸。

莫說此時春初交際,白狐體毛理應轉為青灰,在桃林渡這不甚寒冷的地帶根本不會有白狐的蹤跡,這副景象怎叫居民不為之驚嘆。

但見白影過處立即掀起一片血紅,家畜紛亡,獵犬慘死,農戶哪裡見過這等怪事,紛紛嚇得躲回屋裡不敢出來,當真鬧得「雞犬不寧」。

兩隻白狐瞪著血紅狂亂的雙眼,見人就咬,見物就毀,直衝到桃林渡入口前。

驀地裡一道人影閃現,蒙面紫袍擋在村口,正是妙義。但見面罩上方一雙銳利的眼瞳閃過一瞬兇殘,隨即殺招上手。就見妙義飛身騰空,手捏法印,怒然一喝,手上法印散出光華,金光燦然,似風激金葉般向兩狐狂飆而去。

兩白狐殺紅了眼睛,仍意識到危機逼近,一個口吐火焰,一個飛身縱前,妖火一舉衝散金光飛葉,玄家妙法竟不比邪佞小妖的惡火。

妙義正自訝異,白狐利牙已向他咽喉咬來,趕緊側身後退避閃,狼狽難堪,哪還有半分修真仙人不畏奸邪的莊嚴神聖。

數對驚訝帶著失望的眼光從周遭房舍裡投射出來,妙義一陣尷尬,才想出手擋下向村中竄去的白狐,一道火光又攻襲而至。

錯估情勢,變生肘腋,兩隻小狐中了迷咒後的實力竟如此強大,妙義順手印向地上一按,數條惡藤如從地獄裡伸出的鬼手般從土地裡鑽出,狠狠捆住口吐烈焰的白狐。

那白狐翻身一掙,惡藤登時碎成片段,妙義為顯神通,法寶招式連綿,就見五個金環從他手中飛出,套住白狐四肢與項頸。白狐哀鳴一聲,明顯敵不過金環桎梏,頹然臥倒。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妙義見周遭圍觀之人漸多,有意再顯神通,以納信眾,單掌舉過頭頂,大喝道:「妖佞奸邪,世所難容,今日降殺此妖,以正法統!」掌中憑空生出光芒耀人眼目,隨之向白狐頭頂劈下。

「等一下!!」

降妖除魔,天經地義,這個時候又有誰會喝阻?眾人東也望西也看,卻找不到出聲的人是誰。

「這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那天說好我幫你演戲,你就放過我,你這個人怎麼說話不算……啊!」妙義吃驚之下,趕緊出掌,因為這個聲音他認得,而且聲音出自於躺在地上的白狐。

但見一陣白光閃盡,五圈金環落地,一條鯰魚癱軟在地上,動也不動。

眾人定神一看,紛紛驚呼議論:「那不是鯰魚嗎?難道是前些日子出現的鯰魚怪?妙義道不是說已經抓到了嗎?」

方才白狐所言,村民聽得一清二楚,登時譁然:「原來是妙義道做賊的喊抓賊啊!」

「我就知道他們不是甚麼好東西,你們就再信啊!再入道啊!」

「所以我才說嘛!桃林渡經過好幾代都沒事,怎麼一個新興宗教一來就出這麼多鬼怪軼事,肯定有問題……」

多數桃林渡的村民正是因為相信妙義道真有本事,是以村中出了鬼怪也安心居住,即便近期妙義道所作所為甚是不齒,但在生存二字面前,村民也多數選擇忍讓,要換作是他人,早就舉家遷移至他處了。

只是村民中仍有些「中毒」甚深的人,直到此時還在為妙義道開脫,繼續跟不信道者強辯爭論。

正值眾態紛紜,就聽一個豪邁的聲音如暮鼓晨鐘般壓過紛鬧之聲道:「妙義大師,我任俠來這裡為了查案,結果居然查到貴道身上,也真叫人意外!」

但見鐵棍常郁沖和穿著斗篷的談靈笑帶著兩名少女從人群中走出。

天底下除了談靈笑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鯰魚怪」這個梗,談靈笑看了一眼地上的鯰魚,緩步走來,將其捧在手心,裝腔作勢道:「萬物皆有靈,皆是生命,這麼做不也太不人道了嗎!」

原來那鯰魚正是司徒子乾所化,他從元淨的話語中得知談靈笑等人已確保胡茵的安全,料想元淨必先行毀約,以兩隻小狐狸作為報復,逼胡茵現身,趕緊召回借予胡茵防身的法寶「五靈輪」,趁兩名徒眾不注意,解開身上桎梏,將徒眾打昏,找來斷木,借影代身,代替自己捆回椅上,並且在兩隻小狐狸身上施了天雨幻,讓兩名人質變成徒眾,藉機逃出,而自己和五靈輪則化成兩隻小狐狸,留在原處,準備登台獻藝。

而談常兩人在護送胡茵到安全之處後,便收到警部傳來消息,命案當時兩名昏迷的女學生已然清醒,猜想必然是個突破口,趕緊前去詢問,準備隔天興師問罪,製造機會與時間,孰料還未出招,便趕上司徒子乾這場好戲。

「他妙義道連信眾少女的貞節都不在乎,哪還在乎甚麼生命!兩位小朋友,麻煩說明一下,兩天前命案當時的狀況。」

兩名少女唯唯諾諾、斷斷續續的將自己如何被妙義道瞞騙、如何到了會館便人事不知,直到昨天才清醒憶起事態原委都一一說了。眾人聽完,皆向妙義投以憤恨的眼光。

妙義本打算派人前去醫院,在兩名少女身上下個癡呆咒,誰料兩天內事端叢生,再加上任俠到來,自顧不暇,竟爾疏忽。

常郁沖雄音再起:「大師,我想你該跟我們去警局一趟,從今天起,妙義道會館不准相關人等進入,所有財產全數凍結,等法院有了結果再作定奪!」

手持刀劍之人,多半死在刀劍之下,賴以行騙之人,也多半毀於騙術之下。妙義是個聰明人,怎不知這因果報應的道理?

「呵呵呵……哈哈哈哈!」陰謀敗露,功敗垂成,妙義反而哈哈大笑。

常郁沖甫聞笑聲,便知那是類似獅吼虎嘯的功夫,目的在威嚇眾人,當下屏氣凝神,擎棍在手,雲罡三十六式中一招「旋風捲乾坤」,鐵棍旋舞的旋勁在震盪笑聲中沖開一條路,直奔核心。

忽然妙義怒然一喝,天地為之一暗,本陰雨連綿的天氣,顯得更加詭譎,就見場中妙義人影如煙硝雲散般消失無蹤。

善人有這般鬼神莫測的能力可以行善天下,若惡人持之呢?

就當眾村民大亂時,談靈笑只覺手裡一空,掌中那隻鯰魚化成一道白光,連同飛出的飛輪,向南邊飛去。

常郁沖與談靈笑互望一眼,略一示意,逍遙傘仙立即展開身法,嚙尾追蹤,留下擎天鐵棍尋回人質,擒拿緝捕妙義道的漏網之魚。

衣襬飄飄,束褲獵獵,司徒子乾身配五靈輪,施起乘風術,向南面追蹤,途經吉米、羅蘭兩大村鎮,心中總有疙瘩。

明明妙義道之亂已然平定,所有道徒應被任俠調查肅清,胡茵一家人也安全無恙,理應皆大歡喜,但司徒子乾還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元淨計畫周詳,怎會就此放棄建立起的妙義道?還是他早有準備?

玄真乘風術步雲追風,當真身如雲絮,兩大村鎮頃刻即過,仍不見元淨身影,眼看便要到位在中部的泰琰峽谷。

此峽谷源於金鐵山脈當中的銀杏、銅湖兩山之間,是內陸群山和金鐵山脈的交際點,谷道錯綜,四通八達,成為國內外遊客的旅遊勝地。

但見峭壁如削,細水蜿蜒,綠點夾岸,官道無人,支道無聲,只存綿綿細雨落入涓流向東的霧隱溪中那輕微的滴答呢喃。

司徒子乾雙手捏著法印,以氣御風,縱身飛到泰琰峽谷上空,放眼下望,心起懷疑:「這泰琰峽谷已鄰近玄真道地界,元淨這雜碎跑來這裡做甚麼?」

此念方過,忽見四周圍雲霧興起,隱有雷電閃爍,猛然轟的一聲,一道猛雷從烏雲中劈來。司徒子乾有五靈輪傍身,自然無所畏懼,左手袍袖一揮化解。

乍然三下明暗,又是三道雷電劈下,勢頭比剛剛更為兇猛,司徒子乾一聲冷笑,胸前五靈輪散出紫綠藍紅黃五行光芒,護住全身,登時雷電失效,只存閃雷黑煙與周圍烏雲融合,混濁難辨。

隨即光芒閃處,但見司徒子乾馮虛御風,昂然挺立,左手印電芒閃爍,右手爪烈焰飛騰,身上斗篷束褲無風自動,腳踏兩個藍芒熠熠的霜雪漩渦,胸口散出黃芒裹住全身,斗篷帽梯遮住臉上神情,宛若天神。

「火靈.焚龍爪火動九霄」一句法語脫口而出,司徒子乾右手一個橫爪,真焰熾烈,登時真火剋金,周遭雷雲應爪而散。

司徒子乾亦對自己有此神力感到訝異,心頭微凜,故作鎮定,聲出丹田,冷然道:「幾個雷隱陣就想困住我,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元淨師兄!」

烏雲散去,但見前方紫袍臨空而舞,臉上冰冷面罩也掩蓋不住瀰天殺氣,元淨伸手摘下面罩,丟入峽谷深淵,冷道:「你有五靈輪在手,術法陣式自然逃不過你的眼睛,但要論武功招式就……」話未說完,飛縱而來,一連攻出三招,皆是玄天觀的絕學。

司徒子乾一開始便提高警覺,見他陡然發難也不意外,五靈絕學沉著應對,土拳寒掌,雷指火爪,風腿襲空,在泰琰峽谷上空翻騰迸星。司徒子乾自也知道他以言語相激,目的就是要斷去五靈輪這法寶奧援,但見司徒仍招招進攻,絲毫不仰仗法寶,似是勝券在握。

元淨手下功夫自不在話下,招式變化多端,神鬼莫測,動手臨敵比同門還多了一份陰狠毒辣,同樣的招式從他手中發出,威力自不可小覷。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就見兩道人影在泰琰峽谷上方倏分倏合,拳掌來往,指爪攻守,五行光芒大盛,時而電芒興起,時而火光閃耀,若此時下方陸地有旅人路過,必定奇怪,這陰雨綿綿,烏雲蓋頂的天氣,怎麼還會有雲彩?

