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
于丽转过头看向了前面,冷笑着说道:“那房子本来就是我的,他这么说为的就是让我先不要把离婚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去闹”。
李学武扶着方向盘,抽了一口烟问道:“他又不是老鼠,能藏一辈子啊,还不让说出去,呵呵”。
于丽也是冷笑道:“他说了,等他带着孩子回去就不用我帮她瞒着了”。
李学武抽烟的手微微一滞,虽然想笑,却没有笑出来,这个时候笑有点儿不好。
于丽看着李学武眯着眼睛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他答应的太痛快了,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事儿呢?”
“啥?”
李学武愣了一下,随后想了想,说道:“没有了,他领的那个不是正经人,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不是”
于丽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明白,随后问道:“你们厂招待所多少钱一晚?”
要是于丽昨天问李学武都不一定知道,可刚从招待所出来,这价格可就在墙上挂着呢。
“一晚上5毛”
于丽看着李学武说道:“就算他这个月的工资没给我,可也不够他住多久的啊”。
于丽怀疑地看着李学武问道:“你不会借给他钱了吧?”
“呵呵呵”
李学武笑着摇头说道:“我又不是他爹,我都快穷死了,哪有钱借给他!”
于丽瞪了李学武一眼,说道:“那除了你以外,就算是他爹也不会借他钱的,他上哪儿弄钱养那个女人啊?”
“小鸡拉拉尿,各有各的道儿,说不定从哪儿弄到钱了呗”。
于丽的疑惑直到李学武把车停进西院的车库都没想出来。
老彪子等人正在院里往出搬沙发,见李学武进来便停了手,都围过来看李学武带回来的这台车。
“武哥,这就是咱们的车吧?”
老彪子见李学武下来,已经先一步跳上了车,扶着方向盘喜滋滋地问道。
李学武笑呵呵地把钥匙扔给了老彪子,道:“等过几天的,去交道口找沉所,给车子改成咱们这儿的牌子”。
“得嘞!”
老彪子笑呵呵地接了钥匙,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能看得出来,老彪子确实喜欢车。
闻三儿踹了踹车后杠,挑着眉毛问道:“这玩意儿能装多少东西?”
李学武笑着回道:“说是690公斤,但我见过这玩意儿拉着步兵炮满山蹽”。
“嘿嘿嘿”
闻三儿又踹了踹厚实的车厢,笑着说道:“我就喜欢这种结实耐草的家伙事儿”。
李学武拍了拍闻三儿的胳膊说道:“别不舍得用,收大货、送零货就用这个”。
闻三儿围着车转了一圈儿,随后对着李学武说道:“这样出去可不行”。
老彪子跳下车问道:“咋了?不是挺干净的吗?还想怎么着,这车得有八成新”。
“不不不”
闻三儿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太干净、太新了,这样,弄点儿铁锈撒在车身上,再用油漆把铁锈固定在上面”。
“啥?”
闻三儿看着老彪子说道:“八成新减到半成新”。
“啥?”
老彪子扶着车激恼地说道:“您这不是糟践好东西嘛!”
李学武笑呵呵地看了闻三儿一眼,随后拍了老彪子的肩膀说道:“听你三舅的,你见他啥时候吃过亏?”
闻三儿看了一眼自己外甥,说道:“我做账的时候做的就是半成新,按破烂回收的价格算的,才100块钱,你不弄成破烂儿货,找死啊?”
“那也太……太心疼了……”
老彪子摸着干净的车漆,嗫嚅着说道:“要不……”。
“别特么废话,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得了!”
说着话,闻三儿抄起一块砖头奔着车身就砸了起来。
“哐!哐!哐!……”
闻三儿砸一下老彪子的脸部就抽动一下,砸一下抽动一下。
老彪子看着三舅用砖头把车身砸的一个个小坑眼泪都要下来了。
您好歹让我开出去装个13去啊!
老彪子是看不得这个了,心疼地出了车库找油漆去了。
闻三儿砸了一阵儿,扔下手里的砖头看了看,拍了拍手说道:“心疼也得砸,不砸就不是咱们的了”。
该说不说,李学武是真的佩服闻三儿的脑瓜子,还有这份儿魄力,可不是谁都能禁得住这种诱惑的。
李学武看见车身已经出现好几块儿大坑了,笑着给闻三儿扔了一根烟,道:“还是您有魄力啊!”
“滚犊子!不是你跟我说的就可着一百钱做的嘛,我还真以为是辆要报废的车呢!”
