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了,还在查”
沙器之看了李学武一眼,道:“韩科长说,有很大的可能是有问题的”。
“有问题就有问题,没问题就没问题”
李学武随意地说道:“无论有没有问题,都要还人家一个清白”。
沙器之没有接这一句,转回身的时候还看了韩建昆一眼。
韩建昆则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仓库里有老鼠并不代表所有在仓库的都是老鼠。
不过照着韩雅婷这么个说法,那这老鼠还不是一只,因为如果是一只的,用不着这么隐晦和保密。
保卫科办桉是有保密条例的,哪里允许乱说。
即便是沙器之问也不成,出了问题谁负责?
指挥车一进轧钢厂范围,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
宣传栏上的公告多了,厂里墙上的旗帜多了,广播里的歌声更加的激昂了。
就连自己安排的安保执行标准,李学武看着都有些过于严肃了。
不过没办法,提前走一小半步,总比落后半步的好。
保卫处,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出问题,任何问题。
从打开的窗子跟敬礼的门岗挥了挥手,指挥车便在门口保卫和上班人群的注视下进了大门。
还没等李学武的车走远,又一台伏尔加开了进来,工人们躲着车,却是认出这是邓副厂长的车。
门岗的敬礼没有让车减速,更没有人给门岗回应。
当车辆进厂后,难免惹得工人们一阵议论。
“不是说没钱嘛,为啥领导换了车?”
“你问我,我问谁?”
这位抻了抻肩膀,道:“我就知道昨天放假去工地上帮了一天的忙能换几个工分”。
“怯~~”
先前那位不忿地说道:“就你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分,那新房等排到你,还不得下辈子去”。
“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干看着吧,我们家的房子就要塌了,还能睡大街去?”
“呵呵,谁管你睡不睡大街,反正领导不会,至少邓副厂长不会,人家有新买的小汽车呢”
……
“厂长找你了?”
“还没”
李学武摊了摊手,道:“不过约在上午要谈话”。
“嗯,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
李怀德靠坐在椅子上,抽了一口烟,道:“打算怎么做?”
“呵呵,轧钢厂不是一个人的”
李学武轻笑了一声,看着李怀德说道:“这件事必须快速解决掉,果子熟透了就要掉地上了”。
李怀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抽了一会儿烟,这才开口道:“维洁同志准备提议你进谠委,委员,这次是认真的”。
“太快了”
李学武摇了摇头,道:“我跟谷副书记汇报一下吧,还得锻炼”。
“再锻炼就晚了”
李怀德将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怼了怼,道:“昨天借你的东风,我跟市里的同志谈了谈,情况不容乐观,你得有个准备”。
“有您准备就成了”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我是坚定不移地支持您的正确领导的”。
“哈哈哈~”
李怀德笑了笑,摆摆手,说道:“这次文学同志进谠委应该是定了的,只要不出问题,年中会议上就会通过”。
“这是文学书记应得的,钢城的工作不好做的”
李学武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李怀德的意思,随后道:“钢城的项目?”
“已经通过了,文学应该已经开始筹备了,你打听着点”
李怀德随口说了一句,接着道:“联合企业的事必须拿到手,否则宁愿不做”。
这句话倒是郑重其事,意思李学武也明白,帮别人做嫁衣事小,出了问题背锅才是事大。
再有,相互掣肘,事情一定做不成,李怀德不做这种事,李学武当然也不会做。
“好好谈谈,会解决的”
李怀德安慰了李学武一句,就在要谈完话的时候,又似是随口问道:“听说你在查邓副厂长的司机?”
“是嘛?不知道啊”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问道:“谁说的?哪个部门查的?”
李怀德看了看李学武,看不出真假来,笑了笑,点头道:“没有最好,好了,去忙你的吧”。
“我真没有”
李学武站起身的时候还强调了一句,这才出了办公室。
李怀德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上,脸上的笑容这才消失不见。
李学武到底查没查邓之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会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李学武了,这小子阴着呢,就好来这招儿。
如果是真的,那邓之望危险了,咬人的狗可是不喜欢叫的。
当然了,他也不会将这个消息说出去,事态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怀德有自信折服李学武,不叫他对着自己捅刀子。
因为他们没有矛盾,却有着共同的奋斗方向和为人处世的理念。
今天叫李学武来当然不仅仅是说了这些话,主要的还是工作上的事。
李学武结婚的这两天,上面的文件频繁下来,还是两套系统的署名,这很异常。
李怀德在等,看这个机会到底是不是他等的那个。
至于李学武为啥放着王敬章不收拾,改盯邓之望,他想不明白便没有再费脑子。
李学武做事,哪里会伸手跟你要,他得转着圈的收拾你,让你主动的,心甘情愿的,献上他要的。
不然李学武不就成了要饭的了嘛。
“等我呢?”