兩人相互過了百招有餘,仍未有一方顯露敗象,雙方拉成五五之分。司徒子乾略感奇怪,開嗆道:「星辰指呢?萬流掌呢?你不是學了很多玄天觀高深武功嗎?怎麼還在用這最基本的五靈絕學啊!」

元淨對他的酸言酸語如風過耳,只專心一意的應對拆招。司徒子乾心中大起異樣:「這狗娘養的又在打什麼餿主意……」

心懷警戒,不敢大意,緊守分寸,再探虛實,就見司徒子乾猛然加快進攻節奏,縱身上空,寒玉掌一招「霜晶成雨」打出漫天掌影,直如天降冰雹,亂劈而下。

元淨見狀,不慌不忙,拳出土雲勁一招「亂石崩雲」以對。兩人皆對門派的五靈絕學甚是熟悉,依照對方出招,便能得知該以何招克制應對。

但見這時,司徒子乾陡出怪招,收起如雨掌勢,單手一拿,抓住元淨右臂,張口便咬。

誰也想不到一個身懷鎮派法寶、宛如神將般的人會用這潑皮無賴的打法。元淨大吃一驚,趕緊右臂圈轉一振,但仍險些被啃下一塊肉。

「看來隴邪教的『天羅袖』掌法也不過如此嘛!還不比我的牙齒厲害!」司徒子乾計畫奏效,旋身而退,口出幹話之際,雙眼迸發怒火,惡狠狠瞪著玄真叛徒。

元淨見他為了道破自己師承出處,不惜用這齷齪手段,想來必是招式用盡,便大方承認:「難為師弟你沒下過山還知道我隆神教的神功,不過師弟以五靈輪施術這麼久也該累了,不如休息休息好了。」

果見司徒子乾身上的五靈光華逐漸褪去,慢慢降回底下谷道,一手扶著右方崖壁,一邊笑道:「師兄好提議,中場休息三分鐘!」

元淨跟著落回地面,冷笑道:「你認為你還有三分鐘好活嗎?」掌勁生成,殺招在即。

卻聽司徒子乾笑道:「別說三分鐘,就我的命格算起來,再活三十年都還可以!」話還沒說完,刷的一聲,一道黑影衝過他身邊,直往元淨而去。

變起突然,元淨沒料到他還有後著,慌忙施術成壁以擋來刃,但聽兵鐵交擊聲響成一片,劍氣沛然縱橫,術壁難當,登時被一擊打成碎片,元淨亦被震得五內翻騰,退了數步。

卻見司徒子乾雙臂枕在腦後,背靠著崖壁,笑道:「加油啊!護法哥!」來者一字髒話回應,舞起手中黑傘,怒龍狂虎而攻,正是逍遙傘仙談靈笑。

元淨見他劍法通神,勁氣雄渾,不敢直攖其鋒,趕緊施起乘風術,縱身向天,料想只要到了空中,任他劍法如何精湛,也難傷他分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卻見談靈笑一聲怒喝,施展「躡雲蹤」輕功,幾步併踏上了道旁怪樹,縱身在右方峭壁上數個點踏,飛身揮傘,黑傘化成無數光點,一式「八方遊仙展風雲」織成劍網,罩住元淨全身要穴,封住退路。

元淨不識逍遙傘仙,難料他不但劍法驚奇,輕功更是絕頂,能一舉縱上將近三樓的高度,截殺退路。倉皇施術,暗忖只要擋過此擊,談靈笑便落回地面,再攻自己不到。

一陣叮噹聲響,氣勁劍網對上玄術護網,雙方只各自一震,談靈笑縱高之勢已沒,往地上回落。元淨正舒一口氣,忽覺劍氣臨身,一道黑影旋刺飛釘而來。

值此舊氣難續,新氣未入的窘況,元淨趕緊扭身閃躲,以避要害。但仍噗的一聲,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刺穿元淨肩頭。元淨氣脈一滯,玄術失效,立即從空中墜落。

距地面還有近兩樓的高度,如此摔下不死也剩半條命,事發不過轉瞬,壓根來不及重行施術。奇怪的是,元淨只覺自己落入一團棉花當中,這團棉花如同氣墊接住他的同時,瞬間轉化成宛如爛泥般的液體,捆住全身,只露出一顆頭顱。

便見司徒子乾手捏法印,閒步走來,說道:「師兄誤會了一件事情……」說著手印一轉,身上爛泥液體瞬間固化,封得他全身動彈不得。

「一個火大到會笑的人,除了氣消了以外,是不會感覺到累的……」

世上有一種人,他只要能坐,就絕不選擇站,只要他能躺,就絕不選擇坐,司徒子乾就是這種懶人。原來他剛才故意從天空降下示弱,不是因為氣力不濟,而是因為已察覺逍遙傘仙的氣息正逐漸靠近。

談靈笑攻出以達奇襲之效,司徒子乾保留實力再收擒而不殺的戰果。

司徒子乾道:「看來你也沒我想的這麼聰明……這裡已經是玄真道地界了,老子該直接斃了你呢,還是帶你回師門好好整治一下呢?」說著舉掌過頭。

元淨冷冷一笑道:「這句話我也照樣還給你,你到現在都還沒發現……看來也不是很聰明……」

司徒與談靈笑兩人見他死到臨頭,還是一副輕鬆自適,不免心中一凜。

「為甚麼隆神教的降頭神通和玄天觀的玄家神法會如此神似?」

「為甚麼海中妖龍受玄家陣法鎮壓多年,沒有滌濁於清,反而怨氣深種,幾近入魔?」

「為甚麼長久以來,鹿角山神靈之氣千年不洩,玄天觀得以鞏固玄家第一的位置?」

「為甚麼剛剛經過的村鎮都沒有看到半個玄天觀門人加固海中陣法?到底是他們對你太有信心,還是他們根本不在乎?還是……你所認知的正義跟現實中有很大的出入?」

一系列的問題,讓半仙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始終落不下去,因為他此時說的疑問都曾在自己心裡出現過。

「如果你甚麼都不知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玄天觀供奉五靈輪的靈天禁地裡有一個秘密法陣是跟海底的仙息陣法連通。而鎮派之寶五靈輪也是用妖龍的斷角所製……聰明如你,熟習各家陣法如你,你該知道是怎麼回事……」

一席話說得司徒子乾由疑轉怒,澄澈雙眼藏著蘊而不發的怒意,喃喃自言:「逆靈陣……」

「逆靈陣?那又是甚麼東西?拜託可以說人話嗎?」談靈笑一邊跟著司徒子乾向前馳縱,一邊問道。

司徒子乾手捏法印,控制身旁那坨綁著元淨的爛泥固土向前飛行,滿臉肅然道:「那是一種吸取並轉化能量的陣法,小至醫療治病,大至改換環境氣場都有……」說著望向飛在上方的元淨一眼,續道:「剛剛他說五靈輪是黑龍斷角做的,又說鹿角山神清之氣長年不斷,唯一的解釋就是在靈天禁地裡的法陣就是逆靈陣,玄天觀利用陣術吸取黑龍身上的龍氣,轉化成仙靈之氣,幫助山上弟子修行。」

談靈笑微一細思,沉聲道:「你怎麼不懷疑,他這樣說是為了引導你這樣想,讓你們自己人內鬥?」

司徒子乾咒罵道:「所以現在我們得回去師門問清楚啊……媽的咧!」

難得一名玄修之士頻頻口出市井髒言,談靈笑被罵卻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因為任誰都不喜歡認賊作父的感覺,就怕人連自己認賊作父了都不知道。

兩人一路急馳,由泰琰谷道深至內陸群山中心,只覺腳下地勢逐漸上升,周遭白霧越發濃厚,來到霧隱溪的源頭,但見一道白練天泉從天而落,墜落谷底,即便地勢稍高,仍聽得水聲隆隆如雷。四周白霧瀰漫,向上一望,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山頂梢頭。

但見司徒子乾熟門熟路的翻過官道上的欄杆,向瀑布右側走了過去,帶著那坨束縛元淨的爛泥,鑽進石縫當中。

玄天觀隱避於世,底下門人行事自然難測,談靈笑不做多想,跟著低頭鑽了進去。

但見眼前一亮,來到一處隱蔽谷地,前方聳立著一片形似石筍的地形,只是這片石筍向後延伸,越來越高且越來越粗,要說是天然形成,毫無根據;說是人工雕琢,試問何工何匠能有這般鬼斧神工的技藝?

談靈笑盜遍天下,所見不在少數,這般又像自然又像人為的景觀實不多見,忍不住停下多看了兩眼。

見那石筍陣周圍亦是白霧漫漫,似有若無,宛如天梯,便問道:「我們要從這裡上去?」

「能到玄天觀的路不多,全都設下迷障陣法,避免一些無聊的人不小心闖進來。我們都叫這裡『登雲級』,上這階梯的時候小心點!從上面跌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司徒子乾一邊提醒,一邊身若乘風飄葉,向上飆飛,談靈笑腳起躡雲,腳尖輕點在尖石頂端,跟隨其後。

一人法寶傍身,一人輕功絕頂,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便已看不到谷底景象,置身五里白霧中的談靈笑,忍不住驚嘆:「要在現代社會裡隱蔽身分還真他媽夠累的!」

只覺空氣逐漸稀薄,談靈笑正想開口相詢:「到了沒?」乍見司徒子乾忽地向左竄去,嘎然停步,談靈笑話到口邊還沒出口,差點撞上他的背。才想開口,卻覺腳尖所點之地有些不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就聽呼的一聲,掌風激處,雲霧散去,只見自己站在一條向上蜿蜒的坡道,如夢初醒,亦真亦幻。

司徒子乾催促道:「快點!別看了,等穿過陣法之後還有得瞧咧!」

想這現代機械如此發達,上天下海,近乎無所不能,若不是玄天觀在周圍設立陣法結界,隱蔽門派必然被人發現,屆時便有上萬人慕仙而來,拜門學藝,那好好一座仙山還清修個屁。

但才剛踏上坡道,來到峰頂林間的盜仙已沒有時間觀賞路途仙景。因為前方不遠,數名藍衣白袍的玄天觀門人閃身而出。其中一名認得司徒,見他帶一名陌生人回山,又將自己的元淨師兄以術法束縛,不禁皺起眉頭,舉手攔住去路道:「元靈師弟,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子乾滿臉肅怒,急於了解真相,才懶得跟他廢話,冷然道:「我要找掌門!」

那門人聽他出言不遜,毫無敬意,心頭火起,道:「掌門目前在禁地閉關修行,任誰也不准打擾。」

這時爛泥中的元淨冷諷道:「當然在禁地了,因為在那裡修行最好嘛!」

司徒子乾冷然罵道:「沒人問你,要再他媽多話,我他媽的就把你這雜碎丟下山去。」

數名弟子不知元淨師兄說這話為何要這般冷言冷語,守門師兄見司徒子乾出口成髒,辱罵師兄,毫無尊卑之禮,說道:「元靈!我玄真道門規,嚴禁門徒私鬥,你施術禁錮同門師兄,還出口辱罵,你到底還懂不懂規矩!」

司徒子乾見眼前這片仙氣瀰漫,瑞氣萬丈的仙境國度,竟是建立在偷搶拐騙上,自己還為這一大騙局東奔西走,思之來氣,當下也不管眼前是誰人同門,只當他是個受騙白癡,冷嗆道:「我倒還想問你們,明明妖龍都快現世了,怎麼不見你們下山幫忙?這玄真道還有把人命當一回事嗎?」

