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好痛苦。
好痛苦。
容珺深吸了口气,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笑着:“容某还有要事在先,恕先告退。”
他看了眼陆君平:“文若,走吧。”
陆君平诧异:“什么事这么急?”
容珺笑:“上次巡营出了点意外,皇上仁厚,虽不追究,但该巡的营还是得巡。”
离去前,容珺忽然又顿了下脚步,明知陆君平说她染了风寒,不过是为了塘塞太子,却还是忍不住吩咐:“温三姑娘身子若真有恙,还是要慎重些,派人进宫请太医才好。”
云娆心尖莫名一颤,疏离而又不失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多谢容大将军关心。”
容珺一怔。
尽管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见到她用这种冷淡而又疏离的态度对自己说话,依旧痛苦得难受承受。
一颗心又苦又涩,又酸又无奈。
“娆……三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他低低笑了下,头也不回的转身,掩去眼中再也压制不住的酸涩。
陆君平看着容珺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心中那叫一个气啊,他都还没好好跟温澜清说上几句话!
“澜儿,我──”
他可怜兮兮的回过头,想跟温澜清说几句话,却发现温家姊妹俩早就调头离去。
陆君平:“……”
他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什么?
陆君平恨不得把手上折扇掰断,为了顾及形象,只能作罢。
容珺走得很急很快,好像后头有什么野兽在追他一样。
等陆君平追上时,只来得及看到容珺跳上马车的背影。
他觉得不对劲,快步跟上。
没想到一进到马车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艹!
陆君平眼瞳骤缩,立马冲上去,空手接白刃,一把抢下容珺手里的刀。
“子玉!”他想骂人,碍于宫中眼线众多,不得已,只能压低嗓音,咬牙切齿的低吼:“你清醒点,正常一点行不行?!算我求求你了!”
容珺不说话,嘴角抿成一直线,刚才还温柔带笑的眼里没有一丝光,整个人像是被埋进不见天日的深渊里一样,浑身都充满了堕落的阴郁气息。
托容珺的福,陆君平左手还被两片木板固定着。
他头痛欲裂,把刀收好后,面无表情的拿起早就备好的细布,麻利地替容珺包扎伤口。
“文若不必管我。”容珺忽然开口,“我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冷静下来。”
“你不知道我刚刚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不管不顾的将她拉进怀中,”他两眼无神,喃喃自语,“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我想跟着她马车,想趁她回府时将人掳走,掳到没有人的地方,将她关起来,那里就只有我们。”
陆君平听得毛骨悚然:“你疯了?!你这么做她肯定马上死给你看!”
容珺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没那么做,所以我需要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你不用管我,死不了。”
陆君平瞬间被气笑:“你这样又是何苦?你折磨自己做什么?”
容珺还想说什么,却被陆君平恶狠狠打断:“给老子闭嘴!先听老子说完!”
“我刚刚还以为你好了,”陆君平嘴里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你只是在勉强自己,既然如此,待你肩上的伤完全养好,你再次请战,领兵出关,将边疆附近那些小国一并收拾,到时回京直接请旨赐婚,都比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好。”
“领兵出关?”容珺低声重复这四个字,似呢喃,似自嘲。
半晌,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太过于悲凉,听得陆君平头皮发麻。
“文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前世就是在我领兵出关时,失去她的。当时边关传来急召,我前脚刚离京,她就被人逼着投井。”
陆君平没有当真,他只觉容珺已经疯了,彻底的胡言乱语。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我又立下大功了,这一次,可以直接向皇上求赐婚,可以娶她了,但回到国公府,等着我的,只有一间空屋,她早就没了。”
容珺说这段话时,非常的平静,像是在和他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陆君平居然隐隐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或许是容珺的眼神和语气都太痛苦,痛苦得像是快要撑不下去,才会让他有这种错觉?
陆君平明知容珺在说胡话,却仍不住问:“后来呢?”
现在云娆还好好活着,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属于他一人,容珺都这么疯,陆君平无法想象云娆要是真的没了,他会做出什惊天大事。
容珺垂眸,低低的笑了下:“后来……”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带一丝温度与感情,听起来莫名阴森,叫人背脊发凉。
“后来我把所有人都杀了。”
该杀的,不该杀的,全都杀了。
就连宫里高高在上,却早就该死的那位,也杀了。
“所有人是哪些人?”陆君平停顿几瞬,猜道:“你把长公主跟国公府的人全都杀了,给那丫头陪葬?”
