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送金银美人人家瞧不上。
张御史走到聂凿身边,低眉顺目,态度比任何时候都恭顺,霍权敛下眼,有些后悔主动搭那句话了。
坏人死于话多,哪怕他是霍权,但身体还是聂凿的啊。
所思右想,他犹豫不决,良久吐出三个字,“直接去?”
负责刑部卷宗的人职位并不高,斗不过尚书侍郎,还斗不过几个守门的?
张御史眼冒精光,其他御史也如梦初醒,真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直接杀..骂进刑部,普天之下除了聂凿谁敢啊,张御史做出邀请的姿势,“属下愿与聂大人同去。”
皇上嫌他们不作为,他们总得打起精神办几件正事,趁着武安侯墙倒众人推,拎几个小官出来弹劾还是没问题的,至于那些官位高的他们万万不敢动,不是谁都有聂凿不怕死的勇气。
天空飘着雨,张御史还是贴心的为霍权撑着伞,趁机询问礼部侍郎...不对,是前侍郎了,他贪恋权势抛妻弃子娶侯府小姐的事儿他们也有耳闻,苦于没有证据,霍权怎么找到对方孤儿寡母还把他老母亲带进京与其对峙的?
张御史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聂凿回京时日不长,怎么顺藤摸瓜找到她们的。
他问得隐晦,霍权闭口不言。
事情不是他做下的,他哪儿知道啊。
天色阴沉,霍权垂眼沉默,神色略显低沉,张御史心里犯怵,以为犯了忌讳,不敢再问。
霍权的马车还停在路边,冬荣坐在车上,眼神阴翳地望着几位御史,脸色冰冷如霜,几位御史心里发毛,尤其当看到对方跳下马车时,车身颤动,而他立于车前,远比脱缰的野马更让人惊恐的身材,张御史连连后退,连呼吸都忘了。
“大人。”冬青拱手,站在霍权身侧,戒备地看着其他人。
“我..去趟刑部,你跟着吧。”霍权胆小怕死,出门前让冬荣跟着保护自己,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刑部衙门气势恢宏,还未到门前,就听到守门小吏歇斯底里的呐喊,“不好了,不好了,聂大人来了。”
像故事里小孩子站在山坡上,扯破嗓子朝干活的人们吆喝狼来了快跑的情形。
雨雾朦胧,顷刻间刑部的人倾巢而出,随着霍权等人走近,他们握紧手里武器,迈着小碎步往后退,左侍郎和右侍郎也收到了消息,两人站在房门外,小声交谈。
右侍郎惶惶不安,“怎么办?”
左侍郎摊手,“我怎么知道?”
聂凿手段残暴,做事只看结果,他敢和满朝半数官员为敌,小小刑部又怎会放在眼里,见去而复返的张御史几人沾沾自喜的抬头挺胸,知道是他们找来的靠山,他们心虚不已。
当日在泰和殿,聂凿轻轻松松就把六部尚书挤兑得哑口无言,两人亲眼目睹了那场血雨腥风哪儿敢惹他,右侍郎个子不高,但心思灵活,张御史他们来借阅卷宗的事他知道,但武安侯的卷宗牵连甚广,别说他们不敢借,就是刑部自己人都不见得能看,望着聂凿那张清冷如寒霜的脸,他小心道,“要不把武安侯的卷宗给他们?”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聂凿想将牵涉进去的人连根拔起才派张御史他们来借卷宗的吧。
左侍郎翻了个白眼,论官职,两人在聂凿之上,乖乖拱手将卷宗递过去未免太叫人看不起,左侍郎心下一琢磨,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不知聂御史此来何事?”
文官以左为贵,尚书不在,左侍郎最大,他不端着架子,丢的就是整个刑部的脸,因此他高傲地抬着下巴,眼神不与霍权交汇。
张御史看得吐口水,又不是不了解他的德行,装模作样给谁看呢,真有能耐的人,轻飘飘给个眼神就让人畏惧,左侍郎这做派,太矫揉造作了。
而且在聂凿面前摆谱,没用啊。
这不,聂凿压根不接话,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眼看左侍郎脸上绷不住,上挑的眉眼渐渐塌下来,他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很多时候,威武霸气的上级就是他们小官的脸面,别说左侍郎学不来聂凿冷眼杀人的气势,刑部尚书在也比不上聂凿半点。
聂凿是上过战场杀敌的勇士!
无人接话,场面骤然冷了下来,忌惮聂凿身边的冬荣,刑部的人不敢妄动,眼看左侍郎脸色挂不住,右侍郎忙上前解释,“聂大人误会了,武安侯等人的卷宗刚整理好,你要借派人知会声便是,哪儿用得着亲自过来。”
说话间,命两个小吏回屋拿卷宗,小吏像逃命似的跑开,不多时就抱着两沓卷宗出来,张御史扬眉吐气地哼了声,瞧瞧,这就是从三品侍郎在他家大人面前的嘴脸,丑陋得不忍直视。
至始至终,霍权没说半个字,不是他冷漠,而是和官场老手打交道,多说多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己意会,没看他们最后把卷宗抱来了吗?
事情完成,霍权利落地转身离去,见好就收,千万别得意忘形,他走得快,张御史为其撑伞已来不及,见冬荣撑着伞跟上,他留在原地,冲左侍郎挤眼,挑衅十足,左侍郎气得不轻,“张御史,你莫欺人太甚。”
张御史不怕事,抱过卷宗,对其他御史道,“咱得好好跟着聂御史办事。”
这趟刑部之行算是让他们看清人情冷暖了,其他人齐齐点头,望着雨雾中渐行渐远的身形,眼里渐渐有了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隐隐有种感觉,没落多年的御史台会在聂凿手里迎来新机。
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巴结他!巴结他!赶快!
几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跺着脚,迈着激动地小碎步,恨不得在雨中跳舞!!
御史台占地面积不大,进门望到头的正堂,穿过两边抱厦是直言堂,各御史办公的地方。
院里没什么景色,墙角有几株树早已掉光了叶子,领侍御史在前领路,“罗大人去礼部后屋子就空出来了,不知道大人今日会来,也没来得及差人收拾。”
他猫着腰,走得很快,霍权边打量着御史台格局边跟在他身后,说实话,御史台比他想象中的破败太多了。
门前看着落魄,门里更甚,旧瓦黑漆,院墙斑驳,房门年代久远起了蛀虫,开门进去的刹那,霍权能闻到发霉的味道。
他掩住口鼻,皱紧了眉头。
门右侧有座屏风,里边是张软榻,供御史累了休息用的,左侧靠墙是书架,离书架两米位置有张四方桌,桌上摆着份皱巴巴的奏折,霍权不至于连自己写的奏折都认不出来。
领侍御史也想起来了,尴尬地上前将其收好,“说了毁掉的,罗大人离开得匆忙给忘了吧。”
几日没进人,桌上落了灰,桌面凹凸不平,领侍御史放下卷宗,拿袖子擦了擦,脸红地解释,“户部说经费不足,家居摆设除非坏得不能用了,否则不给换。”
这张桌子算御史台最好的桌子了,他们的更烂。
没办法,御史的指责是弹劾官员,为官员不喜,户部那群人最擅长的就是抠着银子不放,哪儿肯给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