哪個門人敢當著門派大門數落自己的門派?守門師兄勃然大怒:「司徒子乾!你再管不住你的臭嘴,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你以為施術列陣有這麼簡單嗎!這起災變耗損了我們多少人力,連出外遊歷的元應師兄都聞訊回來幫忙!要是連我們玄真道自己都垮了,放眼凡爾莎還有何門何派可以解決眼前千年之災!」

司徒子乾見他說得頭頭是道,冷笑罵道:「找理由還他媽找得理所當然!救人先救己,不過就是為自己的自私殘忍找藉口!一句話!你他媽讓不讓路!」

守門師兄一個起手勢表明答案,另四名弟子亦召出所屬法器,準備迎敵。

有法寶五靈輪傍身,區區守山門人哪裡是對手,就聽司徒子乾冷哼一聲,雙手一放,寒芒大漲,冰冷掌勁襲體,五人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司徒連看都不看,領頭便行,談靈笑也想知曉其中原委,擎傘在手,緊隨其後。這時方才看清,白霧繚繞之間,一座方型拱門赫然在前。穿過拱門,彷彿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仙池橋宇,按五行卦象連綿成圈,地上百花齊放,樹齡千年,亭台樓閣依地勢而建,渾然合乎天地,霞光繚繞,瑞氣滾滾,在地可做世外桃源,在天能比仙宮天闕。可嘆千年怨氣凝成陰雨,同門反目勢成水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守門師兄見他一個照面便將五人打敗,登時高聲喊道:「有人攻山啦!司徒子乾叛道啦!」

值此門派存亡之秋,每個門人繃緊神經,皆擔心傳來甚麼壞消息,這時聽得有人叛道,倏然而驚,紛紛召喚法器,向山門擁來。

談靈笑清楚在這不容分說的情況下,解釋甚麼都是白搭,眼前對手各個身懷異能絕學,不敢大意,展開逍遙劍式,遮攔架格,但始終不下殺手。

司徒子乾現了法相,登時五靈光芒大盛,單手上托,那束縛元淨的凝土飛至天空中央。猛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彷彿來自遙遠的過去,也似來自亙古的未來,其中唯一清楚明白的是那股沒來由的怒意。

「靈須!!」一聲怒吼,震雷價響,震懾在場眾人,連司徒子乾自己都不知是哪裡來的靈感,竟敢有膽怒吼恩師名諱。但見他雙臂高舉,空中雷芒四起,一句法語脫口而出:「雷靈,五印掣電震神州」

轟隆一聲,兩道閃電分別落在司徒子乾兩手,手隨聲落,雷芒閃電由一化萬,從他手中如龍蛇般奔騰而出,直向同門擊去。

談靈笑本以為只要闖過人叢而已,誰知司徒竟對同門下如此殺手,但聽砰聲不絕,仙橋粉碎,青樹焦爛,亭臺倒塌,樓閣著火,好好仙山美境,霎時間滿目瘡痍,宛若煉獄。

派中門人連結印念咒的機會都沒有,眼前已是一片紫芒,眼見難逃五雷轟頂之禍,忽見一人閃身而出,揮袖成火,烈焰畫圓,盡收神電奔雷,再一揮手,天降甘霖,點點金光,恢復仙府原貌。

眾門人一見來人,紛紛停手罷鬥,躬身道:「掌門!」

但見來者一身藍靛青衣,束髮飄飄,端目微睜,看上去未過半百之年,未施眉筆的娥眉略顯怒意,正是玄天觀掌門靈須真人。

談靈笑沒想到玄天掌門竟是這麼年輕的女子,微微一愣,就聽司徒子乾啊的一聲,被靈須閃身一掌劈在後頸,恢復尋常樣貌,昏倒在地。

談靈笑倏然吃驚,正欲相救,卻見靈須左提五靈半仙,右托凝土元淨,轉身便走,令道:「所有人回歸崗位!」隨後向談靈笑道:「有緣人,想知道事情始末就跟我來!」言畢,頭也不回而去。

語音雖輕,凜然生威,連逍遙傘仙都不由自主的聽令行事,當即收傘,滿懷戒備的跟著往後山走去。

山壁環繞、階梯砌方,長階過處,直通一處大坪台,台上一座巨石寫滿咒語,陣陣靈氣從坪台上不斷湧現,連逍遙傘仙都能清楚感受到此地不似他處簡單。

立於此峰山巔,仍看不見其他山脈,只聞風吹樹梢,輕雨打葉之聲,靜謐恬淡,清幽婉轉,不似世間山下喧鬧吵雜,過多的資訊灌入雙眼雙耳,模糊了道德判斷的能力。世人若得入此仙境,定然神定識明,何愁世上多了詐騙集團或者妙義道?

「果然還是不堪負荷……」靈須真人緩緩放下手中的司徒子乾,忽然說道。

談靈笑聽他言下之意,彷彿對此情形早已預料,問道:「你說甚麼?」

「黑龍千年怨氣與斷角相連,起初元靈神靈氣清自然不受影響,但怒由心生,逐漸讓邪怒之氣侵入,一不小心就會失控,加上他略知前生記憶……」

「你早知道五靈輪是妖龍之角做的,想必也知道禁地裡的是逆靈陣,你沒把事情跟這鯰魚說清楚,還讓他帶下山去,這不是存心想害死他!」

靈須聽他出言不遜,也不惱怒,心情平和的道:「有緣人,請別誤會,我之所以讓五靈輪隨他下山,一因元靈的前生是法寶的主人,二因是我料想血光法陣被破是有人刻意為之,擔心這封印的最後鑰匙遭強人攻山所奪,任元靈帶下山,天南地北,人海茫茫,有心人士便難以尋得,元靈借五靈輪之力,也能對此查個清楚,只要熬過這次煞星連珠,妖龍便無可脫困。至於事情始末……」

「是不是你貪戀龍氣,為續玄天觀命脈,這才利用我鞏固陣法……」司徒子乾翻身坐起問道,想來靈須那掌並不甚重,是以才醒得那麼快。

靈須真人冷道:「先不論你信不信,這靈天禁地的逆靈陣絕不是出自玄天觀之手,而且近年來龍氣大為減弱,料想黑龍壽命將盡,再大施固陣或費力解封都沒什麼意義了。」

五靈輪離身,又受一掌,司徒子乾冷靜許多,略作一想,轉頭看向凝土中的元淨,說道:「難怪隴邪教敢把黑龍放出來,因為牠快死了嘛!」元淨冷哼一聲,不說一語。

靈須真人續道:「就你們所說,想來隱於背後的就是隴邪教,藉蕩平龍禍,晉身主流宗教,控制思想。」

司徒子乾冷笑道:「師父,別以為找了另外一個混蛋就可以掩蓋自己幹得混帳事!這種吸人龍氣,壯大自己的缺德事,玄天觀怎麼不設法解決咧!」

「自玄天祖師在此開宗立派,便沒人修得能使用五靈輪的修為,再者黑龍怨念日深,將其放出,又是浩劫一場。」

司徒子乾冷笑依舊:「別以為找這樣的理由,我就會相信你!」雖明知此番無奈,情有可原,但五靈半仙仍是執拗。

靈須真人臉上綻放一抹少見的微笑,道:「也好……我也想看看真相是否跟我猜的一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甚麼……啊……意…思……」司徒子乾才轉頭欲問,靈須真人又是一掌劈在他後頸,再次把他敲昏。

值此時刻,談靈笑忍著笑,問道:「雖然我很想扁他啦!但還是想問……這是甚麼意思啊?」

靈須真人走向前去,面對供奉著五靈輪的石頭喃喃道:「萬物皆有靈性,都有前生今世的記憶,若要讓一人看到前世的記憶,必須施展我道的『輪迴仙夢』之術,此術極耗施術者的精神力與魂靈,不可被人打擾,來人!把你元淨師兄帶下去,好好看管!」兩名道徒應聲而現,施術帶走那坨凝土。

靈須續道:「待會兒我施術將我們三人帶入五靈輪的記憶裡,須知眼前皆是幻象,須凝神靜氣,不可妄動。」

談靈笑一邊點頭一邊指著地上的司徒子乾,問道:「就我的理解,我們是進入五靈輪的記憶裡,那跟打昏他有甚麼關係?」

「沒有關係……」

談靈笑這才知道司徒子乾那份「一本正經說鬼話」的本領是跟誰學來的。

正想爆笑而出,就見眼前景象一改,雖仍是靈天禁地的山峰坪台上,但四周多了雜草亂石,台上的五靈輪也消失無蹤,換成那名書生──崑靈子拿著沒有絲毫歲月痕跡的五靈輪,從天空乘風落下,環顧四周,見此地隱蔽,將五靈輪放在地上,念動真咒,霎時間軟土陷下,岩石覆蓋,將其藏於地下,祝禱一番,便又舉步下山。

談靈笑料想這便是五靈輪被崑靈子放到此處的記憶,只是過了良久,仍不見有任何變化,心中不免多方猜測,礙於謹記靈須囑咐,凝神歸一,不敢多問。

正等到心生不耐之際,忽然從階梯那方傳來腳步聲,過了不久,但見兩名黑袍人躡手躡腳的走來,一副鬼祟還嘟嘟囔囔的道:「這窮酸書生真讓人好等……」

「唉呦,小牛鼻有點道行,懂靈土隱形術,難不倒我!」一名黑袍人把手一揮,一陣陰風捲過,五靈輪重新破土而出,臨空而浮。

「你可別小覷了他,能一掌讓黑龍斷角,決不是普通人。」

「廢話,若不是他有這份能耐,掌教能想出這個方法,以龍氣養地,供我教修練之用!」

「掌教果真眼界高明,能藉黑龍興雨餘力施術,引來洪水,連玄家名門崑靈子都瞧不出古怪。」

「小牛鼻當然看不出啦,他看到滿街螻蟻屍體就氣得牛鼻冒煙了,急急竄下海找黑龍算帳去了,哈哈哈。」

兩人轟笑一陣,便道:「好了,趕緊佈陣吧,藉這小輪盤把海中龍氣導引至此處,待陣法穩固之後,再獻給掌教當隨身佩飾。」

另一人撫掌稱妙,手結法印,口念咒語,佈起陣來,直佈了兩三個時辰才佈陣完成。

起初談靈笑乍看兩人身形步法不似玄家一脈,這時再見他們的法印和姿勢都與元淨相似,這才恍然,此二人正是隴邪教的惡徒。

原來黑龍壓根沒有興雨過甚而水濫成災,從頭至尾全是隴邪教在背後弄鬼作祟,目的只為自己教派增修道行。此一罪孽,怨結千年,一己之私,禍害百世。

驀地裡刷的一下,眼前景象剎然一變,復回現實當前,談靈笑只覺一陣宿醉般的暈眩,帶著宛如電影忽然被停掉的掃興滋味,說道:「喂!就這樣?沒有別的啦?」

「這樣已經夠多了……」司徒子乾不知從甚麼時候已然醒轉,坐起身來,凝視著地板。

一世恩怨,已是孽緣,私慾恨仇,何延千年?司徒子乾悔恨無已:「為甚麼我的前世當初不再看清楚一點呢?為甚麼當初一定得用賭約去釣黑龍現身呢?我的前世到底在想甚麼……」

「具古籍記載,隴邪教在一次與名門的爭鬥中敗陣,從此頹勢難振,照時間算,應該就是黑龍之事發生不久之後,想必玄天祖師也是在那之後才找到此地,所以這裡只設有陣法而無人鎮守。」靈須真人話鋒待轉,忽聽天空轟然響起閃電霹靂,本來的綿綿細雨,竟逐漸轉為豆大的雨點,越下越急。

司徒子乾從悔恨中醒覺,近期天象與海中陣法脫不了關係,難道陣法又鬆動了?

