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成则成,不成便罢,圣使你也不要太过自责。”留在最后的龙狂拍拍圣使的肩膀,转身而去。
“还有九年,等得起。”圣使无奈失落的目光,在沉浸池底的时宇身上凝视片刻,渐渐变得茫然,长叹一声坐守在了一旁。
时宇宛若沉入池底的石雕,任由那轻缓的暗流冲刷,池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渗入躯体,缓缓向着魂海流去。
静静叮咬在时宇神魂上的洗魂针,在池水流过时摇曳微颤,好似游子归乡般的雀跃,晶莹的光彩更显璀璨,而那剔透神魂,则是神情微微一蹙,像是有些痛。
时宇当时重伤的不仅仅是躯体,神魂同样也酥脆欲裂,条条狰狞的裂痕攀附在神魂的表面,向内深深割去,自爆的那一刻,真仙们只是受到惊吓,而时宇,则是自招重伤。
飞涨的身体和神魂虽复原,但已让他自己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体窍魂海洞穿,神魂经脉寸裂,能强撑着顽抗片刻,已经是极不可思议。
圣使猜得没错,时宇确实是神魂大损,确实需要大量灵材宝药疗伤康复。
但他能无止境的索取,令无数宝物消失殆尽,不是因为时宇潜力多大,复原多难,更不是因为曾经有过辉煌,而是因为时宇神魂中的界魂,在疯狂掠夺着一切。若只是时宇自己的神魂,圣使的那些宝物就已绰绰有余。
当日时宇疯狂地想要催动界魂一起自爆,界魂自然听命。但界魂不是时宇那小小神魂可以比拟,甚至大虚仙师们引以为傲的仙魄大阵,都不一定强得过它。
如果真的被时宇引动爆开,就不止是小小秘境崩毁,而是整个大虚仙界恐怕都要毁去大半。
界魂的主人是时宇,时宇要他爆裂,它就得爆裂,时宇要他平息,它就得平息。可时宇却没有办法让同样受伤的界魂完全恢复,密密麻麻的细碎裂纹,已经爬满了整个界魂。
界魂是两大界主各自一半神魂造就的至宝,虽无灵性,却有着自复本能。
大虚所有真仙的宝贝,无一例外在补进时宇的时候,先行一步被界魂抢去,这就真可谓是一个无底洞了!
即便耗尽了所有灵材,界魂也才不过愈合了一小半的裂痕。如此海量的进补,时宇即便偶尔捡漏,也让神魂尽复,还在煅神柱的催激下壮大了两成。
当时宇刚被丢进洗魂池的时候,曾经对界魂自爆有感应的两个人又有所觉,这感应不是界魂正在吸纳池水中精粹康复的喜悦,而是突如其来的深深惊异。
“奇怪,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怎么界魂连番遇险?嘿嘿,有好戏看了。贱人!害人者终将自害!哈哈,哈哈哈!损失一半神魂算什么,反正我也拿不回来!你那一半神魂这次也必然有损,哈哈哈!痛快,真痛快!”怪兽一般的家伙先是轻声自语,而后捶胸狂笑。
女子则看似有些不安,不住抬头仰望低头沉思,“神魂蜕灵……这是谁呢?应该无事吧……”她喃喃道,转身想要往回走,似乎觉得实在是太过遥远,不及赶至,终还是忍住了,原地盘坐下来,一圈圈空间涟漪自她而出,冥冥之中感应着遥遥无际的另一方世界。
为何煅神柱的激发时宇一无所觉?因为他又坐在那无尽延绵的断线中开始接续。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离开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来到这里,只是熟络地拿起一截截细碎,仔仔细细不知疲倦地将他们连在一起。
独处在此的时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躯体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又哪里会感受到煅神柱带来的剧痛。
从前的时宇只当这是一个梦境,稍有干扰便会脱离这里自主醒来,但此刻的时宇,在被洗魂针禁锢记忆,煅神柱催发潜能的窘境下,本能地逃避到这里,或许这是时宇唯一不能忘记的地方,唯一不能忘记的事情。
无趣而又恒久的一切,也在浸入洗魂池的一刻发生了变化,忙碌的时宇突然发觉身上冷飕飕的,像是有人把冰冷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时宇四面八方看去,空荡荡的阴暗虚空,还是就他一个人。
“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冷?”时宇哆嗦了一下,停下手中的活计,像是寒夜织工一样跺跺脚,搓搓手,又把双掌拢在嘴边哈出一口热气,努力温暖着自己的身体。
只是,这完全无用,越来越剧烈的寒意让时宇的手脚越来越僵硬,本就简单的思绪越来越迟缓,好似连这里也不再是安全的港湾,有人硬是要把他活活冻死在这无尽废墟的虚空中。
若是时宇清醒,那他一定也能感觉到自己神魂胸腔中的界魂,正在微微颤抖,尽力收敛着自己的力量想要化作一块普通顽石,似乎在畏惧着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