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骄 第44节(2 / 2)

逞骄 蓬莱客 2445 字 2023-08-21

gu903();苏雪至重复一遍:“我来操刀。”

医师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我之前侥幸有过多次解剖经历,考虑到盲肠炎的患病率,为提升临床技能,有过特意研究。做法或欠妥,但于病灶的了解,确实大有裨益。不敢说全然掌握,但独立操刀,应当没有问题。且之前校长临床手术示范,我也参加过……”

胡医师打断:“苏雪至,就算你真的具备能力,我也不会签字!万一出事,谁来承担责任?何况你只是实习学生,没有医师资格!”

苏雪至说:“不用医院为我担保。如果你们同意,我和家属说清楚,这是我个人的医疗行为,让他们自己选择,出事我承担责任。当然,如果真有不良后果,校方不可避免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名誉上的波及,所以这一点,还是需要你们的首肯。”

“不妥不妥……”胡医师断绝拒绝。

“在手术过程本身能得到保证的前提下,对于外面病童而言,是现在尽快手术获得的风险大,还是再耽搁一天送去京师求医的风险大?”

话音落,室内几人全都静默了下来。

大家医术虽有高低之分,但都算专业,自然心知肚明。

盲肠炎最惧治疗不及,导致穿孔。

病童病症已耽搁一周,极有可能将欲穿孔,再携于路上辗转奔波,谁知病情如何发展。万一加重,即便送到,接受了手术,感染死亡的风险,也将大大增加。

其实不止苏雪至,在场的几人,全都心知肚明。

在场有资格操刀的医师,并非真的没有足够技能去完成这个手术,而是他不愿去做。

如果有可能在这里就治病救人,却为了避免承担可能的责任,将患者推开,若因此导致贻误治疗的机会,算不算是医德上的严重缺失?

苏雪至说:“相信我,只要大家全力配合,做好麻醉和消毒,手术过程,我有信心。事关人命,我不会拿这个来赌。”

胡医师尚在犹豫,门被人一把扑开,马富商冲了进来,大喊救命。

胡医师急忙出去检查。

病童已陷入休克了。

胡医师叫人紧急救治,一咬牙,转头对家属道:“如果现在接受手术,这里是他来做!”他指着苏雪至。

“他是本校本科班的实习医师,尚未毕业,没有参考行医的资格证明,但他之前有过相关经验,愿意实施手术,并保证最大努力地完成。这是他个人的医疗行为,和本院无关。如果你们接受,尽快安排手术,否则,立刻转去京师!”

马家人看着穿白衣的苏雪至,见对方年纪轻轻,顿时沉默了下去。

麻醉师插了一嘴:“他姓苏,之前两次登过报纸,第一次和宗奉冼先生一道,第二次是孙孟先警察局长。”

马老太太已经哭得闭了气,躺在一边,被人揉着胸口缓气。马太太看了眼闭目一动不动的儿子,泪流满面,一把推开闷声不语的丈夫,喊道:“我们同意!那些个给我儿子看病的中医,一个一个都有证吗?他上过报纸,肯定有本事!让他做!”说着跪到了苏雪至的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苏雪至没说话,看向马富商。

马富商狠狠打了下自己的头:“拿来,我签!”

护士取来知情同意书,胡医师又提毛笔,额外在上面添了几条刚才说的内容,并将手术可能导致的后果也一一列明。马富商抖着手,签了名,又揿下手印,一式二份,各留一份,随后立刻准备手术。

三个小时后,凌晨一点,一切准备完毕。经过先期缓和治疗的病童被送进了手术室。

这一台手术,对于苏雪至而言,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严格而充分的消毒。手术室,手术台,初步蒸煮过的器械以及参加手术的几人,全部用沃杜丁几(碘酒)和酒精进行充分消毒。

手术开始前,病童平卧于手术台上,麻醉师根据经验,以1.5cc百分之十的奴勿卡因进行局部腰麻,测量脉搏呼吸后,再施加少量以托(乙醚),病童很快进入麻醉安静状态,再次测量血压脉搏,适合手术。

苏雪至举起柳叶刀,在病童右下腹的腹直肌旁,稳稳地划下了这对她而言,十分特殊的第一刀。

她横切,获得口子约五公分,依次逐层分离腹壁各层入腹,放置切口保护器,随即探查腹腔,寻找阑尾。

病童右肠骨窝有大量的混沌液体,右下腹有大网膜,她将其轻轻揭开,见到了一段巨大盲肠,肠体呈紧张浸润状,表面覆盖一层白色的纤维状渗出物。果然,盲肠已经呈现出将要穿孔的状态了。

她缓慢地分离开暴露的阑尾,游离并切断阑尾系膜,在距阑尾根部半公分处双重结扎,离断阑尾,以后来采用的更有利于减少污染促进愈合的荷包手法,熟练缝埋。

至此,阑尾切除已告尾声。但并没有结束。

她再次探查病童腹腔有无肠粘连,观察肠道有无合并美克尔憩室、肠重复等先天性肠道畸形,确定没有后,用准备好的生理盐水反复冲洗腹腔,直到液体清亮,最后用无菌纱布蘸净残液。再次检查,确认无活动性出血,随后清点器械纱布,逐层关闭切口,腹带加压包扎。至此,手术完毕。

她将取下的阑尾送出去,让马富商夫妇过目,预备制成标本,送做病理检查。

整个过程,不过二十分钟。

病童被转入病房观察。十几分钟后,苏醒,随后安然睡去,没再出现呕吐的现象,脉搏强实,每分钟测得一百,呼吸二十五,体温为三十八点五摄氏度,状况良好。

胡医师站在病床前,看了眼正在亲自做记录的这个学生,仿佛想说什么,唇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苏雪至叮嘱护士仔细照看,每隔半个小时测量一次体温、血压和脉搏,随即走了出去,向同行而出的胡医师和麻醉师鞠了一躬:“谢谢。”

胡医师仿佛也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说:“这里交给我吧,我会盯着。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如果没有不可控的意外,她自觉这台手术,应该算是成功的。

她向胡医师道谢,转身去往休息室,面前呼啦啦地过来了一群人,将她围住,向她连声道谢。

马太太又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使劲地晃:“小苏!苏医师!太感谢你了!我一定要报答你!你要什么?你有没成家?对了,我有个侄女,和你很是相配,我介绍给你!”

苏雪至忙拒绝,好不容易终于摆脱了马太太,进入医院为夜班医师准备的休息室。

她并不觉得如何累,只有一种精神紧绷过后放松下来的飘忽之感。

今晚的这台手术,说实话,并不是她自信有百分百的把握。

世上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手术,即便一百年后,再大的外科大牛,也不敢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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