司徒與談靈笑互望一眼,同時失聲道:「胡茵!」

同一片雷雨下,一顆如彗星般的紫色光芒劃過天際,向內陸飛去,來到群山中一處隱蔽湖泊上方,湖畔數名黑衣人手捏法印,喃喃唸咒。

但見紫芒緩緩降落湖心,漣漪起處,一道血紅法陣應漪而生,隨即湖中無端興起風浪,慢慢變成一個巨型漩渦……

當司徒子乾和談靈笑足不停步趕回桃林渡胡茵住處時,只見許博然臉色煞白的倒在臥房地板,雙眼睜得老開,一動也不動,竟已被當場嚇死。屍體前一隻雪白的九尾狐倒臥血泊中,兩名孩子呆若木雞的縮在角落,形同癡呆。

其中一名小孩伸起畏顫顫的小手指著九尾狐,顫聲道:「媽…媽媽……」彷彿在對進門的兩人求救。

談靈笑氣急敗壞的罵道:「怎麼會這樣!那棒槌在幹甚麼!怎麼還讓妙義道得手!」

「不是他的錯……」司徒子乾在天現異變時,便料之眼前狀況,極怒之下,顯出那近乎冰冷的冷靜。一邊蹲在許博然的屍體旁檢視,一邊道:「術法是下在她丈夫身上,用人的陽氣掩飾術法的邪氣和痕跡,連我都察覺不出來……」語末深切自責之意,自己造成的千年之禍,竟連累一名得道妖仙慘遭惡道毒手,一時悲怒無語。

外頭雷雨滂沱,屋內愁雲慘霧,過了一會兒,司徒子乾說道:「護法哥,麻煩你將這兩個小朋友帶上玄天觀,讓師父代為照顧,同時請沿海村鎮做好防颶準備……」

談靈笑正待開口,便聽桌上一台老式收音機傳出報導的聲音:「……豪雨特報,昨日晚間暴雨來襲,國內多處市淹水成災,最嚴重的是南部,村鎮各處積水不退,海港市也深陷其中,北部碧瑩市也是一個小時水才退去。中央政府已召開防颶會議,針對各地災情做出應對,提醒各位聽眾,做好防災準備……」

司徒子乾聳肩道:「現代科技真好用……了卻一項任務。」

談靈笑瞪眼道:「你以為我真的會聽你的啊!」

「你沒別的選擇……」

「你都說我是護法,我當然也得去!」

「就因為你是護法我才要你別去啊!」

談靈笑不明所以:「啥?」

「現在胡茵姐姐已死,代表還有隴邪教的人在,你跟任俠老兄得把他們逮出來,不然他們一定還要攪風攪雨。況且你跟我去也幫不上忙,祂恨的人是我的前世,你去有什麼用?」

談靈笑搖頭道:「現在這時代,你要信甚麼宗教或是相信甚麼言論,任誰都沒辦法限制,我們戳破的叫妙義道,不是隴邪教,他們還是可以躲在所謂的『自由』背後攪風攪雨。如同你說的,黑龍恨的是你的前世,我去也沒關係,還能趁機救你咧!」

「救我?!哈,那種情況你最好能救我啦,再說,你要是救了我,就是害了整個凡爾莎,這樣好嗎!你看看,我已經害了這家人,其中一個還是得道妖仙,你還想讓我害多少人?我有甚麼資格叫這些人為我承擔這些?」

談靈笑攤手莫名道:「那是隴邪教幹的,關你啥事啊?」

「你有沒有聽過『前生怨,今世還』這句話,我也很不想還啊!我也很想說『關我啥事』啊!但這樣對嗎?如果是你,你有辦法用這四個字說服自己嗎?」

談靈笑首次漠然,因為只要是還有良心的人,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如同社會殘酷;世間無情,是因為組成社會的「人」本身殘酷無情,是以世間如此,人人有責。但有多少人明白自己的責任?又有多少人將自己不負責所造成的錯誤,怪罪到別人頭上?

「沒時間了,隴邪教交給你,黑龍交給我!這是彌平災禍最後的機會。」

談靈笑深知無法改變既成事實,便道:「你別想把這兩個小鬼丟給我,要照顧你自己回師門照顧!我可不負這責任!」

司徒子乾聽了淒然一笑,隨即復回嘻皮笑臉,聳肩道:「現在他們確實是你的責任,關我啥事啊!」說完便向窗外縱出,乘風而去。

談靈笑暗嘆一口氣,帶著兩名小孩收拾胡茵夫婦的屍體。日後桃林渡傳言許博然一家遭妙義道報復而家破人亡,加深村民對妙義道的切齒痛恨,但隴邪教的遺毒卻死而不僵。

正當談靈笑欲起步護妖兒上山時,就聽陣雷四起,隆隆作響,連地表都發出微微震動,雨勢更大。談靈笑下意識望向東方海上,但見遠方的海平面,好似有一條烏黑長影伴隨著烏雲雷雨而動……

卻說司徒子乾獨自一人,乘風來到臨海上空,屈指一算,煞星連珠之日已迫在眉睫,若讓黑龍在煞星連珠之日破陣而出,煞氣加持之下,必然難以對付。

看著手中的五靈輪,料想以己身天地借法,加上五靈之力,要加固陣法勢必可成,但舉目下望,千年前的景象因輪迴仙夢變得異常清晰。如今滄海桑田,仇恨卻隨年深日久更趨濃厚。

眼下景況彷彿看到了兩種未來,一是黑龍死於陣下,代替崑靈子和整個隴邪教蒙受不白之冤;二是黑龍破陣而出,一場血戰,在所難免,玄術降龍招來天雨洪災,不知得有多少無辜百姓遭殃,失去家園。

這時半仙終於明白千百年來,玄真道那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心理,黎民受苦從來都不在師祖一輩的選擇範圍內,況且也沒人能使用至寶五靈輪,使以千百載全在將錯就錯。

也許是機緣巧合,也許是冥冥中有安排,千百年前流離的魂魄,到他這代重新聚集,結合了前世與今生的記憶,終於讓這千年的冤屈有了一線得雪報償的機會,自己身為這份契機,身為局中人,如何能置身事外,哪怕是一絲失誤都不該有,但因為自己的誤判,眼下已經累得胡茵一家家破人亡,悲憤懊悔的滋味比任何失敗都要來的更銘心刻骨。

五靈半仙雙眼堅定,現出法相,施了一個避水咒,鑽入海底,兩臂成圓,喃喃念道:「天地逆行,五靈生剋,七星倒轉,三才歸位,解!」

霎時之間,雷雲密佈,五雷紛落,打碎海底的神木根,根部連帶著凝固土質一同碎裂鬆落,四周海水溶解了石像外殼,海中冒出真火破去雷陣固術,就聽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吼──龍身破土,龍尾攪浪,黑鱗如鏡,尖角似塔,頷鬚飄飄,五爪鑠鑠,正是千年冤憤佈雨龍,飛鱗破陣怒騰空。

一隻黑龍威然而現,長長的龍身在海底捲纏如盤,怒眼一轉,定在司徒子乾身上,立時怒不可遏:「是你!崑靈小賊!」

「龍哥,請您暫息雷霆之怒,還請聽小弟一言!」司徒子乾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昂首無懼。

千年之怒,天水難熄,黑龍怒吼:「老天有眼,在吾壽盡之前得以脫困。崑靈小兒,陷我汙名,困我千年、斷我龍角,竊我龍氣,今日要你一併償還!」也不管司徒子乾說了甚麼,張口便咬。

司徒子乾只覺黑龍身上煞氣難消,幾近成魔,值此有口難言的窘境,決心底定,口中喃喃唸咒,單腳向地一踱,土陣升起,氣延萬里,立時將一人一龍包裹在土陣中央。

黑龍見之更為震怒:「還想困我!」張牙舞爪而攻。

司徒子乾暗嘆一聲:「連人都不見得聽我解釋,更何況一隻跟我有千年之恨的龍!」多說無益,手中五靈印法加催,一邊腳下維持法陣不散,兩相兼顧,實是冒險托大,好在黑龍老邁,仙息陣餘力仍在,勉強戰成五五之局。

正逢黑龍口吐水波,司徒子乾靈機一動,左運風,右起火,風捲神火之勢與水波相交,砰然有響,散出水泡,如群魚亂竄般雜亂遮目。

黑龍一時難辨敵方,正欲口呼龍氣驅散泡影,便覺一陣熟悉的感覺從頭上傳來,同時一聲:「龍哥!現在必須請你冷靜一下了!」

但見司徒子乾收起土陣,黃氣盡入手上法印之中,連周遭海水都明顯不敵玄土之氣,向旁退散。

眼前此景何其熟悉,黑龍怒噴水波相攻,司徒子乾高喝一聲,挾五靈輪當頭按下──「土靈.四聖神罡移五嶽」

同樣的情景,同樣的兩方,同樣的招式,唯一不同的是,招出之後傳出的不是龍吼哀鳴,而是龍神發出的一聲驚咦……

卻說談靈笑一路護送兩名半妖小孩回到山中玄天觀,才歷經千辛萬苦帶著兩名孩子通過登雲級,便見坡級坪上的結界居然無人看守。

談靈笑心起異樣,抽傘在手,把兩名小孩護在身後,緩步接近。

穿過結界,景色一變,該有的仙境美景一樣無缺,有的是風雨欲來的危機肅殺。

此時便見數名玄者,持劍拿符,全副武裝而來,當先一名未見盜仙背後的兩名小孩,便已聞到些微妖氣,大聲喝道:「你是誰!怎麼上來的……?」喝聲未止,後面一人似是見過談靈笑,趕緊解釋:「師兄!他是元靈的朋友,掌門說過,只要是他或元靈都一任放行。」眾玄者這才一聲請字,放他入內。

依談靈笑的個性本該酸嗆一番,但眼見仙府門派面臨存亡之秋,雖稱逍遙,也知所輕重,肅言點頭致意,問即掌門所在。

為首那人說道:「掌門和眾師兄弟都在靈天禁地,施術加固陣法阻擋煞氣,再過幾個小時便是煞星連珠的日子,全玄天觀上下輪流施術輸氣和戒備防守,以防變數發生。」

談靈笑聽了不禁懷疑:「靈須真人怎麼知道司徒鯰魚會怎麼做?」

過橋上坡,來到靈天禁地,但見眾玄者以靈須掌門為首,在禁地裡圍成一圈,將手掌對著中間法陣,不停輸出陣陣玄氣。

靈須真人站在石上,維持法陣不散,其餘門人累得再支撐不住時,便有另一名師兄弟補上,前一位則下去,一來休息回氣,二來衛陣護法。

談靈笑向一旁正準備前去守衛的玄者表明來意,那玄者看了看背後兩隻小半妖,幼年喪親,孤苦無依的模樣,心腸也自一軟,便說道:「畢竟是收養妖物,這事我可做不了主,等這次風波過去之後,我再請掌門定奪,先將他們安置在弟子宿舍裡……」

