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下电话,荣则看见太阳在天边若隐若现。
他一夜没睡,觉得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突然浮现黄予洋奶奶家门口的场景,穿素衣的人与哀乐。
他记起一些父母过世时的事。
他小学第二年时一个很普通的周末,父亲去分公司。母亲想带他去分公司旁的科技馆看展览,因此一起上了车。在高速上发生了追尾事故,司机和荣则的父母都没有活下来。
荣则很久没再想过了,他以前认为在被挤压得只剩下一点点空间的车里,他是清醒着的,当时他的腿在流血,痛他已经忘记了,他认为自己一直在叫爸爸和妈妈,但是难以从嗓子里发出声音。
心理医生以为这不太科学,像噩梦场面,可能是大脑制造出的虚假记忆,荣则应该是昏迷的。
他姐姐在国外上大学,赶回来办了葬礼。
荣则同样也记不清葬礼的具体内容,留下的只有很短的片段,和一些细节。
父母在白色的鲜花中央的两幅黑白遗像,荣馨挺直的背,他自己坐着的儿童轮椅,因为护士一时疏忽没换好药、血流不止的右腿。
飘满白布的灵堂,半山上满是汉白玉的墓地,墓碑上的刻字和照片,刻字写着爱女荣馨,爱子荣则奉。
此后荣馨中断了学业,继承公司,和荣则两个人生活在了一起。
荣馨婚前过得很辛苦,结婚从家里搬出去后,过得好了许多。姐夫对她体贴,在公司承担了许多工作。
不过和荣馨不一样,他并不希望荣则回公司。荣馨不在时,他对荣则总是防备的。
在fa的几年,只要手离开键盘和鼠标,眼睛离开游戏,荣则就感到迷茫。
荣则不想回公司,他不受欢迎,不知道如果不接着打比赛,他还能去做什么。
有时他很感激ipf,感激电子游戏,觉得ipfl像是一片无家可归的人的收容地,他购置fa,在ipfl购置了一个房间,于是虚拟世界容纳了他,ipfl夸赞他,辱骂他,奖赏他,打击他,暂时性给他一份除了竞技和赢外什么都不用想的、能够远离不欢迎他的现实的工作。
ipf不好打,近年的团战总是输,赢比赛很难,冠军梦想仿佛永远无法实现,但为赢比赛而付出努力,本身很简单。
竞技不关心选手内心世界,本身不要求选手成为意志坚定的道德模范,给予原始的刺激和快乐,宽容地允许人迷惘和内向。
轿车在六月下旬、早晨八点的太阳里送荣则原路驶回机场。
飞机十一点起飞,荣则去吃了点东西,印乐很罕见地给他私聊了信息,问他:“荣哥,刚才经理跟我们说了。你还陪着黄予洋吗?他还好吗?”
荣则回他“他到家了,我在等登机”。
印乐说“好的”、“回来再说”。
荣则坐在休息室的沙发,回想昨晚出租车里,黑暗之中,黄予洋靠在他肩上的样子,产生很自私的想法。
如果黄予洋能够一直陪伴他,就好了,他以后也就永远都不会感到孤独。
随后荣则打开了他收藏的、夏安福在群里发过的新闻文章,下滑到他与黄予洋的合照。他觉得他们是登对的,他自己是可靠的,有许多优点。如果在一起,他们都不会再孤独。
看了一段时间,荣则想自己自作多情了。因为黄予洋本来就不是孤独的。
第35章
荣则在下午三点回到基地,赶上了安排在四点的训练赛。
回来的飞机上,他断断续续睡了两个小时,身体有些疲倦,但精神不差。
抵达基地时,经理、教练正和队友们在会议室开会。荣则他敲门进去,看见安启明也坐在里面,在印乐身旁,黄予洋常坐的位置。
他穿着白色的t恤,手肘支在会议桌上,衣着和姿势都与黄予洋相似,不过安启明个子很小,让人不会错认。
见荣则进门,他有些紧张似的坐直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meko惊诧道,“你昨晚睡了么?”
“不是有训练赛吗。”荣则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好吧,”meko叹了口气,“我刚说完黄予洋回不来打比赛的事,大家都理解。”
“洋王不在我们也得给他赢个二比零,”樊雨泽插嘴,“可不能让他担心。”
由于安启明是临时拉上来打的,教练为了照顾他,重新仔细分析了针对vo的战术,也给安启明和印乐布置了练配合的任务。
回到训练室,离训练赛开始还有些时间,安启明和印乐先双排了一把。
安启明坐在原来庞治的位置上,就在荣则旁边。
排队间隙,他没练枪,转着椅子靠到荣则旁边,叫荣则:“荣哥,我会努力的。”
荣则对他笑了笑,说“加油”,安启明便很受鼓励似的转了回去。
这场训练赛,他们打一支上游韩国战队,由于延迟问题暂停了几次,安启明的发挥差强人意,比第一场比赛强多了。
其他人的发挥很好,打了一小时,fa都占上风。
只是对方选手好像发现了黄予洋的缺席,结束训练赛,互相发了gg后,有一名输出选手在频道里问yomvp1去哪了。
荣则没来得及打字,印乐便用有些支离破碎的英语说yomvp1有事。
对方问yomvp1还会回来吗,樊雨泽抢答“会”,加了好几个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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