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嚭在一旁默默低着头。
夫差余怒未消,恨恨地怒骂道:“仗着辅左先王的那点功绩,行事跋扈!他眼里还有孤这个吴王吗!”
“以大局为重!只有他眼里有大局,孤这个吴王就是为了一己私利的小人,他才是圣人……”
说到气急之处,他竟然一把将桌上笔墨纸砚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扫飞。
直到这时,伯嚭才抬起头来回到:“王上,之前攻齐时,伍子胥便以各种理由推脱迟疑,否则我大吴出海击齐那次,又怎会无功而返?”
夫差喘着粗气,皱眉盯着面前的伯嚭:“你想说什么?”
伯嚭低下头,缓缓回到:“大王重用伍子胥、孙武,无非就是为了吞并周边敌国。但反过来想,若周边众国平定,大王也就用不上他们了。”
“他们为了在朝中立足,自然不会出尽全力。”
夫差有些惊疑不定:“你是说,此二人在养寇自重?伍子胥就算再张狂,也不敢如此吧?”
伯嚭恭敬地低着头:“王上,臣不敢妄言,不过此事论迹不论心……”
夫差在厅堂中踱来踱去,面色越来越阴沉。
“论迹不论心……论迹不论心……”
踱步间,他勐然抬起头,盯着面前的伯嚭:“你说,孤若是革除此人大夫之位,将其逐出朝堂,孙武会不会与他同去?”
即便盛怒之中,他还是有理智的。
吴国有如此霸业,离不开用兵如神、战必胜、攻必克的孙武。
然而,孙武是如何入吴的?
当初伍子胥力排众议,向先王阖闾“七荐孙武”,吴国方得如此勐将。伍子胥与孙武之间的情谊,满朝皆知。
伯嚭轻笑一声:“王上无需担忧,您难道忘了,臣也是伍子胥举荐进吴的。”
“只是伍子胥为人刚暴,少恩,猜贼,又逆于国事,此臣所不齿也。实际上,不只是臣,任何人与伍子胥接触之后,都能察觉此人不可深交。恐怕孙武也是如此。”
“是这样吗?”
夫差思索了一番事情的利弊,但最终还是缓缓摇头。
伍子胥是先王时期的老臣,朝中许多人都很尊敬他。
不能就这么把他废掉,或者说,不能毫无理由地把他废掉。
……
吴都,孙府。
“长卿,为何后面不劝了?”
伍子胥上身前倾,面上满是不解:“你我同劝,王上或许便能回心转意!”
孙武一身清凉朴素的蓝色粗布直裰,头戴棕色四方平定巾,无奈摇摇头:“劝不住的。”
“方才在朝上,我等以国朝大局相劝,伯嚭却以王上私欲迎合。”
“至于王上是何许人,会如何选择,你应当也清楚……”
夫差这个极品,定然不会为公废私的。
伍子胥咬牙切齿,恨恨地站起身,来回踱步,胸中怒火难以排解:“伯嚭!奸人!”
“他已不是第一次以妖言蛊惑王上!吾深恨当日有眼无珠,竟劝先王收留了此人!”
孙武默然,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心事。
伍子胥突然停下步子,勐然转过头:“长卿,你我不能坐视吴国如此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