言至此處,便聽北方傳來一陣騷動,一名弟子一邊大喊戒備一邊跑來,身在禁地眾人忙問備細,那弟子道:「有人開始攻山了!現在登雲級有師兄弟擋著,北方的仙峰麓也有人集結……」

談靈笑一聽,不消說便知那是隴邪教的人馬,這些人早就有了攻山計畫,利用奸細元淨將自己與司徒子乾調開,藉機取走胡茵的千年妖魂,待黑龍現世便是訊號,各地集結教眾按照元淨透露的上山路線,通過機關障陣,一舉攻下玄天觀,真武觀便不足為患,從此打著玄真道的名頭,貫徹隴邪教的教義,控制整個凡爾莎的思想也不再是難事。

念想及此,談靈笑總算明白司徒子乾為何有此安排,他藉護送半妖上山,實則希望他助其保護師門。當下只覺血脈奔騰一股豪氣,提氣朗聲笑道:「隴邪教!連我逍遙傘仙你都敢惹,今天我就便宜你,讓你在這仙山滅教!哈哈哈!」人影一閃,直往登雲級而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宏亮笑聲遠遠傳出,震動山谷,不僅顯示高超的內家功力,另有一番豪俠正氣,在登雲級、仙峰麓兩方倉促應戰的玄真道徒聞言,知道己方來了奧援,精神一振,奮勇向前,手中玄術招式一往無回。

從登雲級底下縱上的隴邪教眾甫聞逍遙傘仙盜名,膽氣皆怯,有人腳下一個不穩,跌落萬丈深淵,哀號不止,又是一人跌下,竟自引發骨牌效應。

正值陣腳紛亂,逍遙身影赫然從天飄落,足尖點在石筍頂端,擋在陣前,俊目一掃,嘴角微翹,這樣一個瀟灑好看的微笑,卻令惡道望之卻步。

但見談靈笑倒拿巨傘,兩腳點踏,飛身迴旋,如綠柳揮揚的青光劍閃,當者數名隴邪教眾瞬間被斬落深淵,正是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

玄真道眾見來者面臨千軍萬馬,一無所懼,又看他劍式一出,便逼退敵方前鋒戰陣數十米步,顯然是方才發話之人,士氣大盛,陣線向前推進,一時五行光芒大起,拳勁掌氣四溢,劍芒滾滾,刀氣森森,殺得隴邪教大敗潰輸。

其實自古以來怎有邪能勝正的道理?邪魔外道如何敵得過玄真道的玄法精妙,只是人們難免為眼前情勢所惑,興起對自己的懷疑和失去自信,這才讓邪惡有機可乘,談靈笑正是那明心見性的關鍵,最少也起了鼓舞人心的效果,因為他正是那擁有根本自信的人,才得以影響其他人。

他本打算揮衣擺手示意玄者前去仙峰麓幫忙,不料自己一現身,小露一招,便引得萬夫敢死之局,瞬間一愣,方才的口出豪語頓失宣洩出口,但眼看登雲級這方大獲全勝,不由得哭笑不得:「我到底來幹嘛的……?」默默飄然離去,轉向北方仙峰麓。

穿過頂峰,正要從北路而下,卻見暗處一道人影閃過,逕往禁地方向而去,此時多數弟子都前往守護通往玄天觀的兩大要道,只有功力較深的師兄長者需到禁地維持陣法不斷。

此人身形鬼祟,又在這時前往禁地,談靈笑用膝蓋想也知道是誰,當下縱身一個翻滾落到他前頭,一傘阻之。

那人不消說便是玄真叛徒元淨,他趁亂掙脫束縛,正往禁地而去,誰知登雲級處隴邪教敗得如此之快,恰巧讓談靈笑給遇上,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劍氣已然臨身,吃了一驚,慌忙中出掌以迎。

一是蓄勁而發,一是倉促應招,此消彼長,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元淨雖未受傷,仍不免被震退數步。

就見黑影飄飄,傘尖熀熀,談靈笑或正迴橫抹,或倒劈上斬,有若迴風輕徐般輕盈靈動,困敵於劍芒劍氣之中。

須知逍遙劍式主率性施為,重於劍意,不泥於招,以根本之意面對變幻世事,雖同樣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卻因為不同的「意」,而呈現出全然不同的風貌。

同樣的「逍遙劍式」在不同的人手裡使出,也各有不同妙處,招隨人而異,人隨意而變,以達「人劍合一」之境。

眼下談靈笑所使的一式「迴風撫柳臨太虛」正是在他宣怒無門之下所出的第一招,但見他身若落葉般捉摸不定,手中黑傘有若飄風,似快似慢,外虛內實,攻敵必救,一傘遞出,妙著橫生。

元淨被搶攻在先,先機已失,如何敵得過逍遙之劍,脅下胸腹之處遭劍氣劃破數道口子,鮮血淌流,心頭一怒,猛然大喝,身上鮮血受內力一逼,向四周散射。

談靈笑見狀,直覺不妙,蓬地一聲黑傘旋張,一邊擋住血箭,一邊挺步直進,傘珠揮劃,劍氣陡升,激散血氛,隨後傘尖直指,定在元淨咽喉前一指節距,壓制敵人。

談靈笑隔著黑傘冷道:「帥哥,俘虜就該做好俘虜的本分,乖乖被關,等著看戲!」

元淨溢出鮮血的嘴角一揚,笑道:「顯然你這護法也沒有把本分做好!」

談靈笑聽出他的笑意,心起異樣,隨即聽得禁地方向傳來騷動,暗叫不妙,連忙押著元淨前往。

才剛踏入禁地,又是一驚,但見玄真道眾跪伏在地,連靈須真人也已坐在當地調息,而石台上的法陣已然消失無蹤……

原來在東邊遠方的深海裡,一隻小小手掌抵在巨大龍頭上的斷角處,玄術頓起:「天地借法,靈心化水,氣脈成風,倒捲邪煞,滌濁於清,淨!」一個閃著五靈光芒的盤子從司徒子乾手中飛出,逐漸化成一支龍角接回斷角處,同時黑煞之氣從斷角處湧現,直撲半仙而來。

黑龍一聲驚疑:「嗯?你……」

「前世怨,今世還……龍哥,小弟我代前世崑靈子向你道歉……我……我錯了,我受奸人所騙,衊你千年。你看看,好好的一身龍鱗,都被黑成黑色的了,至於竊你龍氣呢,雖說是隴邪教在搞鬼,但往後受益者仍是小弟師門,我願代師門受罪,以渡氣之術清你煞氣。」

黑龍本滿心恚怒,煞氣深重,本打算破印而出後便要向這天下討報這千年之仇,但不料為自己解封的正是仇人轉世,更如此低聲下氣的道歉,又聽他也是受奸人所騙,情有可原,頓覺一陣悵然,隨又想起受困千年不得自由之苦,拉不下臉,怒哼道:「憑汝一人不到百年修行,妄想淨吾千年煞氣,吾千年受困,汝待一言消之,叫吾如何甘心!」

「起碼……我要把你的龍角……還給你!」半仙勉力支撐,簌簌發抖的手印慢慢現出一股黑氣,逐漸向胸腹漫去。

黑龍怎看不出他一身靈氣已然消用殆盡,現以魂靈元神為媒,為自己淨氣滌煞,用不了多久,半仙便是形神俱滅的下場。雖為仇讎,但見他這般悔意至誠,黑龍不知怎麼,心中的恨意減了大半。回想過往,自己也曾風光,騰身翱翔,呼風喚雨,為百姓普降甘霖,帶來漁獲豐盛,難道為了千年之恨就必須將自己變成人憎鬼厭的魔神,如此又跟那些陷害自己的奸人有何分別?

正自思潮洶湧,海底封印忽然閃起藍光,源源不絕的清氣透著熟悉的氣息從陣中散出,靈氣大增。

司徒子乾一驚:「……師父?」

原來靈須真人正是將靈天禁地裡的逆靈陣改成了「順靈陣」,以逆靈陣本來建構起的通道反向運用,藉由殘存的仙息陣法將長期吸取的龍氣加以整個玄天觀門人的靈修之氣,盡數歸還。

通曉各式陣法的司徒子乾自然一眼即明,心中暗暗佩服師父料事如神,知曉大義。

眼看自己的雙手逐漸變成半透明之狀,只覺輕飄飄的彷彿沒了形體,只存意識記憶,知道自己即將灰飛煙滅,心中卻感一陣「人生一世不拖欠」的輕鬆,肩上承載千年的擔子終於在這一刻可以全部放下,所有的歉意和愧疚都隨自己生命的消逝得到寬容與救贖。

看著黑龍煞氣逐漸變為清身白氣,司徒子乾露出一抹心安理得地微笑。

殊不知人活一生,哪可能沒個「欠」字──

就聽黑龍忽然大喝一聲:「吾乃一屆龍神,還需爾等凡夫施捨渡氣!」怒擺龍尾,但聽一聲巨響,刺眼光華大放,使人不知身處何方。光華散盡,海上復歸平靜。

雨,終於停了……

過不多時,司徒子乾正自意識模糊之間,耳聞一聲:「那陷吾千年,欺汝萬世之隴邪教今在何處?」

司徒子乾聞言露出欠揍的笑容,只可惜全身癱軟,動彈不得,便言明玄天觀所在後說道:「龍哥,好累啊……我先睡一會兒,到了叫我……」

玄天觀,靈天禁地

談靈笑眼看玄天觀眾徒皆幾近虛脫,想來是為固陣法而氣盡力殆,稍作調息應是無礙,其中看起來最過嚴重的非靈須掌門莫屬。

但見她滿身肅黑煞氣,正自運氣全力壓制,談靈笑見狀,趕緊跑到她身後,運掌準備助她一臂之力。

就聽靈須虛弱道:「別碰我……你的功夫拿煞氣沒辦法……趁現在隴邪教還沒攻上山……你快去仙峰麓幫忙,仙峰麓道路多又複雜,我派這麼一點人……守不住的……」

話沒說完,便聽禁地入口階梯處傳來吆喝聲,黑字黑旗的隴邪教旗在空中隨風飄揚,教眾已然攻上山來,逼近禁地。山下守衛的玄真道徒不知是撲了個空,還是早已被殲滅殆盡。

重傷跪地的元淨聽得吶喊聲,得意笑道:「這一役是我隆神教勝了,師父,『為達目的,寧負天下』,這才是現代社會的生存之道,還望師父好好深思深思。」

靈須搖頭道:「人可以不識字,但不可不識人,為師確實要好好反省……」

元淨得意洋洋道:「是嗎!師父請放心,我絕對會好好讓師父認識認識我們隆神教!」

談靈笑聞言一怒,傲然挺傘,怒道:「今天我也讓你隴邪教好好認識我這把傘!」

「誰!」忽然天空中響起一陣霹靂般的怒吼,眾人聞聲吃驚之際,陣陣烏雲隨風飄來,瀰漫整個靈天禁地,眾人聞之,無論玄真隴邪,皆感不妙。

值此眾人驚疑不定,一顆龍頭從烏雲中伸探而出,一些膽小的玄者教眾忍不住驚叫出聲。

「誰?誰是隴邪教?」但見龍口微張,吐煙散氣,吼音化成人聲。

有誰敢在這時站出承認,談靈笑走遍天下也沒見過真正的龍,小口微張,呆立當地。

真的隴邪教更沒見過這般神蹟,嚇得作聲不得,就見龍角旁緩緩飄出一人,那人上身完整,下半身卻只存半透明的形體,在場皆是修行玄術之人,一看便知那人身上只存一魂三魄,早已不成人形,就算死去再行投胎,也永世無法完全。

