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幽行了下礼对萧璀说:“主上,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出去,您早点休息吧,出了镇子路没有那么平坦,怕是更不好睡了。”
萧璀拉她坐下:“你也就待在车里休息吧,里面宽敞着呢,碍不着我。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吹什么冷风。”说罢,又把手炉塞到她手里,“五年了,这毛病还没有好?怎么身上暖着,这手就是暖不起来?月先生就没什么好方子给你用?”月九幽摇摇头说:“不妨不妨,我自己倒是没有感觉,也吃了药的,但是我的身体用毒太多,似乎什么药对我都没有用了,索性不去理。主上有心了。”萧璀没有说话,微闭上眼,他心里隐隐有些难受。
车里一半是矮榻,可容三人并排躺下,矮榻上可放小桌用来看书用膳。另一半也铺了软垫,可坐可卧,也可在天太冷的时候掀开放火盆。她起身帮萧璀拢了拢刚才乱笑打翻的被子,隔着被子摸了摸脚炉的温度,又把手炉塞在他的身侧。自己才坐在了榻下,头歪在萧璀的脚边,两人也不再说话。
五年已经过去,月九幽已不再是那个幽儿,萧璀已不再是那个璀哥哥。
两人都未说话,但谁也没有睡着,五年前的往事浮现在眼前。五年前,冽国发生了一些内乱,为了保证小公子的安全,十王爷安排将他暂送回到揽月阁,同也请揽月阁派人前往协助平乱。小公子在揽月阁待了整整六个月。这六个月两人朝夕相处,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练剑、一起踏雪、一起爬山,两个失去家人的少男少女,两个受伤的心灵紧紧依靠在一起,已有了深深的羁绊。
月祝元送小公子回冽国的前一晚,两人就坐在阁檐的檐顶手握着手道别。
“幽儿,我要好好吃饭,练功可不能再那么拼了,看到刀要躲,看到剑要闪,知道吗?”小公子情真意切地交待,每次他看小姑娘和别人比武,都要把手指甲掐进肉里去。她总是迎着刀迎着剑而上,私毫不避,趁着近身而夺取胜利。
“那你还回来吗?”小姑娘不回答他,反正也是不会改的,她心想,她关注的是小公子还会不会回来见她。
“你生辰的时候,我就回来看你。”小公子将她冰冷的手捂到自己的衣服里。
小姑娘点点头说:“我想你了,就让‘斥魂’给你送信。”它能找到你。‘斥魂’是他们两人在山上救的一只雪鹰,经过半年的训练,已经具备传递信息的能力。而且它是一只雪鹰啊,他们相信,‘斥魂’一定能飞越雪山把思念传到对方的手中。
“嗯,可能会久一些,你不要急。”小公子害怕性子急的小姑娘会因为收不到信着急上火。
小姑娘每年生辰都坐在檐顶等他来,但是一年又一年,整整五年都没有再见到他。‘斥魂’还小,当然也飞不过雪山去。她的思念就如雪一般,堆积啊堆积啊,但是心里好像无限大,总也堆不满一样。
渐渐大了,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小公子不回来找她,他就是那个最需要保护的人,需要她用尽全力去守护的人,哪怕失去自己的性命。
她愿意。
几年未见,月九幽的状况萧璀是知道的,善长什么技艺,做了什么任务,个性如何等等,但是月九幽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他的信息。她只听义父提到大事的进展情况。她只知道大战越来越近,那么,离见他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她没想到的是居然能这么近地陪伴。她本想着,在大战时如果卖力厮杀,能不能靠他近一点,能不能多看一眼,也就够了。
“幽儿,你可恼我?”萧璀起身倒躺过来,将脸贴近月九幽的脸,侧头看着她紧闭的眼问。
月九幽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要恼我,我不是故易的。”萧璀贴得更近了些,感觉自己的睫毛贴着她的睫毛。
“我知道。”月九幽轻轻说道,“你有大事要做,我也只等了五年,这个生辰就守到你了。”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委屈还是委屈的,但是好在等到了。
他将她的眼泪吻进了自己的嘴里,这眼泪是和她的心一样苦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