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去世的时候,他们单位给了五万块的抚恤金,葬礼和墓地一共花了两万,剩下的都在这里。周野,你把这个钱拿去,做点属于你自己的事业吧。”
夏鸢口吻平常,仿佛这三万块钱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量词。
周野望着她,黑眸里有错愕,有惊诧,他张张嘴,喉头干得发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鸢点头:“我知道。”
她话音刚落,周野的眉头却在瞬间皱起。
但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夏鸢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存折封皮略旧,有些粗糙的颗粒感,夏鸢手心微暖,细腻的肌肤触感在周野的掌心和手背形成了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付一伟都告诉我了,你在店里唱歌,其余时间卖酒,你业绩很好,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不过我不知道在夜店里唱歌是不是你喜欢做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喜欢唱歌,或许你应该考虑专门往这方面发展一下,你可以去出唱片,我相信你会被很多人喜欢。
“但如果你只是觉得暂时可以靠这个赚钱……周野,我不想看你浪费你自己。”
夏鸢坐在床边,身子微侧,秋日午后的温暖的阳光柔柔从窗外洒进来,她面向周野的肩膀单薄地像一张纸。
她目光清澈,温柔,仿佛一汪清泉,能够包容周野的所有。
她说:“我一直觉得你有更大的才能,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再想起夏鸢的这番话时,周野仍然说不清楚他当下是怎样的心境,究竟是感动多一点,还是感激多一点?又或者还有别的。
他只记得年少时的自己自负膨胀,对夏鸢这番言辞恳切除了挫败就只剩负气。
他用力地将她的存折扔回饼干盒里,对她说:“我不需要谁来评价我的人生,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怜悯这个词有多可笑,可笑到后来周野再想到自己说的话,只觉得他可真是个混蛋。
他把她的真心视为对他尊严的侮辱,可他那时真的还有尊严吗?
夏鸢一片拳拳之心,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把它扔掉了。
许是从这个时候起,夏鸢就开始生气。
以至于后来她离开的时候,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有过。
周野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冷静一些、成熟一些,不要被心里膨胀的那些东西左右,只要把她抱进怀里。
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翌日,夏鸢要回学校了。
她起了个大早,给周野做好了一整天的饭菜,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昨天医生开的药她也都用便利贴写上了用量和时间。
一切都安排妥当,周野的房门还是关着的。
夏鸢将大门钥匙和那本存折一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你醒了吗?”
里边没声。
许是还睡着。
夏鸢眸光暗了暗,正欲转身,身后的房门忽然传来咔哒一声门响。
夏鸢回头。
周野穿戴整齐,黑眸略显深沉。
他对着她低声开口:“我送你。”
夏鸢一顿,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不等她将话说完,周野已经从她身前掠过。
他径直走向大门,开锁,跨出门去站在楼道上等。
夏鸢见状,咬了咬唇,随后回身抓起钥匙,跟出门去。
从家里到客运站,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买完票之后,离开车还剩二十分钟。
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雨。
秋雨微凉,沾在皮肤上冰冰凉的。
不一会儿就把两人的头发都给沾湿了。
周野才恢复了一些,断不能在这个时候感冒,夏鸢拉着他到一旁的雨棚下躲雨。
她正低头在包包里翻找着纸巾给他擦脸,面前的人突然开口:“付一伟会在那边接你,你下了车不要一个人乱跑。”
夏鸢怔了怔,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