不消說那人正是「五靈半仙」司徒子乾,只可惜現在他連「半人」都不算是了。

司徒子乾眼睜一線,說道:「就是那個受傷跪在地上,剛剛笑得很囂張,很像蠢貨的那個……」

「其餘旁人,汝待如何?」

「黑色服飾的……除了那個持黑傘的以外,都是隴邪教,藍白服飾的……是小弟師門。」

「吾已老邁,不願再造殺業。」

「他們害你被困千年,你也可以困他們千年……」

「善矣!」

元淨聽聞,知眼前之龍正是海中受困千年的怨龍,當即說道:「恭喜黑龍大神手刃仇寇,我隆神教上下受大神之德感召,特來助大神剷除惡人。大神心如明鏡,必不會受這衊人小兒欺瞞蒙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崑靈小兒為證其清,以魂靈渡吾千年煞氣,爾等敢將性命交予吾手?!」

本是為求一命,這時卻要自己將生命交出去,元淨大感躊躇,微一支吾,換來龍神大罵:「無信騙徒!!」

元淨見欺瞞不過,趕緊大喝下令:「攻擊!攻擊!快滅了……」話沒說完,但聽一聲龍吼,冰晶四射,一陣霜雪過處,元淨整個人化成冰雕石像。仔細一看,冰雕裡的元淨,眼皮及眼球都還能動,顯然還未身亡,只是這般情況,死了倒比較好。

隴邪教眾見有人命喪當場,嚇得魂飛天外,拔腿就往山下逃,但聽一聲豪笑道:「龍神請喝咖啡,千古都遇不到的事,還不好好把握啊!」就見談靈笑持傘守在入口,隨即冷道:「我說過……我今天要你隴邪教在此仙山滅教!」當下手起傘落,殺入人群。

怒龍在後,盜仙擋道,隴邪教眾膽氣皆喪,哪還有反擊之力,逍遙傘仙登時如虎入羊群,擋者披靡,隴邪教眾不是死於逍遙傘下,便是遭黑龍冰封,至此大敗潰輸,再無作亂能為。

靈須真人看著被冰封的元淨,他眼睜睜看同教夥伴遭人屠戮,難以動彈的嘴角竟似尚有一抹微笑,感嘆道:「邪的不是教,邪的是人心……只要人們無法克制自己的私心邪念,隴邪教永遠都在……」

這時便聽黑龍說道:「此番隴邪教債還你我,接下來,便是汝欠吾之債。」

司徒子乾甚是虛弱,聞言不禁「咦」的一聲,正欲開口相問,黑龍忽然化作一道黑光,投身而來,同時說道:「吾尚能保汝性命長達百年,汝在壽終元盡之時須至極東海底龍塚,靜待千年歲月,自有重塑魂靈之法,切記,此番是汝等欠吾之債!」

司徒子乾聞言大驚,這意思不是死了之後還要坐牢坐一千年嗎?正想掙扎,忽覺腳下一空,哇的一聲,從天空墜落,摔了個四腳朝天,痛得半晌爬不起來。

一個沒有形體的人怎會感覺得到痛?司徒子乾睜眼一看,四肢健全,下身完好,登時哀聲嚎叫:「龍哥!別鬧了!出來啊!這是什麼世界啊!連死你也不讓我安寧!天哪!有沒有搞錯啊……」翻衣掏背,似是黑龍就在懷中,承諾隨時可以反悔似的。

「世上除了你,大概只有極其悔恨的人才會像你一樣這麼想死,能活到一百二十五歲也算便宜你了。」靈須真人調息已畢,走來說道:「現在黑龍與你融為一體,你自然也身負五靈輪之力,往後觀中事務,還希望你多出點力。」

「我不要!!讓我死!!!!」

「再囉嗦,不用等百年之後,我現在就送你去極東海底等著……」靈須真人冷言一發,司徒子乾立時收聲,樂得眾師兄弟及逍遙傘仙在旁看戲竊笑。

「為師有些任務要交給你……」

山上災劫平定,山下水患亦退,只是山上修繕容易,畢竟人修有仙法,至於山下就沒那麼好運了。凡爾莎南部之都──海港市,因這次豪雨意外發現用於地表鋪路的原料材質參差不齊,偷工減料,一經豪雨沖刷,二經車輪輾壓,地表頓時下陷成坑,總計八千多個坑洞,造成市內交通多有不便。

只是年後便是各市市長選戰開打,此間市政府的土木工程弊案,全被鋪天蓋地的選戰新聞給蓋了過去,直到後來國家應國黨俞函天選上市長之後,此八千坑洞才遭鋪平。

而任俠協會所在的北部碧瑩市,此次也無法倖免於難,主要道路淹水將近一個小時,積水這才退去。

幾經調查,乃是碧瑩市府上任的醫師市長李仁哲將近四年沒有下令查看地下管線,導致排水管線堵塞不通。當然,這類新聞也被當成攻擊的要件之一。只此一場豪大雨,揭發了這期間政治人性醜惡的樣態。

只是這場大雨也帶來了不少新鮮事物,例如凡爾莎各大夜市突然出現一個移動式算命攤,聽說他算命神準,但招攬用詞實在不怎麼樣,不過僅僅一句:「客官,看你雙目無神,印堂發黑,恐有凶兆啊!」竟能引起一時風潮。

古曆新年,家家戶戶都在餐桌前圍爐小聚,任俠協會今日也是熱鬧非凡,一名身穿紅衣帽梯的小男孩一邊舉杯,一邊高聲道:「大家新年快樂啊!」

身穿白袍的常郁沖長哼一聲道:「小寶───把酒放下,誰准你喝酒的!」

紅帽梯小男孩正是任俠協會裡的創始俠員,人稱「血紅帽」小寶,他厚的一聲道:「大過年的耶!喝兩杯不會死啦!」說著仰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跟著轉移話題道:「起笑哥!你剛剛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談靈笑夾起一支雞腿,狠狠啃了一口,續道:「你不相信!去問大棒槌啊!他還看過那狐仙呢!」

但見鐵棍常郁沖點了點頭,證實其言,小寶這才道:「哇靠,這世上還真是甚麼事情都有耶!不過你也真倒楣……怎麼這種恐怖的事專門出在你身上?」

「等一下,我現在糾結另外一個問題,為甚麼我說你就懷疑我,大棒槌說你就信……?」

「因為常大哥不會說謊,你會啊。」坐在一旁,人稱「銀月小仙」的柳玥寧抿嘴笑道。

小寶差點沒把剛喝進去的酒給噴出來:「啊哈哈!你就再唬爛嘴啊!」

談靈笑道:「那個司徒鯰魚比我更唬爛咧!」

小寶說道:「說真的,把這個人拉進協會,之後就好辦事了嘛!甚麼事都叫他先算一下就知道啦!要不然就來個隱身術,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監視誰就監視誰……」

談靈笑與常郁沖異口同聲道:「你當他真是神仙啊!」

「欸!他不當俠員不然要當什麼啊?常老哥不是也有把通訊器給他嗎?」

常郁沖說道:「名目上他是任俠顧問,實際上任俠是打算推出興辦法事、驅鬼消災這類委託……」

小寶見鐵棍一臉無奈的說完這句,便知這是誰出的鬼主意,眼角看向談靈笑說道:「你要一個玄修之人出來做靈媒啊……」

談靈笑攤手道:「那是他師父說要報答我們啊,所以就任我差遣囉!」

常郁沖撫額道:「我也沒把隴邪教的人抓光,才讓胡小姐不幸……實在不應該這樣的。」

談靈笑一想到胡茵也是一陣悵然,柳玥寧看這情況不對,趕緊說道:「今天過年,司徒先生還在忙啊?」

談靈笑說道:「有鑑於隴邪教之亂,最近他會出外尋找資質合適的人,引導他們加入玄真道,這也是他師父交給他的事情。不過……我大概知道他現在在忙什麼……」

同一時刻的桃林渡,村內前有妙義巨災,又逢水患方定,正是張燈結綵,沖沖喜氣的好時候,此時卻有一位身穿藍白斗篷的年輕人牽著兩名小男孩,帶著三牲菜餚,來到一處墓地,焚香祭拜,垂手供花……

多年過後,滄海桑田,世態變化,人事全非,在極東大海中央飄著一艘船,船身不大不小,但全船只載著一個人──一個老人。

老人身上的藍白斗篷已然失去嶄新的光輝,留下的只有歲月的皺褶以及對新世代的憂心,底下的寬敞束褲也變得汙穢破爛,彷彿都能從褲上汙洞細數過往走過的滄桑。

老人撫著長至腹部的白鬚,感嘆吟道:「龍哥啊……這輩子太久了,也太快了……人生到頭何來輸贏,唯問欠字何時還清……」說著站上船沿,淡然一笑道:「不欠你了!」言畢,縱身一跳,鑽入海底。

隨著身體慢慢下沉,老人也逐漸變成半透明之狀,四周昏暗下來,但老人臉上始終掛著安心的笑容,緩緩沉入海底一處破敗的宮殿中央。

在水泡瀰漫之間,老人彷彿又回到年輕的時候,一道霞光閃過,一個蒼老熟悉的聲音響起:「汝既守信諾,吾甚感欣慰……萬里外之魂靈,盡在念想之間,來,與吾萬里傲遊一番……」

地表慢慢隆起,黑龍乍現真身,歷經百年,煞氣早已不復存在。老人靜靜的躺在龍角旁,回想起從前;回想起認識的人;回想起他的一生,點點如分子般細小的金光慢慢從萬里外飛來,在老人身上聚攏匯集,讓他細數曾經的快樂憂傷,曾經的是非對錯,在那一刻,老人彷彿重得肉體靈魂,又重新活了一遍……

(完)

