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科长说的话好像很不正规,这不应该是在电话里讲的,而应该是当面正式讯问的内容。可实际上的基层办案,事务繁杂人手紧张,很多情况往往就是这样。
何考很干脆地再次强调:“我没有,根本没做过这种事。”
胡科长:“你什么时候搬到市里居住的?”
何考:“今年春节后,我研究生毕业了,到市里上班……其实从七、八年前上大学开始,我就住校了,只有放假才回去。”
胡科长:“你确定没有在任何时间,在家里存放过任何易燃易爆危险品吗?”
何考:“过年的时候买过烟花爆竹算不算?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胡科长:“你果然存放过烟花爆竹,现在转移到哪里了?”
何考:“转移什么转移?过年家家户户都在放!”
胡科长:“数量多少,都有哪些品种?”
何考:“二踢脚、串红、花炮啥的,数量也没多少,总共才花了一千五。我借了辆三轮车,一次就全拉回去了。”
胡科长:“全部价值一千五百块吗?”
何考:“是的呀,您不知道现在的花炮有多贵,尤其是那种蹿天的大礼花,一个就好几百。”
胡科长:“从哪里进的货?”
何考:“我大姑那里呀,她搞了一个经营点。”
胡科长:“你大姑叫周艳,对吧?”
何考:“对,我姑父叫何常山。”
胡科长:“他们销售的烟花爆竹是合法的吗?”
何考:“是合法的吧,假如没有正规手续谁敢公开卖啊?这些情况你们应该找她了解,我就是买东西的顾客。”
胡科长:“从你大姑家拿货还用花钱吗?”
何考:“让我想想,当时大姑和姑父都不在,我表妹看摊。我问多少钱,她说一千五,也没说免费给,我就扫码支付了。”
这段几乎全是实话,何考过年破费买了那些烟花炮竹亲手燃放,仿佛是一种仪式,既是缅怀与告别,也是展望与庆祝。
胡科长:“当时全部燃放完毕了吗?”
何考:“应该全部放完了吧,可能还剩点鞭炮、二踢脚啥的,我也记不太清了。当时接到入职通知,着急去单位报道走得比较急……你们不是去搜查了吗?”
这句话就是半真半假了,他已有思想准备,当然是张口就来。
胡科长:“我们检测出了爆炸物残留,应该不止你说的这些东西。对了,我刚才还忘问了,从春节后到现在,你应该也回来过吧?”
何考:“回去过三次,每次也就待个周末,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收拾一下屋子和院子,别的啥都没干。”
胡科长:“请你能主动来一趟,交待情况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
何考:“我当然要回去,听隔壁梁大姐说,你们今天中午弄坏了我家两道门锁,可不可以投诉要求赔偿啊?”
胡科长怒了:“不就是门锁吗,我找人给你修!”
何考:“我们单位工作挺忙的,我周末抽空再回去,去找你们谈赔偿。”
胡科长:“不用找了,我私人给你赔!”
何考:“算啦,门锁这种东西,还是我自己换吧。您只要告诉我,换完了把发票给谁?”
胡科长:“我再问你,你如今不住在那里,谁还有那里的锁匙?”
何考:“我大姑有。”
胡科长:“除了你大姑呢?”
何考:“那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没有了吧,除非有谁再拿钥匙去配。”
大姑那里有何考家的钥匙,是大姑当初主动要的,借口平日帮忙照看。其实除了大姑,小胖家也有钥匙,但何考没说。
何考也明白胡科长为何生气,执法过程中若损坏合法财物,按规定是需要赔偿的,关键是警方并没有搜查出违禁物品。
这事如果走正式流程的话,参与人员面子上就很挂不住了,而且还有点小麻烦。两道门锁而已,宁愿私下给赔了,也没人愿意写报告。
这天晚上部门又加班,晚饭时黄小胖问了何考情况,何考将胡科长的电话告诉他了。
黄小胖撇了撇嘴道:“没你的事了!他们又不是傻子,应该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但你还是应该找他们赔锁,否则就显得心虚了。”
加班后到回公寓,何考不时拿出电话看一眼,也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望。他在等电话,大姑家打来的电话,哪怕没有电话发来个消息也好。
还是那套一居室的老公寓,而不是他今天新租下的一室一厅。东西都在这边没拿过去呢,而且他是下意识就走回来了。
坐在公寓中好几次拿起电话,犹豫了很久他终于主动拨通了,还没说话就听见了大姑父何常山的声音:“小考,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打过来了,今天这边出了点事……”
何考:“我已经听隔壁梁阿姨说了,有人举报你和我姑……结果把我那边的院门和房门给撬了,听说啥也没搜着,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何常山:“我们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能有什么事!”他先来了个否认三连,然后才叹着气道,“现在就是红眼病多,总以为我们挣了大钱,其实卖点花炮才挣几个辛苦钱?”
姑父不想告诉何考真相,不愿意承认自己干了什么,所以这就陷入了一个矛盾死结,他很想问那些东西是不是何考发现后转移的、转移到哪儿去了,却没法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