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观察笔记 第75节(1 / 2)

东厂观察笔记 她与灯 1444 字 2023-08-21

杨婉忙道:“娘娘,您不能一直守着我,您要去见一见陛下。”

宁妃放下粥碗,“怎么见呢……”

她说着垂下眼,望着粥碗边沿结出的米皮,“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说,就是和陛下好好地处一两日。”

“为了以后吗?”

“……”

杨婉失语。

宁妃看了一眼旁边的易琅,示意合玉带他出去吃些东西,而后方轻声对杨婉说道:“如果你是姐姐,你做得到吗?”

杨婉的心被这句话猛地一刺,忙握住宁妃的手道:“对不起姐姐,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

宁妃反捏住她的手,“别动别动,仔细又伤着。”

“我不疼。”

“哎……”

宁妃轻轻地叹了一声,“你为姐姐好,姐姐都明白,只是人非草木,都有不忍去的地方。”

她说着,摸了摸杨婉的脸颊,“你能不能答应姐姐一件事情。”

“您说。”

宁妃挪了挪腿,坐得离杨婉更近一些,床帐的阴影将好落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拢了进去。

“我们杨家虽然有哥哥在阁,但陛下忌讳外戚,易琅与哥哥这么多年,见得很少。哥哥这个人,你我明白,一生刚直,身心皆在朝廷和百姓的身上,即便易琅是他亲人,他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皇子来规训。文华殿虽有先生,讲官,侍读,对易琅也一直尽心尽责,但他们毕竟是外臣,不知幼子冷暖病痛,也见不得他的眼泪。这个孩子,担心他的先生们失望,也担心他的父亲不相信他。虽然他不会说什么,但其实他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孩子,不知道苦多少……”

“姐姐你想说什么?”

杨婉打断她,“易琅是您的儿子,他的苦只有您能心疼。”

宁妃摇了摇头,“你也可以。”

“我不可以……姐姐我不可以。”

她摇晃间拉扯到了伤口,疼得大喘了一口气,然而她却顾不上别的,一把拽住宁妃的袖子。

“我承受不起,他是大明朝的皇子,我只是一个……不对……姐姐,我什么都不是。”

宁妃搂住杨婉,“别怕婉儿,姐姐没有胡思乱想,姐姐只是怕陛下多疑记恨,姐姐会连累到易琅,还有你。”

杨婉摇头道:“他要记恨就让他记恨,但姐姐你要活着!”

“婉儿你慎言。”

杨婉没有回应她,提声继续说道:“他也就是个男人,男人记恨一个女人,就让他记恨好了,辗转反侧的是他,心神不宁的也是他,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安安心心地活着,管他死活做什么!”

“婉儿!”

这一番话出口,杨婉有些喘不上气,胸口闷疼,令她有些晕眩。

她明白这些话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有多么荒唐,多么放肆,可是她就是对着宁妃说出口了,即便她明白,时隔几百年的观念,根本无法真正地扎入宁妃的心里。而且,那个人也不仅仅是一个男人,天子的“记恨”可以造一座牢笼,一副枷锁,把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一辈子关在里面。

“姐姐……”

“嗯。”

杨婉搂住宁妃的腰,“我答应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照顾好殿下,但你也答应我,好好地生活,不要想那么多。我们总有一日,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第68章天翠如翡(五)生死我自负,遥祝她珍……

郑月嘉从马车上下来,东华门已经在他的眼前了。

大明皇城的规矩是从外四门开始,除了皇帝和妃嫔以外,所有的宫内人都要步行。

内东厂的厂卫上前架起郑月嘉的胳膊,只是这么一下,他浑身上下所有的血便全部涌向了翻了皮的伤口。

“慢一点。”

他忍不住恳求。

邓瑛回过头朝覃闻德看了一眼,覃闻德脸上立即堆起了歉意。

“慢一点,没事。”

“是督主。”

一行人慢慢地走在安静的宫道上。

应季而开的花藏在重重叠叠的宫墙后面,随风卷起万重蕊浪,声如远雷。

郑月嘉问邓瑛道:“不是要带我去内东厂吗?为什么还要往会极门走。”

“先去御药房。”

郑月嘉没有立即应声,踉跄地跟在邓瑛身后,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有这个必要吗?”

他抬起头,“我又不受后人瞻仰祭奠,要一幅完整的皮囊无用,就这样走,我也觉得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