連鎖艟艨盡狼煙,浪蕩江湖不知年,昔日刀槍冠雙絕,今時獨對碧連天。

重憶心頭邦國恨,哪見子嗣與紅顏?乘風破浪伴蛟龍,血染衣襟淚蒼猿。

流風吹醒四海夢,笑忘年少痴與顛。風波干戈今猶在,再持刀劍亦無言。

歐歐歐──

數聲海鷗歡叫劃過天際,驕陽燦爛撒在萬頃碧波之上,粼粼生光,凡爾莎北部碧瑩西城的青達漁港正徜徉著這暖洋洋的浪漫。

忽見一顆頭從粼粼波光中探出,逕自往港埠邊一艘漁船游近……

漁船上一名年約六十的漁夫正坐在船邊,補著魚網、調著釣線,過著再平常不過的生活。

突聽嘩啦一聲破水,一道人影縱上船沿,右手猛揮,一道刀影砍向漁夫的後頸,招數狠辣放肆,似是覺得這動作傷不到人。

那漁夫竟也有武技傍身,但聞破水之聲便已警覺,把頭一低,閃了過去,著地滾出。

不料背後又來一聲破水狂喝,破風勁氣,強而有力,料想來者手持棍棒一類的鈍器。漁夫身材臃腫碩壯,身手卻是極其靈敏,把腰一扭,又閃了開去。

偷襲兩人見一招不中,立即展開分進合擊,一左一右,默契配合。漁夫閃左,左邊那人便出猛招,漁夫躲右,右方那人便下殺著。

漁夫一聲冷笑,也不出手回擊,腳步慢慢後退來至船桅處,正逢右方那人一刀劈來,漁夫側身閃過,剎然出招,一掌按在刀背上,直按到地,忽然飛起一腳,踢在船桅桿上,忽然傳來「唉呦」一聲,一人從船桅上掉了下來,持刀力劈那人也是喂的一聲大叫,反而向上方飛去。

仔細一看,刀身上纏著一條繩索,繩索的另一頭正是在掉下來的那人手裡。刀身粗鈍,連繩索都切不斷,原來是把木刀。

漁夫藉一踢之勢,飛身後退,笑道:「你們三個小鬼,用這種賊方法就想算計我?」

上方那人被困窘境,對著跌在地上那人喊道:「方運辰!你『定海樁』的功夫是練假的啊!怎麼老鄭一踢,你就下來了咧!」

漁夫老鄭笑道:「我說于瀚啊!我教你的『斷流刀』你也沒好到哪裡去。你好意思說小辰!照他的定力,若不是我用上真力,還真震不下來!只是我想不到,你跟正崙胡來也就算了,怎麼這次連小辰都參一腳……」

身旁持木棒的那小孩程正崙嘿嘿笑道:「不就是因為暑假太無聊了嗎!怎麼樣?老鄭,我的輕功不錯吧!」

「教你們的功夫不好好練,成天找我麻煩……」

這時于瀚自行解開繩索,縱身而下,三個不過九到十歲的小孩圍在老鄭身邊,于瀚央求道:「老鄭,今天你帶我們出海嘛!」

方運辰卻道:「不要啦!之後再去,老鄭再說說你之前的故事。」

「就邊出海邊說嘛!時間還這麼早!」

這老鄭原名鄭智昌,以前曾入海軍作戰過,後來退伍落拓一時,便當起了海盜,盜遍世界,搶劫多國,卻是盜亦有道,名盛一時,因他滿臉虯髯,天庭厚重,兩眼圓睜,威風凜凜,道上弟兄給了他一個渾號,叫「海龍王」。

後來天下太平,龍王自知年事漸高,便洗手退休,來到青達漁港,靠捕魚過日。

小孩自然仰慕英雄,三名小孩自小生活在青達漁港邊,聽了許多沿海漁商攤販說起傳聞,便即慕名而來,結下這段忘年之緣。

老鄭識武極廣,見三名小孩資質不差,便傳授三人各式武藝,航海技術。

這時就聽老鄭道:「你們到底是要出海還是要聽故事啊?」

三人異口同聲道:「都要!」

老鄭笑著搖了搖頭,嘆道:「于大副,交給你了!我去發動推進器……」

三人一聲歡呼,于瀚當先喊道:「是!船長!領航員,報告位置!」語聲未畢,但見程正崙雙臂伸張,捷如猿猴般攀上船桅的瞭望台,手搭涼棚,喊道:「位置,青達漁港,方位,船頭向正北,夏季吹西南,今日無風,報告完畢!」

于瀚回頭向方運辰道:「方二副!收錨!準備啟航!」

方運辰按下開關,船下機械自動拉起鐵錨,老鄭掌著舵,向遠方地平線駛去,颯爽的海風傳頌三名孩童嘹亮的歌聲:

「藍天的海洋,兇猛的大浪,它正是我的故鄉,只是沒有養育我的爹娘,沒有盼著我的姑娘。

藍天的海洋,兇猛的大浪,它了解我的痴狂,無須穿戴虛偽的皮囊,盡情展現真心的嚮往……

海洋啊,我的夢想,沒有人生的迷惘

海洋啊,我的自由,沒有流浪的悲傷

只有一顆雄心,天邊海角到處闖……」

九到十歲的小孩只知隨著音律詞句,歡聲高唱,而歌詞背後記述的心情,這年紀的孩子又怎會明白?

老鄭耳聽高亢的水手歌,看著遠方海島,臉上浮現異樣的表情,彷彿是悲傷,又似是憤怒,更多的是遺憾,好像這輩子有好多想為這個世界做的事情都還沒做,人就已經面臨遲暮。

看著三個新興茁壯的幼苗,他們年輕熱血,他們志氣高昂,老鄭心裡除了欣慰、羨慕以外,也多了許多憂心……

多年過後,熱血少年也終被世俗紅塵搞成抑鬱青年。

凡爾莎215年初,古曆年剛過,18歲的于瀚揹著書包,神情頹靡,抑鬱寡歡的漫步回家,絲毫沒有考完大考的興奮與輕鬆……

雖說他的成績向來不好不壞,要上個有水準的學校自不難,但最主要是想專攻的學科與眾不同,這是自教育制度開始分門別類之後所產生的弊病,也造成眾多家庭失和革命的主要原因,今日的戰場就發生在于瀚的家……

「你讀航海未來是能夠幹甚麼!當漁夫?」于爸爸一聽兒子的志願,雖忍著脾氣,但出口的話語還是傷人。

于瀚耐著性子道:「爸,現在也有很多運輸產業、觀光產業,都可能會用到航海技術,至不濟我還能考海軍學校啊!況且……當漁夫有甚麼不好?!」

于爸爸就職金融業,聽兒子如此不知人間疾苦,語氣也重了:「你做那些事情能賺幾個錢!還運輸產業!你以為你能當凡爾莎首富謝松齡啊!要當漁夫,我們花那麼多錢讓你讀那麼高的學歷幹甚麼?!」

「錢錢錢錢錢錢!你就只在乎錢!除了錢,人生就沒別的了嗎!!你不讓我做你怎麼知道我不行!」

「沒錢你吃大便啊!!」

「難道所有捕魚的都吃大便嗎!!」

眼看父子倆沒說兩句就吵得快動手,于媽媽趕緊說道:「好啦!有話慢慢說……先吃飯吧,等一會兒再說嘛。」

于爸爸憤然迅速用完餐,說道:「你要當漁夫,就自己繳學費!」說著轉身便走。

于瀚故意提高聲音道:「媽!你今天做的魚真好吃,我巴不得天天吃!」說完就真的只吃了魚,把整碗飯倒回飯鍋裡,收拾碗盤,到廚房幫忙洗碗。

于媽媽見兒子滿臉怒氣,勸道:「你爸爸也是為你好啊!怕你未來吃苦,你何必跟你爸爸賭氣呢……」

于瀚語氣平和的道:「我知道啊……老爸有很多經歷,他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可是我有我的人生,我的選擇也會有我的經歷,就算我選擇了他幫我選的路,我也不一定就會跟他有一樣好的結果。人生又不是等式,考好成績+考好學校+讀能賺錢的學科+出外工作歷練+賺大錢=成功人生?如果每一個人的人生都一樣,都被這個世界所定義,那人活著還有甚麼意思?」

「……」

「老媽,想想看,我當漁夫,頂多生活在海上,天天捕魚,天天吃魚,偶爾可以拿到魚市場去賣,一樣能活,而且我活得很開心!等到錢存夠了,我們也許一家買一艘屬於自己的船,我們到海上生活,你不是最怕吵嗎?海上完全沒有這些吵雜的聲音,難道不好嗎?」

「我即便當漁夫,即便只能打工過日,但起碼那是我選擇的人生,那是我堅持的夢想!起碼我很滿足!」

「你怎麼不跟你爸爸說?」

「怎麼說?他的觀念已經固定了五十幾年,一講大家都生氣……你兒子雖然很有主見,但也懂得『做人』的道理,我只能盡量不起衝突,盡量忍耐……」

于媽媽深知自己這個兒子本性不壞,況且他所支持的非是偷搶拐騙、造謠抹黑、欺善凌弱的事,至於未來的事又有誰能預料得到?與其憂天憂地,不如信馬由韁。

于瀚自也曉得雙親的擔心,只不過年輕的他,對於人生有自己的定義,他想成就那屬於自己的「成功人生」。

奈何時代不同,人心不古,連坑矇拐騙所賺的錢都可以受萬人景仰,而腳踏實地的理想反而遭人鄙夷奚落。

喟嘆之下,于瀚便道:「媽,今天我約了方臉和程猴,可能晚一點回來,你們如果想睡就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于媽媽知道兒子心情不好,便不多說,只道:「盡量早點回來。」

于瀚應了一聲,拿了東西,便出門找朋友去也。心想不知家裡發生的狀況,是否也發生在兩位兄弟的身上。

人生的事情誰也料不準,就像誰也不知道,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分離是否會是從此生離死別的開始……

晚間九點多的夜晚,碧瑩西城的蠻渡大道閃著燈紅酒綠的霓虹,映照夜晚臨海的波光,幻麗以極。

于瀚漫步走進一家水手專去的酒吧,便聽吧檯前一名服務生衝著他喊道:「喂!瀚子,這裡!」

就見那服務生雙眼精幹,臉型剽悍,猿臂舒伸,動作熟稔的調好一杯酒放到吧檯上,正是于瀚兄弟程正崙。

程正崙語帶無奈的調侃道:「看你一副可憐樣,又跟你老爸吵架了對吧!」

「你別只會說我,你也差不多啦!我就不相信你老爸比我老爸好喬……啊方臉咧?」

「這不說人人到嗎!」程正崙下巴向門口一點,轉頭一看,便見一人身形修長,臉型稜角分明,一派正氣,正是三人中最聰明的方運辰。

三人先互碰了一次杯,彼此之間殊無解脫苦海的歡愉,于瀚當先開口:「要畢業了耶,你們有甚麼打算?」

程正崙擦著杯子嘆道:「還能有甚麼打算,我老爸叫我讀有關餐飲的學科,畢業之後就直接來這裡上班,準備接他這店長的位置……」

于瀚心有同感,苦笑道:「照你的本事,何必再念?直接上位就好了啊。」

程正崙道:「放屁啦,你不知道現在人的口味有多難搞,不學著推出新產品怎麼行!況且這間店也不是很平靜。」

方運辰說道:「程大伯的這間店雖然背後有神夜會罩著,但還是有一些其他的勢力存在……」話沒說完,便聽門鈴亂響,一名水手扶著一名同伴闖了進來,大喊道:「有人受傷了,快來幫忙。」

酒吧裡幾名水手紛紛站起,不到一會兒,外頭便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剛才幾名外出幫忙的水手復又回來,臉色甚是不悅。