合着他也心疼了。
这好好的车漆和车身哐哐凿成战损级别的,别看刚才闻三儿说的狠,可越狠越心疼。
给自己点了烟,闻三儿指着车说道:“这特么一万也不止啊!”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下午去钢城”。
“我给你拿钱”
闻三儿点点头说道:“这个时候毛都没有,就别想着往那边儿运了,你能带回什么就是什么,总比没有强”。
说着话已经往门外走去,李学武看了看布满伤痕的汽车,也往外走去。
等李学武跟家里交代好了,又从后院拿了衣服来倒座房吃饭的时候,闻三儿已经把钱准备好了。
边往李学武的包里放了一个布包,边小声说道:“没都拿,就给你拿了三千,应该够用了”。
李学武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上了桌,跟众人一起吃饭。
今天是开业的第一天,大家伙儿都没出去。
上午收拾货,能搬出来收拾的家具先搬出来给大姥去收拾,暂时卖不出去的东西得换个库房。
下午废品公司的大卡车就要来装车,闻三儿带着老彪子几人还得给废品公司装车送车。
年前到现在积攒的废品得有两车了,闻三儿想着赶紧卖,卖完了赶紧把街道和所里委托的钱还上一部分。
这些东西是不用李学武管的,在吃完了饭,李学武便拎着包,由老彪子开车,送自己去了轧钢厂。
在门口下了车,摆手叫老彪子回去。
李学武跟门卫打了声招呼便往里走,刚拐过门卫室便看见护卫队门口停着两台车。
一台执勤车,一台指挥车。
车前护卫队员正在集合。
看见李学武走近,韩战敬礼道:“报告科长,本次出勤的护卫队集合完毕,应到15人,实到15人”。
李学武这次准备带十名护卫队员去,另外带5名警犬小队的队员和5条警犬去。
“装备都带齐了?”
韩战点头说道:“上午紧急安装了一个水箱,中午又跟食堂准备了伙食,带了四桶油,咱们的装备也都带上了”。
李学武把手里的包扔给了韩战,说道:“准备一下,我去叫杨书记,随后咱们就出发”。
李学武刚进办公区的大门,就见杨书记带着三人从楼里走了出来。
这四人手里都拎着行李和文件包,显然纪监这边出了四个人,是做好了充足准备了。
李学武笑着接了杨书记的行李说道:“刚想去迎您呢”。
杨元松摆摆手说道:“都是同志,不用这么客气”。
说着话指着身后的人介绍道:“这是监察一科杨宗芳,你认识的”。
李学武伸出手跟杨宗芳握了握,笑着说道:“记忆犹新”。
杨宗芳感受着李学武手里的力度,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彼此彼此”。
杨元松也看见两人的互动了,但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介绍道:“这是一科的小刘和小王”。
李学武笑着跟两人握了握手,指着护卫队方向说道:“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
杨元松一摆手,跟着李学武往护卫队宿舍门口走去。
护卫队这边是没有人像李学武他们这样拎着大包小包的,而是打的行李背包,直接背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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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武一下达上车的命令,十五个人五条犬便安静地依次上车。
行李包直接塞在座下,手里拄着枪直接坐在了边座上。
指挥车是韩战开车,杨宗芳坐在了副驾驶,李学武和杨元松坐在了后排。
小刘和小王去了执勤车的驾驶舱。
就这样,在李学武从对讲台里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后,两台车,一前一后地出了轧钢厂大院儿。
办公楼上站着好些人都在看着这边,有知道的已经在谋算以后的规划了。
不知道的也在找身边的人打听保卫科怎么和纪监一起行动了。
知道和不知道的都在人心惶惶。
站在保卫楼三楼窗口的付斌看着李学武的车出了大院儿,颤抖着手将嘴里的香烟放在了窗台上。
想要回身往办公桌走,可刚走一步就觉得头有些晕,强扶着窗台站了好一会儿才站稳了。
慢慢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手伸向了桌上崭新的电话机。
可还没等付斌要出号儿去,就听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
“徐……”
付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徐斯年这些年第一次用严肃的表情对着付斌说道:“付斌同志,请你放下电话,配合我们的工作”。
付斌看了看徐斯年的表情,又看了看跟着徐斯年一起进来的,监察二科的科长等人。
“哐当”
付斌手里的电话终究是没有扣在座机上,而是脱手掉在了桌子上,发出“嗡嗡”的回响。
监察二科科长孟念生看了看头发像野草一般枯黄发白的付斌,走到付斌办公桌前面,对着已经瘦了好多的付斌说出了例行通报。
“付斌同志,受红星轧钢厂风纪调查工作组的委派,我现在对您发出传唤通知,请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就付长华、付海波等人的桉件所涉及的问题作出说明”。
付斌的眼皮跳了跳,手扶着座椅,看着孟念生问道:“是去哪儿?需要上铐子吗?”
