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东南,张君相公踏春三十里,遇一方士,言其命数不过三十五,相公大怒,着人驱之。翌日,家中丫鬟服侍,相公昏睡不醒,家人束手无策,及七日,有高僧拜访,言能救之,入屋四查,床头取符箓一张,曰:勾碟。老僧言,此物与冥相通,阴使七日子时便来索魂.......”
陈鸢依稀记得书上所讲故事,所谓勾碟,既是勾魂符,下奏城皇,遣使阴差捉拿人的生魂。但他并不确定刘家公子是否真中了这种阴毒的符咒,毕竟书上写的是七日,这里已经两月有余。
没弄清楚前,自不会贸然跟着大师兄三人掺和进去。
果然,三人挤去门口揭发那胖道人身份,反而引来刘员外不满,唤来管事询问了这三人是谁后,冷哼了声。
“若不是邀尔等过来演木凋戏,老夫早就着人将你三人乱滚打出去!道长乃高人,岂是你们能胡言乱语——”
大师兄牛高马大,眼下被吼了一句,连忙低下脸,战战兢兢地退回去。
胖道人眼珠子在惊慌的三人身上打转,摸着唇上浓密的一字胡,随即朝员外摆了下手。
“刘福主,他们可是来自伏牛镇?”
“道长慧眼。”
道人点点头,微微仰脸,叹了口气:“刘福主,这三位应该是知道当日我伏牛镇王家所行,可惜,凡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日王家闹鬼,乃是王家父子做下孽障,那老王头头七回来寻仇,可是奉了城皇之命,本道已是拦不得!故此,本道心软,便不收他,转而将逝者愤恨报之官府,果不其然,父子俩俱招供,承认了谋害家中老人所为。”
胖道人嘴角含笑,放到旁人眼里显得高深莫测,所做所行句句有理有据,那刘员外恭恭敬敬拱手拜下去。
“道长宅心仁厚,刘某佩服!”
门外一众宾客,跟着拱起手来,这年头,能碰见这样的出家人是少有的,何况还道法高深,跟着拜拜,说不得能结下善缘,往后有求对方,也好能开口。
屋里,刘员外垂下手来,握紧老妻,神色着急的看着床榻上的身影。
“道长,那我儿该如何救治?当然也不会让道长费心劳神,刘某特意准备了些许盘缠,供道长在外游历,斩妖除魔。”
说着,仆人端着盖有绸布的木盘进来,管事将绸布揭开,满满当当全是二两制的银锭,落在眼中一片银光。
看的杵在门口的大师兄三人眼睛都直了。那边,胖道人偷偷瞥了一眼,心脏狂跳,干咳了一声遮掩下,便笑起来。
“刘福主莫要着急,此时刚过正午,阳气正浓之时,那冤鬼不会出来,待夜深后,本道再施法降它。”
刘员外及老妻欣喜的连忙点头、作揖,能这般肯定的说法,这次算是找到对人,便恭恭敬敬的与一帮客人将这位道长请到旁厅用茶歇息。
至于那演戏的三人,直接轰了出去。
陈鸢负着手自觉的从旁边离开,回到侧院那边,三位师兄身材高大,被人撵出来,半个屁都不敢放,靠着墙角,或蹲在门口生着闷气。
“不识好人心肠!”大师兄蹲在地上呸了一口,想到那木盘里沉甸甸的银两,心里就来气,回头看向整理木凋的陈鸢,“刚才你咋不一起?看着咱们被轰出来,可觉得好笑?”
陈鸢没看他,专注的给一个木凋理了理袍子,插去手上舞动两下。
“不好笑,但也不想他人钱财。”
心里所想被捅破,门口蹲着的汉子恼羞成怒,对这府里的人撒不出火来,对一样身份的师弟还撒不出火?
跨进门来,一把将木箱上摆放的美髯木偶抓在手里,呯的摔去地上。
“成天就摆弄那些木偶,活该二十有三还讨不到婆娘。”
“大师兄,少说两句!”三儿赶忙过来劝阻,二师兄懒得理会,靠着墙角不知在想什么。
陈鸢看着地上的关公木凋,目光冷了下来,站起身与挑衅看来的大师兄对视,这时赵老头从外面回来,陈鸢这才收回目光,从汉子肩头过去,将木偶捡起来,吹去上面灰尘。
像是在对木偶说话,又像是跟身后的汉子在说。
“演完戏,还是赶紧离开为妙,省得钱没挣着多少,把命搭进去。”
“你!”
大师兄气得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以前当杂工的时候唯唯诺诺,随意使唤,自从被赵班主收为弟子后,脾气渐长不少,竟还阴阳怪气的与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