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声,是徐怀遇的话语,他龙庭虎步正从外面回来,曾叮嘱过管事,这边非先生传唤,不得停足,以免打扰先生修行,眼下见到几个丫鬟仆人驻足观望,让他语气有些严厉。
待赶走了人,严肃的表情顿时一收,走进月牙门,正好看到陈鸢在树荫下,翻着那本破旧的书卷,颇为恭敬的拱起手。
“怀遇见过先生。”
树荫摇曳,陈鸢放下书笑呵呵的起身还礼,让他一起过来坐下说话,顺手一扬,摆放的茶具里,杯盏自行飞出,接了茶壶倒出的凉茶,轻柔的落在汉子面前。
“谢先生看茶。”
这几日相处这位汉子对这些花里胡哨的法术都已麻木,捧了茶水饮了一口,说起今日过来的正事。
“先生要查的那位常翁已经有眉目了,就在通山县北面二十里的一个小镇上。”
见陈鸢露出疑惑,他急忙道:“先生不知,此常姓人家,原本也算颇有资产,那常翁离家而去后几年,家道中落,便卖了房产,举家搬去了镇上过活。如今家中还有七口人。”
再详细的消息便没有了,毕竟只是打探消息,不可能像军中那样做到事无巨细。
能有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陈鸢点点头,向他道谢一番,接下来该去那位常翁家中看看,还赠法的缘分。
这时,府中管事急匆匆来到月牙门。
“主家,州府有令过来。”
徐怀遇皱了皱眉,起身向陈鸢告罪一声,“先生稍待。”便走向门口的管事,走到外面不远。
这边的陈鸢耳目聪慧,想不听都难,想要回避,两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县衙让主家过去一趟。”
“可透露了何事?”
“……县尊说……要调主家去庆州。”
大抵这样的话语过后,徐怀遇重新回来,抱憾的拱了拱手:“先生,徐某看来先去一趟县衙了。”
“无事,都侯先忙。”
陈鸢看他神色匆忙自不会挽留,刚才那管事的话语里,要调他去庆州,那已是到中原腹地了,莫不是要让他去打仗?
可惜,自己也要事要做,这样的事帮不了什么忙。
叫来孙正德,让他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去通山县。
到的夜色落下,徐怀遇从县衙回来,脸色有些难看,先去了后院一趟,随后才来了陈鸢这里,见到推到院中的车斗,心里大抵也明白怎么回事。
“恐怕怀遇不能送先生了。”
他坐到树下桌椅,着管事送来了酒水,给陈鸢倒去一杯:“今日先生或许也听到了,徐某也即将离开,调往庆州,天明就走。”
“这么急?”陈鸢也有些诧异。
徐怀遇仰头一口干尽杯中酒水,点了点头:“……唉,要打仗,狘劼胡人快打到黄河,皇帝又被自己的兄弟杀了,庆王召集麾下能召集的兵马要去洛州京师……说是抵御胡人,可我看得出,这是要争夺皇位……”
“我并不想与同胞厮杀……若是与狘劼胡人打,徐某不惜这条命。”
“跟你夫人、儿女都已说过了?”
“已说过了。”徐怀遇深吸了口气,忽地又笑起来:“大丈夫此身已许国,难再许家,不驱胡虏,徐某没有颜面回来!”
陈鸢沉默的抬手抱拳,片刻,他让徐怀遇稍待,起身走去屋里,捧了一尊姿态怪异的佛陀出来。
“军阵之中或许不能护你周全,但阴暗之处能佑你平安。”
之前听道人讲过,胡人大军里,有会法术的祭祀,这尊佛陀或许能护他安全。
看着这尊拿着奇怪法器的佛陀,闻着上面香火气息,徐怀遇不敢轻慢,急忙上前恭敬的将佛陀接托举手中。
“怀遇谢先生赠礼。”
“我也该谢都侯,让我看到一腔热血豪杰之士!”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都笑了起来,笑声漫过这片黑夜,时间渐渐流逝,天色青冥,泛起了白迹,徐府门前,徐怀遇披甲戴胃,拖着一袭披风与哭啼的妻儿道别,也看到了前方停靠的牛车,以及车旁站立的陈鸢。
他抬手重重抱拳,没有多余的话语。
“天长路远,先生保重!”
陈鸢拱起手:“都侯保重!”
那边,徐怀遇笑着点了下头,翻身上马,看了眼府门前的妻儿,一挥鞭子,“驾!”的暴喝声里,带着一众亲兵纵马飞奔而去。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消失街道。
陈鸢也朝府前眺望的徐夫人拱了拱手,转身上了牛车,老牛拉着车斗缓缓驶离。徐氏红着眼睛矮身福了一礼,再看去时,街上已空荡荡,没了牛车的身影。
‘望高人,能保佑我夫君能平安而回。’
她轻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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