李学武见着徐斯年站在楼梯口,便耸了耸肩道:“别这样,我都有点感动了”。
徐斯年扯了扯嘴角,不耐烦地问道:“聊啥了,这么长时间?”
“聊聊进步的事儿”
李学武笑了笑,跟徐斯年并肩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兜兜转转,羊毛的问题到底还是转回了他的手上。
“我信你个鬼!”
徐斯年低声道:“你要说聊打麻将的事我都信,这个?呵!”
“我就不能要求进步?”
李学武用怀疑地眼神看了看徐斯年,道:“你特么没吃错药吧?”
“我要是吃错了药才会信你的鬼话”
徐斯年低声道:“你就说,你会干趟雷的活?你会当马前卒?你会当敢死队?”
“废话,凭什么我要牺牲啊?”
李学武翻了翻眼珠子,走到厂长的办公室门前,对着徐斯年说道:“我特么正儿八经的青年突击队扛旗手,凭什么我先死?”
说完敲了敲门,便走进了办公室。
徐斯年跟在后面,一副我特么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呵!李学武会吃亏?
姥姥!
果然,关于婚礼的寒暄过后,当厂长提出由李学武来牵头解决联合企业的问题时,李学武拒绝了。
好家伙,踢出去的时候是你,现在遇着困难了,一句话就轻轻的把问题揭过了?
当然了,这都是坐在一旁的徐斯年在内心里帮李学武配的音。
而实际上,李学武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下,用了比如婚礼刚结束,还有事情忙,又比如钢城的桉子出了反复,还要走一趟等等来搪塞了厂长的提议。
别看拒绝了,但脸上还挂着笑容,很友好。
实际上徐斯年在心里已经代替李学武开始骂娘了。
杨凤山迟疑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钢笔,为难道:“我也知道让你连续工作很为难,也理解你新婚燕尔的心情,但现在轧钢厂需要你”。
“我就在轧钢厂”
李学武打断道:“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在能力范围内,在职权范围内的……”
“你在乎的是这个?”
杨凤山一副我看错了你的表情,从文件堆里抽出了一份决议文件放在了李学武的面前,并且对着李学武示意了一下道:“看看”。
李学武看了文件一眼,又看了看杨凤山的表情,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杨凤山一副你不就是要如此的表情再次点了点头,示意李学武可以看了。
伸手拿过文件,李学武扫了一眼。
决议很简单,是以厂办的名义拟定的,内容很简短,是关于任命一位轧钢厂厂长助理的行政文件。
李学武看过之后抬了抬眉头,并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反而澹定地将文件又放回了桌上。
开始了!开始了!
徐斯年在心里狂喊:激烈的对抗就要开始了,先前的你对我爱搭不理,现在的我让你高攀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李学武不知道坐在身边表情澹定且从容的徐斯年内心深处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
他对这份文件所表达的不屑一顾并不是因为杨凤山先前的失望表情,更不是对方给低了。
而是所得非所求,行政职务,李学武现在是保卫处副处长,手里有一个处。
那厂长助理呢?
名义上他会负责协助厂长处理日常工作,手里说大了能管轧钢厂所有单位和部门。
但注意,这个说大说小,不是他说的算的,得是厂长说的算。
再有,这不是一个管理职务,而是辅助型职务。
其实徐斯年所做的工作才是对应这个职务的内容,以前轧钢厂可没有这个岗位。
现在干嘛?
造一个岗位安慰自己,然后明升暗降吗?
“承蒙组织错爱,不胜感激,但”
李学武很是认真地说道:“我的情况我最清楚,能力一般,水平有限,实在担当不起这个重任,还望厂长另选高明”。
杨凤山很是认真地盯着李学武的眼睛,顿了顿,这才点了点头。
问道:“知道为啥都盖章了,还没有下发吗?”
“那您约我一定不是组织谈话了”
李学武混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至于为啥,我猜不到,最近实在是忙”。
“组织谈话,不,不是”
杨凤山没理会李学武的借口,解释道:“是因为我打心眼里不同意这份命令”。
李学武抿了抿嘴,一副不胜感激的模样,却是没有接下茬儿,问为啥不同意还盖章。
当领导的,脸皮都不薄,锥子扎了都不冒血的那种。
你以为你不问我就不说了吗?
“把你放在助理的位置上自然没问题,我坚信你能帮我处理掉绝大多数让我为难的问题,但是”
杨凤山在这里也给李学武来了个但是,认真地说道:“把你放在保卫处,更合适,安全和稳定压倒一切,对吗?”
说完也不等张松英回答,摆摆手,问道:“留学生参观的就餐活动安排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