于瀚知道各大航海公司背後都有一定的勢力,彼此打擊競爭對手,甚至還會產生械鬥,到後來神夜會成為凡爾莎最大黑幫,這才鎮住各大勢力。

眾人見事態似是平息,便回歸平靜,三人回過頭來,于瀚續道:「方臉咧?甚麼打算?」

「是蠻想讀語言的,未來要幹嘛的話……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就不想那麼多了。每個當下都是全新的生命,不如用心活在每個當下,不要被過去和未來影響!」

程正崙又調了一杯,道:「哇靠!照你這樣說,你不會去當哲學……厚──又來了!」

背對沙發座位的于瀚突感腦後一陣疾風,側頭閃過,一個空酒杯擦耳而過,一人怒聲而起,醉罵道:「你剛剛說誰肉腳啊!臭他媽賣國賊!」

「媽的,總比你們這些狗腿好!」才兩句話引起店內兩批人憤然對壘,大打出手。

「老狗日的!」程正崙一聲粗話,從酒櫃後面抽出一根短棒,翻出吧檯,化成一道銀光,一套海龍王所授的「二十四路殺惡棒」衝入人群,見人就打,硬是將兩幫人馬分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兩幫正處酒醉,猝不及防,登時被打得東倒西歪。

程正崙一棒敲在中央桌上,大罵道:「誰他媽敢在這裡鬧事!」

其中一名酒醉挨棒,甚是不爽,見他說得囂張,罵道:「你小子混哪裡的啊!」

程正崙舉棒指著他,道:「老子太子幫的!你是要我打你走,還是你自己滾啊?」但見于瀚、方運辰及數名服務生漫步走來,將兩幫人圍起。

那人見敵我人數懸殊,不敢造次,但要這樣退去,自己也下不了台,正自處在當地,進退兩難,雙方僵持。

「太子幫?我怎麼不知道我們有這分堂?」突聽數聲擊掌,一群黑衣漫步入店,為首一人正鼓著掌。

鼓掌那人臉如刀削,看來四十上下,說道:「我才正想看戲呢,就被你給打斷了。小子,毛都沒長齊,學人充黑道啊!」

程正崙雖看出眼前之人並非易與,但仍絲毫不懼,把胸一挺,道:「你想不想試試看!」

于瀚思量,要再起衝突,對店裡生意恐有影響,挺身走來擋在程正崙身前說道:「黑道也是道,就不知……」說著在那人胸口拍了拍:「你這黑道有沒有那個理字了!」

那人也不生氣,笑道:「意思是要看他們是給我神夜會面子,還是給你太子幫面子囉?」說完冷然一望,輕輕問了一句:「還有誰想鬧事啊?」

眾人一聽神夜大名,暗叫糟糕,紛紛溜出店外,經過那人身邊時還悄聲道歉賠禮。

程正崙也是暗自叫糟,店裡本就是神夜會罩的,現在得罪了幹部,以後這生意還怎麼做……

這時門外又衝進一人,程正崙一看,登時叫道:「老爸!」

程爸爸是個壯實的剽悍大叔,一進門便大喝道:「是哪個龜孫子在這兒鬧事!」一見那神夜幹部,愕然道:「老劉?怎麼是你啊?」看當場劍拔弩張的,趕緊揮手道:「通通把傢伙放下,都是自己人!」

神夜幹部老劉微微一笑,搭著程爸爸的肩,道:「老程啊……你這個兒子很有你當年的風範啊!」

程爸爸本名程四海,本是神夜會的一員,結婚之後,金盆洗手,開了間酒吧,安穩度日,只是江湖腥波自染人,引退後仍引來不少麻煩,幸虧神夜會舊部好友暗地裡相挺幫忙,平靜這才得以維持。

程四海搖頭道:「小鬼頭們不懂事亂學,還跟朋友組甚麼太子幫,都是胡扯懶蛋!」

老劉說道:「不過……說這間店是太子幫的,這讓我很難做欸……」

太子幫三人一聽,把臉一變,上前一步,程正崙更當先嗆道:「這句話是我說的,怎樣?」

程四海罵道:「沒禮貌!我是教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

老劉揮手笑道:「沒事沒事,我怎麼會跟年輕人計較呢!老程,我們都幾年交情了,喝完這瓶,咱們就當甚麼事都沒發生過!」說著身旁會眾拿了一瓶陳釀烈酒出來,恭敬的放到桌子上。

程正崙聽他這話,以為是欺他年紀輕,不懂喝酒,以此硬逼老爸低頭,當下一手奪過酒瓶,仰頭便乾。那酒甚烈,連久戰酒吧的程老闆都無法這樣仰頭瓶乾,才嚥下三四口,便覺肚中氣脹如鼓,只能強忍不吐。

突感手中一空,酒瓶被奪,但見方運辰手持烈酒說道:「我朋友不會喝,我代他乾了這杯。」方運辰雖是文質書生氣質,但自小修練「定海樁」的下盤氣功,氣血活絡,酒量大得出奇,本打算就此一飲而盡,可才喝到一半,酒瓶又被于瀚所奪。

「太子幫是三個人,劉老大,這杯敬你。」三個人,三口氣硬是將一瓶烈酒全灌進肚子裡,登時臉紅氣脹,仍屹立不倒。

老劉仰頭大笑,道:「哈哈哈,看吧,老程!我可沒說錯!這三個年輕人我很喜歡,好!今天就當甚麼事都沒發生過,只不過……現在有另一個問題了……」

「那是今天晚上我要和你爸爸一起喝的酒,現在被你們三個喝完了,那我們要喝甚麼?」

這次輪到程四海得意大笑:「我兒子的意思就是,來這裡只能喝我程四海的酒!老劉,想請我喝酒,你還早呢!來,到包廂來,我跟你喝……」一席豪語,連繃著臉的于瀚三人都被逗笑了。

當天太子幫和神夜會把酒相交,直到夜半,這才一一散去,太子幫三人助程爸爸躺下休息後,便到外場收拾殘局。

三人看著狼藉的杯碗,程正崙苦笑道:「我看我這店長想不幹都不行了……」

月升半空,夜涼如水,太子幫照看忙乎已畢,已然凌晨時分,三人坐在臨海的小圓桌下,聽著潮汐漲退,規律而輕柔的颯聲,喝著回神水湯,回憶童年記憶,計畫將來……

于瀚道:「明天放假咧!你們有要幹嘛嗎?」

程正崙道:「我覺得大家應該都差不多吧!研究申請排行怎麼填……看到老爸給我的那些,我實在有點不想面對……」

方運辰笑道:「很簡單啊,就照他給你的學科填,但都填一些絕對不可能上的學校,中間穿插幾個你想上的就行啦!」

于瀚哇的一聲道:「你也蠻賊的嘛!小辰學壞囉!」

方運辰白眼一翻,送給他一個不雅手勢。

程正崙嘆道:「真羨慕你都不用煩跟家人溝通的問題……真希望我家人也可以這麼開明……」

方運辰微笑道:「第一,這種事你煩也沒有用,就想辦法解決而已,第二,我不用煩惱家人的問題,不代表我不用煩惱其他的事……」

程正崙問道:「那你需要煩惱什麼?」

「不知道……」

程正崙一副被耍的樣子,道:「你看!不就沒煩惱!」

方運辰道:「就是因為不知道問題是甚麼,所以才煩啊,人不可能沒有問題,如果連問題是甚麼都不知道,那才是真的大問題。」

程正崙說道:「那這樣跟活在無邊地府裡有甚麼差別,一直都有問題,沒問題還要繼續找問題。」

方運辰道:「差不多,所以要學會跟『煩惱』相處。」

程正崙撫額道:「天啊!你不讀哲學太可惜了吧!」

于瀚聽了淡笑道:「程猴,你辯不過他的,而且他講得蠻有道理的,快樂是短暫的,因為短暫所以才顯得更珍貴,所以嘛!笨蛋才會沒煩惱。」

程正崙揶揄道:「哇!怎樣?你老爸同意你專攻哲學是吧!」

于瀚笑罵一聲:「去你的!」三人笑罵一陣,于瀚望向右方漆黑一片的港埠,隱約一艘艘漁船的隨波擺盪,空氣中的那股海水鹹味,彷彿那乘奔逐浪的自由又回到眼前,隨即想起明天之後,三人各有計畫,兒時的夢想即將遙不可及,不覺微微興起一陣惆悵。

程方兩人見他好一陣不說話,癡癡望向海邊,似也感染這份心情,一同望向海上,默默懷想小時候那段自由的日子。

這時于瀚突然問道:「欸……還記得我們以前怎麼玩的嗎?」

程正崙道:「記得啊!每次我們都讓方臉來計畫。」

方運辰憶起當年,淡笑道:「是啊……計畫把老鄭吊起來。但好像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于瀚笑道:「不然……我們再玩一次!」

程正崙驚道:「真的假的,這樣很無聊耶!我們都多大了!」

方運辰也勸道:「不要啦!現在都這麼晚了,而且之前老鄭不生氣是因為我們都還小,現在玩這個……誰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啊……」

于瀚搖頭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反正感覺今晚之後,就沒什麼機會可以再玩了啊!不如……我們這次玩大一點……」

一杯黃湯膽氣壯,更何況現在有三個人──三個年輕的膽,喝了不知道多少黃湯……

「欸,動作快一點啦!你到底會不會啊……」

「開玩笑!在酒吧上班甚麼人沒遇過,鎖匠的技術不是人人都學得會的,不過你也要有點耐心嘛!」

「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大好耶……」

「唉呦,這已經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明天就要回來面對了啊!」

「我知道是最後一次啊,只不過我們好好說,老鄭應該好說話吧,這樣用偷……」

話沒說完,「喀喇」一聲響,漁船主控室的門被程正崙撬開,于瀚說道:「安啦!就一天,出去晃一圈就回來,就算被罵也值啊!」

程正崙訕笑道:「你的臉方就算了,你不會連心也是方的吧!做人別那麼死板嘛!」

方運辰深知自己這兩個兄弟脾氣,再說要他就此撒手退出也心有不甘,便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雙肩一聳,直接上了這「賊船」。

「這就對了嘛!反正萬事有我們,對吧!方二副。」

程正崙驚嘆道:「哇靠!我們是有多久沒來了啊。欸欸欸!就是這個!」于方兩人循聲望去,但見程正崙手拿一根鏡身帶刺、長型的金色單眼望遠鏡。

「我小時候最喜歡玩這個,老鄭就用它來教我功夫!哇賽,這麼久不見,還是一樣亮耶!」

于瀚莞爾一笑,道:「好啦!領航員,到底還出不出海啊……」

又聽程正崙道:「這個是你的……」說著立馬丟了一柄刀過去,于瀚趕緊抄住刀柄,道:「你小心一點,很利耶!」

「全是老鄭之前當海盜的時候用的傢伙……你這傢伙也真奇怪,練刀又練槍的,這裡有一枝……」一把海盜手槍遞了過去,意思彷彿是叫他閉嘴。

于瀚忽見他拿著手槍對著自己,嚇了一跳,道:「叫你小心點!別拿槍對著我……」

程正崙玩得不亦樂乎,從桌上拿起一個護腕狀的東西,道:「這是甚麼玩意兒,還連著鐵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