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做的吗?”
伸出一只手温柔地为皇帝整理褶皱的衣襟,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不是他,他从未对我这般好过。我也知道你不喜宣儿……”
在这一刻,周皇后想起逃亡途中为了不受拖累险些将她一脚踹下马车的昏君;想起自己拼命挣扎反抗却害得昏君撞上车厢后重新苏醒时,与之对视的那一双陌生目光;想起此后南下一路上的不离不弃;想起生辰宴上的烟火;想起这人为了哄她亲口编的话本;想起他那层出不穷的小惊喜……那是她曾在闺阁与深宫中从未期待过的郎君模样。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近乎呢喃,带着哽咽。
“可是……”
“可是……宣儿从不喜争权夺利的,只要把他远远地打发出去……”
第16章暴君16
自皇帝吐血昏迷,整个京城便仿佛笼罩在一片庞大的阴影之下。
太子名正言顺监国摄政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这场大案。
首先便是处理之前他一怒之下将十余位大臣当街处斩之事的首尾。
当然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清醒了过来,开始后悔当日的冲动,相反,他还要追查到底。不但将那些人削爵抄家,少数几人甚至全家被流放,还要以这些人为线索,调查一切与之来往密切之人。
——为此,太子直接将一部分暗卫由暗转明,临时重组成崭新的皇城司,作为调查这个案件的主力。
这令群臣大为不满。
皇城司监察百官,一向深受这些朝臣厌恶。从北黎建立之初,就一直有大臣企图废掉皇城司,只是始终未能功成。
南逃十年,这个衙门的作用已被压制到了最低点,如今居然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怎能不让他们心焦?
在朝堂上进言无效后,便有人开始在暗中传播流言,企图搅风搅雨。
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惶。
以太子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显是要大搞株连,这简直是史书上那些昏君暴君才能干出来的事!
尤其是那些以往与罪臣交好的人,更是惴惴不安,深恐哪一日就被直接抓进了昭狱,再也无法出来。
但这些言论没能对太子造成丝毫影响。
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在朝会上直接拒绝了文武百官的插手,反倒独断专行地选择将这个案子交托给自己的亲卫统领秦墨,还将之临时调任到皇城司。
如此作为,倒像是不信任朝臣们一般。
只不过——
看着高居御座之上的太子殿下,迎着对方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哪怕是心有不满的大臣们也不由紧紧闭上了嘴。
这次的事终究是由于太子被人暗害引起的,太子因此大发雷霆也是应当。
更何况,他们已经从太医那里知道了这蚀心之毒的厉害,中毒之人性情大变都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如今的太子殿下连皇帝的御座都敢直接坐上去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他们也只有一条命,哪里敢和这样失去理智的太子殿下当殿放对?
虽则如此,群臣不免在心中大骂那幕后的下毒之人。
想想以往的太子,性情虽有些冷淡,却并不过分高傲,反而磊落大气,再宽和不过。如今却变得如此冷酷专断,喜怒无常,自是被蚀心之毒所影响。
不过凭心而论,现在的太子,除了在皇城司一事上过于专横,处理其他政务时,又仿佛变回了原先的模样,虚心纳谏,从善如流。
如此极端的对比,自然是因为太子殿下正以他非人的意志力,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才能压下毒发的狂躁,艰难维持理智与清醒。
那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又怎能苛责太子殿下毒发的一时冲动,而不选择体谅呢?
——即便真有那无论如何也不愿体谅之人,“身中奇毒、理智下线”的太子殿下,也会教他们好好做人,让他们达成理解,选择体谅。
……
皇帝昏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天,又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朝会,但不寻常的是,站在太极殿中央的人。
秦墨身着皇城司的朝服,直挺挺站在太极殿中,面无表情地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连眼神都没变一下。
看上去镇定,坦然,从容不迫。
倒是让不少朝臣为之侧目。
系统999贴心给出旁白:【看似八风不动,实则慌得一批。看看这人都被宿主反复利用成什么样子了!唉,宿主你可真是坑人不浅啊!】
在群臣的目光,秦墨沉默了一下。
他心知这些朝臣或许还以为他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心腹,因此才会被选来调查太子中毒一案,这段时间甚至还有不少人试图与他交好,免得被牵连进去。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秦墨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叠奏折。
此时,这轻飘飘毫无分量的奏折,拿在他手中却比大山还要沉重,让他掌心之中仿佛被火烧一般。
只因这上面的人名都是太子殿下让他写上去的,几乎将皇帝经营十年,隐藏于暗中的势力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