其实也不算陪葬,毕竟当时他以为她是没有办法接受他成亲才会自尽。
他就只是,很单纯的,想毁灭一切。
想让所有人都下去陪她。
容珺安静的看着陆君平,少顷,失笑道:“我也不知道,随口说的你也信?”
陆君平:“……”艹!
明知道容珺在胡说八道,他居然还认真了!
陆君平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掀开车帘,想看看出城了没,这才发现马车根本不是往出城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
容珺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眸色不再空洞无神,含着淡淡的温柔笑意。
“再看最后一眼再出城。”
“……”陆君平终于听懂他们这是要去相府。
马车没有直接停在相府,而是停在相府两条街外的巷子。
容珺一下马车就飞上屋檐,身形如风奔向相府,最后躲在相府附近的一颗大树上。
这么一个将星入命,才貌双全的玉面郎君,现在居然像贼一样,偷偷躲在树上,就只为了看温三姑娘一眼。
这说出去谁敢信?
就连亲眼所见的陆君平都不敢相信!
陆君平很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但他无奈的发现,他居然已经渐渐习惯容珺这种不合常理的疯狂,甚至觉得容珺这么乖乖的躲在暗处偷看也不错。
起码容珺在努力的克制自己,努力的不让云娆觉得难受,努力的不伤害任何人。
云娆和温澜清离宫后并没有马上回府,温澜清带着她去了趟琳琅阁,给云娆添了一些首饰行头,容珺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想看的宝贝。
宝贝脸上的笑容依然软呼呼的,甜得想让他冲上去亲一口。
躲在树上的容大将军,再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犯下荒唐的错误。
等云娆进府,再也看不到身影,容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马车上时。
如今中秋还未过,天气依然炎热的很,不过是躲了这么一小段时间,容珺已是全身大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陆君平,表情一言难尽。
但比起容珺做傻事,他居然觉得让容珺这样也不错。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陆君平骤然一愣,突然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容珺带歪了?
“走吧殿下,我们可以出城巡营了。”容珺虽然满头大汗,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脸上的笑容却很满足,很幸福。
陆君平:“……”
算了,被带歪就被带歪吧。
容珺似乎想到什么,马车前进没多久,就吩咐车夫回陆君平府邸。
“不是要出城?”陆君平问。
“还骑马过去比较妥当,再过几日就是赏花宴,我担心皇后或太子在宴席间做什么手脚,得在赏花宴前赶回京才行。”
容珺可没忘,当初温澜清就是在赏花宴上出事的。
他也记得,刚刚太子看着云娆的眼神,十分……令人厌恶。
恶心得教人想挖掉他那一双眼。
“……”陆君平正想骂人,突然想到赏花宴上温澜清也会出席,骂人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又咽了回去。
云娆回府没多久,赏花宴的请帖就来了。
温澜清听见宫里送来请帖,帖子的主人还是温三姑娘,有点难以置信。
云娆虽识字,却不清楚赏花宴是做什么的,见温澜清表情一言难尽,不由得开口问:“怎么了?”
温澜清放下请帖,优雅的捧起茶杯,轻抿一口,才低声道:“这不是寻常的赏花宴。”
云娆还是不懂。
温澜清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京城的世家贵女们都知道,皇后此次举办的赏花宴,并非寻常宴席,收到请帖的,全是家世及品貌兼优的嫡女。”
云娆很快就意会过来,有些不确定的问:“这赏花宴,是为了替太子物色太子妃才举办的?”
温澜清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点头笑道:“是,皇后虽未明言,却所有贵女都心知肚明。”
云娆心蓦然一沉,皱眉道:“皇上都说了要收我为义女,封我为五公主,再过不久,我便是太子名义上的妹妹,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还会发请帖过来?”
温澜清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云娆沉默片刻,决定提醒温澜清提防太子。
“其实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
温斯年刚好回府,听见云娆的话,马上就想起自己不久前做的梦,立刻追问:“什么噩梦?”
他担心知知也梦到了她被人逼着投井。
“爹,您回来了。”云娆与温澜清双双起身行礼。
温斯年摆手:“知知做了什么噩梦?”
云娆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看了温澜清一眼:“我梦见澜清她……”
温澜清听见这个噩梦和自己有关,一颗心顿时高高提起。
“我梦见澜清被逼着与太子成亲,被迫嫁入东宫之后,整日以泪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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