说着话已经伸出了双手。
孟念生低头看了看付斌伸过来的干瘪的双手,口中说道:“不,暂时不会上铐子,请您跟我们走也是接受调查,地址由工作组安排,选在了招待所,环境还是有保障的”。
付斌点了点头,缓缓地把手放下,随后便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
可这会儿腿软的厉害,付斌强自保持着威严澹定的神情,可颤抖的双腿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这一天终于来了,继女儿、儿子、侄子、妻子,现在也轮到他了。
徐斯年看着付斌哆哆嗦嗦的样子,好像是要随时摔倒的样子,对着身后招招手。
二科的人得到命令,由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走到付斌的两边,搀着付斌的胳膊站了起来。
可这种搀扶在付斌乃至是其他人看来,羁押的成分更多一些。
两个小伙子搀着付斌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出走,一出门,就看见走廊里已经站了好些人。
一侧的办公室的门口也站着好些人。
或是面无表情,或是严肃,或是庆幸,或是惊恐地看着这边。
有人跟付斌的视线对上,却是慌忙地躲闪开。
付斌知道,这一次的审查和上一次的不同,上一次还有人能捞他出来,可这一次绝无可能了。
那个真正成为保卫处之虎的小家伙儿不会让他死灰复燃的。
随着走出办公室,一步步走下楼梯,付斌开始回忆与李学武相处的一点一滴。
好像李学武来报道就在昨天似的。
每层楼都好像得到了通知一样,走廊里,办公室门口,都挤着人在看楼梯口这边。
随着付斌往下走的徐斯年和孟念生等人都没有管围观的众人,这也是警示教育的一种。
只有眼见为实的教训才能让干部有了敬畏之心,不敢触碰红线。
在走出保卫楼以后,由着站在门口的护卫队员和保卫给付斌带上了铐子。
这是正常的程序,纪监负责带下来,羁押看守由保卫负责。
保卫科这边特意安排了一台车,将付斌带上了铐子后,四名保卫押着付斌上了车,往招待所而去。
虽然离的不远,但是这么多人,押着付斌往那边走终究是难看,所以李学武走前特意跟魏同交代了。
到了招待所,付斌也是由着保卫从车上押下来,直接上了四楼。
招待所四楼堵头的几个房间已经被工作组征用了,直到这个桉子结束。
因为四楼的房间设备设施齐全,环境清静,吃住条件比较方便,又便于办桉,所以李学武建议把审查工作放在了这里。
这也是从后世得来的经验,因为付斌毕竟还是审查阶段,不是正式的抓捕。
所以在招待所合适一些。
在房间里一直有保卫在执勤,走廊上也有24小时站岗的人员,两侧的房间也有工作组的办公人员进驻。
从付斌进屋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审查工作。
李怀德由徐斯年陪着上来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便回了办公室。
审查是按照既定程序进行的,问什么,怎么问,怎么查,查什么,二科的人都是老手儿,用不着李怀德指导。
李怀德和徐斯年这边进展特别的顺利,李学武这边可是遭了罪了。
前几天就遭受一次开车的苦了,现在还得遭受第二遍,而且顺利的话还有一遍。
最奇葩的是,出城的时候还遇见了马拉松比赛。
当然了,现在还不叫马拉松,而是叫春节环城赛跑,但意思是一个意思。
看着车窗外面的人群,杨元松笑着介绍道:“这赛跑的历史还不短,今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儿了”。
李学武叼着烟头往外看了看,一个个的都穿着运动服,回力小白鞋,身前身后都别着白色的字号。
“我小时候经常来看,后来我爸说人太多,危险,不让我来”
杨元松点点头说道:“确实,人太多,跑的人多,得有三千人,围观的估计得有十万多人”。
这可不是瞎说,这春节环城赛跑是人民太阳报、光明太阳报等新闻单位联合发起创办的。
第一届就有1450名来自工厂、学校、机关等不同工作岗位的选手参加了这场比赛,被称为“规模最大的群众性长跑竞赛”。
这比赛很牛掰,起跑地点居然在……现在想都不敢想。
举办的时间也很好,每年农历正月初三,正是开年上班的第一天。
有的单位会放假一天,让工人去给自己厂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加油助威。
因为人多热闹,大年的热闹还在,所以从56年起春节环城赛跑便成为很多四九城市民春节期间的固定节目。
杨宗芳插话道:“奖品也挺有意思的,一块儿徽章,一套绒衣裤,我三爷家的老叔年年都参加”。
李学武笑着说道:“今年不行了,参加不上了,明年说啥我也得报名”。
杨宗芳也是想着跟李学武缓和关系,所以才主动插话儿的。
上次闹的很不愉快,现在李学武“沉冤得雪”,杨宗芳在出来的时候就得了书记的提醒。
这李学武现在进了工作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再一个就是还在培训的董文学正站在李学武的身后虎视眈眈呢。
是个人现在都能看出李学武拎着大刀满院跑,谁敢招他的忌讳。
杨宗芳回头笑着对李学武问道:“咋地,你喜欢那种徽章?”
说着说着还点点头说道:“确实挺好看的,在长跑那些人的圈里确实是稀罕物”。
李学武拉开窗子,在窗外弹了弹烟灰,笑着说道:“徽章不徽章的我不在乎,我就是想得一套绒衣裤,我正好缺一套”。
“哈哈哈哈”
车里人都笑了起来,杨元松对着李学武笑道:“你可真自信,你就知道自己能跑到前六去?”
“呵呵呵”
李学武看了看窗外已经没了人的大街,显然车队已经转过了比赛的街道。
“咱这两条大长腿可不是白长的,我一步能顶他们两步”
李学武的个子确实大,在这个年代确实不多见。
这种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般都在部队或者吃公粮的部门里。
众人说说笑笑出了城,沿着李学武上次回来的路一路向北,往钢城方向杀去。
“海棠,这是今天下午的新闻稿,你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