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青年淡淡的话语对这少年来说不啻于九天纶音,辛老汉如奉天谕立刻停了手,“噗通”一声也跪下了,和里正不同,他不但不敢说话,还在不住用力叩首,脑门都磕出大片血口,沾染着沙土殷红地上一片。
辛家的子弟家丁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妙,纷纷收拾了惊诧的表情,趴在地上跟着老祖宗砰砰磕头,砸得地面尘土飞扬。
绸衫少年尤其用力,祖爷爷就是见到仙师都不曾下拜,因为自家也有十个八个。可这青年什么来路?自己不过是冒犯了他,祖爷爷不但磕得满面鲜血,而且二话不说恨不得打死自己。
“当初我曾说,多事之举不知对你辛家是好是坏。福祸相倚,辛老汉你懂吗?”年轻人伸手拉起辛老汉,像是教书先生一样教导着他,语气很是淡然。
“辛老汉管教无方,子孙后代冲撞真仙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辛老汉不敢违逆,战战兢兢立起身子,但仍低头不敢直视,任由滴滴答答的血珠坠向地面。
本来看辛老汉已经站起,其他辛家子弟也欲起身,一句“真仙”骇得他们腿脚一软,噗噗通通又倒了一地。
尤其是那绸衫少年,顿时知道自己招惹了谁,两股瑟瑟一股热流自腿间源源涌出。
“你也起来吧,你倒是聪明,跑来和辛老汉抱成一团,怎么?不怕我了?”对着始终趴在地上的里正随意一点,里正顿感有力附身,把他扯起,急忙顺势而立,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那一直铭刻在脑海中的熟悉面孔。
“小人这百年来一直敬奉真仙大人,当年半公半私聚众前来,无知冲撞始终耿耿在怀,日夜守候在此,也是盼着终有一日等来真仙亲临,能有机会当面谢罪,还请真仙大人责罚。”
里正到底是经历过教化的人,而且此时对时宇是敬多于畏,说话就显出缜密心思,让时宇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点点头,暂把里正放在一旁,时宇拂袖止了辛老汉那仍在顺着脸颊滴答不止的血流,略略冷淡地说道:“辛老汉,你好像也有些墨水了,还知道管教无方,是不是今日你不在,这些小东西还要掳了财物把我吊起来打呢?”
辛老汉闻言又要下跪,时宇不耐烦地阻住,继续说道:“你不必如此,是我想差了,多少自诩知书达礼胸怀正义之人,一日有了权势,都禁不住腐蚀早忘初心,变成为害一方的祸端,更何况你家这乡野村夫。”
顿了顿,时宇叹了口气,向四周看了一圈,略带失意地说道:“唉~其实我本来是想把这些昔日仆从送给你的,咱们总算是有数面之缘,而且我对你的印象还不坏。”
“啊!”辛老汉惊呼一声,这些仆从异兽,辛老汉早就猜出来历,一听时宇要送他,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拍拍九尾大黄牛的脑袋,时宇又说道:“我有事要做,不能带着这些累赘,想着给他们找个养老安身之处,可惜,你让我失望了。”
辛老汉骤然变亮的眼睛黯淡下来,他明白这次的飞黄腾达与他辛家再没了瓜葛,
“一家独大,对你,还是对这一方的百姓,都非幸事,我还是想得太美好了。今后,也不必拜我了,我承受不起。”时宇转身慢慢离去,仆从异兽一一跟上。
再没看辛老汉一眼,夕阳下长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长路尽头。
“日日盼,夜夜盼,竟盼来这么个结果。你说,咱俩还能撑过十年么……”里正不甘心地看着空荡荡的长路,喃喃自语。
辛老汉轻轻抚摸着额头已经结痂的伤口,又看看仍跪在地上的家仆子嗣,绸衫少年心思机敏,急忙伏下四处乱看的脑袋,一副乖巧模样。
“唉,我辛家福尽于此,连累亲家了。”瞬间像是又老了数十岁,辛老汉佝偻着脊背缓缓走入了辛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