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京城里面蛇龙混杂,总会有些有心人喜欢挑拨离间,曲解别人的用意,要是让这些伤兵听到挑拨的话,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就更难了。
沈无忧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一批伤兵聚集到一起,不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
西郊。
这里驻扎着湘军,原本每日都有操练的声音,今天却有些不一样,到处都是士兵们的吆喝,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收拾东西,看上去非常喜气洋洋。
他们两个月前被派去剿了山匪,都还没缓过气来,就立刻被调往京城临时驻军,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回去了,一个个的高兴到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但是很可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在喜气洋洋的角落处,有一群人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他们是这次去剿匪时候受伤的士兵,按照原本兵部的章程,三个月之后,他们就会拿到一笔钱,然后被送回原籍。
再不济,他们好歹也是能够跟着大部队回家的。
但现在不是了。
不仅钱发得比以前少,他们人也不能跟着大部队走,据说是要被带到去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去参加一个莫名其妙的康复训练营。
他们索性都不想收拾了,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干脆都坐到一起喝酒。
“你们给我留点!”
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人正在跟自己的衣服纠缠,显然他还不是很熟悉只有一只手,都快被袖子捆成个粽子了。
旁边的人看着他哈哈大笑:“吃吃吃,都别管他,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走一个!”
“滚蛋玩意儿!亏我可怜你双腿废了这两个月都背你去茅房,你以后上茅房别喊我!”
“行了行了别吵了,之前说今天就要来拉咱们去北边参加什么康复训练,咱们怎么办啊?”
最中间一个壮汉一甩酒瓶子:“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训练,听都没有听说过,朝廷就是看咱们兄弟们卖命完了,没有价值了,所以连钱都不想发给咱们了。”
这个壮汉叫狗哥,满脸络腮胡,右边袖子当中空空如也,沉下脸的时候像是恶鬼要杀人。
旁边人说:“可是我听说了,要是咱们都不配合的话,就一分钱都不给咱们。”
虽然比之前少了,但一分钱好歹也是钱,他们都废了,一分钱都没有的话那以后就真的只能吃西北风了。
狗哥‘啧’了一声:“不给就不给,他们这是在打发乞丐吗?”
狗哥酷炫狂霸拽,借着酒气在大放豪言,直到听到了一把清亮的声音——
“狗哥!你带着人躲那儿去干嘛?!”
糟了!
狗哥一下子就蹦起来,差点没把刚刚才封口的伤给弄开了。
旁边的人也是满脸慌张:“军医怎么找过来了?不是说这里很安全的吗?”
“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医而已。”
“你不怕?那你别抖啊。”
“滚滚滚!有本事你自己出去跟他打一架去啊!”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快把酒给藏起来啊。”
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近:“狗哥快出来!”
里头的人顿时到处乱蹿:“快快快!快躲起来!”
但很可惜,他们暂时还没适应自己断手断脚的,都还没跑起来就你绊着我,我绊着你,全部摔得人仰马翻。
“哎呦喂!”
随着他们呼喊的声音,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军医看见他们摔成一团,赶紧快跑几步,将他们都扶起来。
“跑这儿做什么啊……,”军医嘟囔着,随后又看见桌面上的酒瓶子,顿时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拍在狗哥的背上:“我说了多少次了,伤口还没长好,你们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你们倒好,不仅喝了,还偷偷在军营里面喝,现在是仗着自己不用受罚所以胡作非为了吗?!”
狗哥红着眼瞪军医,敢怒不敢言。
军医吊着凤眼瞪回去:“怎么?想揍我?”
狗哥赶紧低头:“不敢不敢。”
军医叉着腰看着他们:“说了今天要去训练营的,你们怎么还不收拾好东西?!”
“不去不去,”狗哥盘着腿坐到地上,“朝廷无良,抓我们这些兄弟去试毒的,我们才不去。”
军医:“什么狗屁试毒,我刚刚才从兵部学习回来,方法很靠谱,学成之后你们就可以自力更生了,朝廷这是好心,你们可别煽动人心。”
狗哥冷哼:“我们不需要什么自力更生,朝廷按照之前的份额给咱们钱就行了。”
“想得美!”军医大刀阔斧地在中间的凳子坐下,“更何况什么叫做不需要自力更生,你们现在能够自己穿衣服?还是能够自己毫无阻碍地吃饭?”
旁边一群人都不说话了。
军医继续说:“难道说你们就想用这幅样子回去老家,给你们父母妻儿添一辈子的麻烦?”
狗哥这才小声开口:“可是手脚都断了,就算是去训练一段时间,也不见得能够让我们的手脚都长回来,我们想要银子,跟之前那样,能养我们一辈子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