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啊”了一声,孙青岩急问道:“要我们关门走人?这是为何?”
阿明如实回道:“今日开始,镇上突然流传一种说法,说是由于我们常年走镖四处杀伐,惹到了江湖上不得了的武林高手,这次怪鸟来袭,正是那武林高手前来报仇,若是我们离开镇子......”
话到最后,眼见三人面色皆难看无比,阿明也便不再敢说了下去。
孙青岩听在耳中,只觉又是心凉,又是内疚,多年来墨家经营镖局,干的虽是险中求稳的营生,却从不与人为仇,墨崧舟多年来忠厚宽仁,反倒在江湖上广有德名,墨家镖局的名号在江南一带也是叫得响的,且这乌袖镇多年来锦缎买卖日益昌隆,墨家镖局远近货运可说是出了大力,如今竟反被轰嚷着驱赶,如何心中不凉?
然而孙青岩却也知晓,这番浩劫实是自己过去所致,自己魔道凶星的过往,以及与无厌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江湖宵小觊觎窥探,自己也是摘不干净的,墨氏夫妇亡故、镇民死伤枕籍一直以来让他心怀莫大歉仄。
如今一时情急,却也说不出道不出,他心知这种声音被墨止停了只怕心寒更甚,但此刻墨止却是低头惨笑几声,说是笑声,其中却殊无欢喜之意,更有一股哀凉充斥其中。
墨止沉默半晌,抬头说道:“两位叔叔,请扶我起来,我要出去。”
孙青岩急忙说道:“不可,如今镇上百姓不明所以,错怪了墨家,你不可再去承担这些过错,若真要前去讲明,也该我去!”M.bΙQμGètν.còM
说罢,站起身子便要走出屋去,只是方才起身,就被沈沐川按住肩头,沈沐川虽默然不语,只是摇了摇头,眼神之中神色颇为坚毅,转而将墨止从榻上扶了下来。
墨止虽遭逢重大劫难,心痛已极,带动身体也虚乏异常,但好在自幼好修武事,身体健壮,此刻强撑着穿上孝服,麻布白衣披在少年身上,这往日的骄纵公子,这一日却显得落魄而又令人心酸。
沈沐川望着少年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神色,也不知此刻,他心中思索着些什么。
孙青岩欲要上前阻止,沈沐川只是低声说道:“墨小子有担当,是好事。”说罢,轻轻拍了拍孙青岩肩膀,自己则跟着墨止走了出去。
此刻墨家镖局正门处,已被百余镇民团团围住,似乎当年墨家镖局开业都未曾来如此多的邻里前来迎贺,此刻吵吵嚷嚷地皆是些流言蜚语,更有甚者叫嚷着要墨家彻底搬离镇上才可得平安。
墨家镖局经历这等浩劫,镖师几乎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些许趟子手侥幸得以生还,此刻哪里拦得住悠悠众口?是以一时呵斥之声滔天而起。
这样的声浪在墨止到来时,达到了高潮,污言秽语咒骂之声不绝于耳,而墨止面容上除了一层淡淡的悲戚之外,居然并无过多讶意,与几日前咋咋呼呼的样子浑然不同了。
他拱了拱手,朝镇民深深一拜,镇民一见他姿态这般低,更加认定这次血鸦之事必定与他有关,心中不禁想起失去的亲眷,不由得怒从中来,喝骂之声更甚方才,似乎要将眼前的少年撕碎了才心安。
墨止几次欲要开口讲话,都被声浪封住了话头,沈沐川站在一旁,看了看眼前愤怒的民众,长运内劲,开口便是一声呼啸,猛然之间将眼前声浪尽数盖过,好似天雷乍响一般,在场所有人耳中一阵嗡鸣,众人被这呼啸所慑,一时之间也不再吵闹,反倒遁入一片沉寂。
墨止长叹一声,对着眼前这些见证他一步步成长的邻里街坊再度拱了拱手,说道:
“墨家镖局自开镖以来,家父所行之事,事事皆愿镇上邻里富庶乐业,多年行走往来,与人为善,未有恃强之心,但有扶弱之举,天下事有万千,并非只是因为恶事拍门便可断言门内所住之人必有恶行,我墨家如何在镇中做人,大家也看在眼中,各位皆看着我长大,墨止秉承家学家愿,仍愿将自家镖局重振声威,可再为邻里做些事情,但若是各位街坊坚持认为,我墨家在此地会招惹是非,我亦无可辩驳,我墨家当即离去,各位芳邻,我墨家去留皆在各位一念之间,还望大家在今日日落之前给墨止一个答复,无论结果如何,我墨家皆愿欣然接受。”
说罢望了望众人,心中凄凉岂是话语可描述清的,他平日虽嬉笑怒骂,但内心却坚韧非常,此刻强忍泪水,对着眼前众人再行一拜,转身离去,沈沐川抬眼望向众人,眉宇之间骤起锋锐,仿佛告诉众人莫要再来吵嚷,而后也随着墨止回了内堂。
墨止转过影壁,眼前金星直冒,脚下一滑便歪在一边。
沈沐川急忙抢了上来将墨止扶住,同时以掌抵其背心,精纯内力透掌而出,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墨止体内。
墨止眼前一阵迷蒙之中,忽地感觉一阵融融暖意走遍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受用,同时一阵巨大的疲惫感忽然席卷而来,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体力和意识也一同吞没了去,转瞬之间再度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