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听的有些迷了,竟生出一种离别的悲凄伤感。
帷幕随着烛光燃尽,只剩小小的影子,在她手里转个身,退下台去。她从幕布后边窸窸窣窣的出来,把他的皮影子拿给他,“这只送您,我很稀罕这个玩意儿,”又举举另一个,“这只是我自己的皮影子就不给您了。”
他蓦地心一颤,生出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的念头出来,起身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你今儿不对头,若是碰上事儿了不要瞒着我,叫我心里慌慌的。”
她心里竟有些难受,说不上什么滋味儿,鼻子发酸,抽回手尽量攒个笑,“没事啊,你瞧我身强体健的,得了好玩意儿,第一个想着来给您看,果然没有碰上事儿。”
他琢磨,觉得不是,软了态度,“若还是为着善姐儿的下落……只要你好好的,别不痛快,我叫人去找,等找着人就安置在你阿耶那里,顶个你庄户姐姐的名儿,成吗?”
她想起白天言青和那翻话,摇摇头,“我想着是自己太自私了,姐姐不在长安才是最安全的,找是指定要找的,但决然不是现在,言青和怕是要同您撕破脸了,您别这时候叫他捏住错处。”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真心为自己的人,因为她的存在再困顿潦倒一次,如今独去找二姐姐,不连累大监大人,才是她唯一能做的。
冯玄畅负手,“你能想到这一层,真是长大了,你放心我答应你,这几天收拾了言青和,我叫廷牧亲派人去找善姐儿的下落。”
她说好,“您也别觉得那一纸婚书有什么,姐姐现在的处境断然是不能拖累您了,何况又疯了,那份婚书在我这里,前些日子已经撕了,扔江里去喂了鱼。”
说这话是为宽解他,婚书的确已经没必要再留着了,太监娶不了妻,疯子也嫁不了人,遑论现在,她和姐姐都是逃犯,怎么能再去连累好不容易平反的他?
冯玄畅在这件事儿上倒并未多想,李允善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娶,更不想玷污姑娘家的名声,是以定了婚书从未同外人提过,冯家上下也是守口如瓶,未行大礼不好唐突了李家二姑娘。
况且,他私心里也想再找机会同节度使大人表心意,想过两三年聘允淑为妇。
后来两家都出了变故,这桩喜事只得作罢。
若真是找到了李允善,他单独给她安置庄子颐养就是了。
“善姐疯了,理应你来做主,你说婚书不作数就不作数罢吧,都是小事,无防。”他笑了笑,转了话头儿,“我已经叫廷牧去关照门禁了,今晚不走了吧,明儿同我一起回宫去当值。”
她点头,“不走了,我还有好些话同您说哩。”
他一手拿着皮影子,一手来拉她,“走,去你的院子,这两日我想了个名儿,畅淑园可好么?”
她一愣,“这名字挺别致的,就是有些土气,倒不如木槿轩好听了。”
他沉默,这样明晃晃的暗示她都不懂么?冯玄畅,李允淑,畅淑园,哪里土气!
他说,“你喜欢就好,那就还是木槿轩吧。”
两人睡在一处,当中隔了屏风,她躺在床上,侧身絮絮叨叨同他说话,瞧不见屏风那边大监大人是什么表情动作。
他在屏风另一边置了小床,安静的听着。
她同他说宁苦,说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是景致很好,到处都通透,天也高,也蓝,云朵厚厚的,白白的,山和天连在一处,空旷得很。
他时不时答应两句。
她说,“若不是被流放,每天受折磨,能在宁苦定居下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也过得通达自在。”
他撑头盯着帐顶,声儿温温润润的回她,
第36章这还又碰上了?
“若是官家仁政,有朝一日能废了连坐这样的刑罚就好了,”他叹息,“真希望能有这一天,到时候你能按自己的想法活,不必现在这样藏掖着。”
官家身子是不行了,太子和寿王那样的人,一个昏庸无道一个精明能干,哪个都不似宽厚之人,是指望不上他们即位能废黜连坐的。
允淑戳戳屏风帐子,“大监大人这是在替奴委屈得慌?”她笑,“奴不觉得难过的,您不晓得这半年来,奴学会了多少事情呢。”她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奴会烧水做饭了,会割草喂牲口,会女工刺绣裁剪衣裳,也识得草药会医病痛,这都是以前做官家小姐不曾学过的,有这些技艺傍身,奴去哪里都能活的好好的哩。”
他听的心疼,一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给扔在流放的荒芜之地,翻书的手做尽了卑贱的粗重活,没有自怨自艾,虽然得过且过,却仍然像个小太阳一样乐观。
翻身对着屏风,透过半透的帐子,隐隐能瞧见她靠着枕头正闭目养神,他手指描绘了一遍她脸的轮廓,嗡哝“我曾经喜欢一个小姑娘,初遇的场景儿美得像幅丹青彩绘图,她手执《诗经》,朗朗诵读,风起飘着微微桃花瓣,美不胜收。有些人只一眼怕就是万年罢,我心心念念想着,等两年去同她父亲表明心意,许是天意家中遭了变故,如今身子不囫囵了,这份爱慕就压在心头上,再也说不出口了。”
允淑睁了眼,心里有些气愤,暗搓搓琢磨,大监大人竟然是个孟浪之人,原是同她二姐姐定了亲事,进宫做了太监后,又对皇后娘娘动了心思,她本还觉得他身世可怜,同她二姐姐没有缘分也便罢了,喜欢上皇后求而不得更是凄凉,不成想这更以前,竟还有喜欢的旁的姑娘!
这人真真是不要脸,倒好意思说出口来。
他起了话头,并没打算住下,不管这边的允淑已经生了气,说的十分来劲。
“可前几个月阴差阳错,我又遇着她,一定是上天可怜我,我想着失而复得了,就要好好对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要护她周全。”
允淑鼓着腮帮子,心想:这还又碰上了?真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呢,陈世美与公主的情爱多值得歌颂似的,可怜她二姐姐痴心一片了。
他撑了头,往前凑凑,挨着屏风低声问她,“我一个男人不似姑娘家心细,许多事儿上总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她心大从不往情爱上想,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当好差事,怎么安稳生活,甚至还筹划着想离开长安,我不晓得要怎么办才好,近来夜里想事情总也睡不好。”
她嘀咕,还是个在宫里当值的!
大监大人真是用心良苦,一边应付着皇后娘娘,一边还忘不了意中人,太监的身子操着官家的心,这是还想着要收后宫呢?没那活计寻思那么多,哼,杞人忧天。
她翻身往里,拉过被子盖上,索性不理他了。
他莫名,不知道她怎么了,问她,“你是困了么?”
她不回话,只嗡嗡个嗯。
房里一时沉默,半晌,他讪讪一笑,“是我有些呱噪了,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她闭着眼睛,没再搭腔。
今儿也算是跟大监大人道别了,这些日子在宫里当值,全承他照顾,二姐姐那里已经有了下落,再继续留在宫里没意思。
她原也不是想在宫里呆一辈子的,刚回长安那会儿,进宫是为了报内官老爷把她从宁苦买回来的恩情,做人在还恩这上面一定得拎的清,不能糊涂了,她位份低救不了内官老爷性命,内官老爷这两日要问斩,走之前替内官老爷收个尸,回头再给内官老爷找块风水宝地葬了,去庙里烧香祈他下辈子投胎到富贵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再别进宫做太监了,也算是偿还了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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