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枕的眼睛快要不够用了,他匆忙转了转眼珠,才看见在白梼的上首,在窜动的守军之中,是钗儿小小的身影闪了出来,她仿佛急促地向着白梼叫了声,或者是想尽快赶到他身边去。
但是守军显然也看到了她,那赵统领因给白梼吓傻了,声嘶力竭地指挥众人上前把钗儿拿住,姓朱的守将却冷静的多,他立刻喝命所有人放箭!
他们奈何不了白梼,难道还奈何不了这小女子吗?既然这女孩儿是白梼心上的人,那么只要杀死了她,就是诛了白梼的心!
朱守将见识了白梼的战力,心中已经在暗暗后悔为什么要跟白梼作对,但上了贼船回头无岸,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而他那么多的部将士兵都死在白梼手下,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绝路,太大意了,什么易守难攻,在他觉着难如登天的雄关险隘,对于威远伯来说,却不过只是另一处所向披靡的战场罢了!
可既然后退无路,那不如跟白梼玉石俱焚。
一声令下,反应过来的士兵们调转箭头都向着钗儿射了出去,钗儿因看到了白梼,正着急要冲到他身边去,没提防身后冷箭如雨点似的向着自己冲来!
钗儿心头一凉,要躲闪已经迟了,她的左侧是虎视眈眈的士兵,右侧则是深渊,钗儿勉强击倒两个拦阻在身前的士兵的同时,仿佛听见了白梼怒吼了声:“钗儿!”
利箭没到,带着死亡气息的冷风先袭来,金钗儿的心狠狠地跳了跳,来不及多想,她的脚尖一点,猛地纵身向着白梼的方向跃了下来!
山势陡峭,这样一跃就如同自戕一般,钗儿心里毫无别的念头,只是义无反顾地如同流星般坠下!她几乎不敢看,只感觉不知有什么划过自己的脸颊,略有点疼痛。
眼睛闭上又睁开的瞬间,身子突然给什么牢牢地兜住了,腰肢略有点疼,但不算难过,钗儿的眼睛慢慢地瞪得大大的,也如愿看清楚面前的一双明朗如星的眸子。
白梼的脸上沾着血,发鬓略显散乱,但唇角却情难自禁地勾了勾:“接住你了。”他像是叹息一样,也像是重新把心放回肚子里的轻轻说。
钗儿没顾上眨眼,而也对着他的眸子舒心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接着我的。”
白梼的眼中掠过一点带着笑影的轻诧,单臂将钗儿抱得更紧了些,他沉声道:“钗儿这样信任,我自然不敢辜负。”
此时钗儿的耳畔响起了慌乱的叫声,她不知情形如何还想抬头看看,却又着实懒怠去看,被白梼紧紧地搂在了怀中,就仿佛所有的危险也都给抵挡屏蔽在外,什么冷箭,什么追兵,什么关隘,都不用去理会,他的怀抱是最坚实的堡垒,只供她一个栖身。
她大概是有点累了,又或者是已然心安,她愿意一辈子都这么给他抱在怀中,朝朝暮暮,一时一刻也不要离开。
第80章情难自禁
先前钗儿的险状,在底下的白梼自然看的清楚,这山势本就陡峭险峻非常,两人之间又隔着很有段距离,钗儿这匆匆之中的纵身一跃,简直越发的险象环生,让远处观战的慕容凤枕呼吸急促,手掌心里都出了汗,连他旁边的清江圣女都紧张,两只明媚的眼睛睁的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
但清江圣女跟慕容凤枕虽然紧张万分,但两个人心里却不知为何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期待,又像是隐隐地一种笃定之意,因为凤枕很相信白梼之能,而清江圣女也极知道白梼之力,白太素从不是坐以待毙的那种人,相反,他是个总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这世上好像就没有会把他阻住、将他难倒的事情,毕竟,这可是在天骄阳一般的人物。
就像是应和了他们两个人的心境跟期盼似的,就在钗儿的身形如同流星似的向下之时,白梼却已经纵身向上,间不容发的时候已经连换了几个落脚之处,不知不觉而又疾若闪电的,他正向着钗儿靠近,在最后一刻,白梼的脚下在岩石上用了几分力道,整个人如同扑击的鹰隼般向上掠去,与此同时他手中本握着的长戟突然破空而出,这远远地看着,倒像是他要用这把戟将钗儿置于死地一般,但那长戟只是闪电般腾空而去,钗儿依旧错身往下,而在至关要紧那恍若白驹过隙的眨眼间,白梼长臂探出,牢牢地将女孩子及时拥在了怀中。
巨大的冲击之力带的白梼也随之往下坠去,然而他早在腾身之时已经仔细观察过地形,身形虽快,人却不慌,单脚在一株斜探的松树枝上一踩,只听咔嚓一声,粗若儿臂的枝子发出不胜负荷的断裂之声,白梼借机卸去那坠落之力,深吸一口气,再度落脚之时身形已经稳住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事,而与此同时,头顶上却也响起了一声惨叫,同时传来士兵们恐慌的吵嚷。
原来白梼在去迎抱钗儿的时候,已经先将手中的长戟扔了出去,他的臂力惊人,这长戟出手,简直雷霆万钧,所到之处,那股刚猛之气竟把追在钗儿身后的那些箭都震得停滞四散,简直如同是点点萤火之光遇到了烈阳,自然而然地就消散了。
但白梼扔出兵器却并不止于此,那把长戟破空而出,震飞了几十上百的箭头,仍是片刻不停,就如同它的主人似的如入无人之境,有两个不长眼的士兵来不及躲闪,只觉着眼前白光一闪,给那凛冽光芒擦过的身上顿时鲜血横流。
长戟势不可挡地越过十几个士兵,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被白梼的兵器选中的正是之前指挥射箭的朱守备,他本来看到钗儿给逼得直跳下去,而白梼也纵身跃起,还以为自己一箭双雕,正惊喜交加冲上前查看究竟,冷不防这夺命的戟破空而至。
朱守备全没想到,只觉着胸口一阵锐痛,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后飞退出去!这倒不是他躲闪功夫了得,而是完全不由自主地给那长戟带着,戟锋自前胸入,从后心穿出,最终钉入了一块坚硬的大青石上才停住。
朱守备的双脚都离了地,他瞪大血红的眼睛看看胸口的戟刃,看看那还有点微微颤的戟身,他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果然是一败涂地,一步入绝境了。
他怎么忘了,威远伯可是有万人丛中取敌首级的记录……果然跟这个人为敌是此生最不明智最荒谬的选择。
朱大人还没来得及后悔,就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
不用白梼再上阵了,跟随他的亲兵趁机掩杀上关隘,而对方因为失去了主将,群龙无首,又因被白梼的威猛惊吓到,竟失去了反抗之心之力,没怎么费事,就尽数给俘虏了。
有几个部将过来要请示白梼,可威远伯只是抱着那身材娇小而相貌极美的女孩子,眼睛盯着她,再也不肯往别处看一眼,这会儿就算最没眼色的愚鲁军中男子也看得出来,这会儿若是打扰,简直天理不容。
幸而跟随白梼身边的也都是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知道该如何善后,当下几个人商议着自去料理。
没有人来打扰,白梼抱着钗儿,几个起落,到了半山一处较为平坦而清静的地方,那是很大的平坦的一块青石,旁边生着两棵松树,白梼想把钗儿放在石头上,再仔细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但不知为何竟又舍不得把她放下,于是索性抱着她坐在了青石上,这才问道:“有没有受伤?”
钗儿坐在他的腿上,手指碰到他肩头上硬而冷的锁子甲,她悄悄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那铁甲的形状,喜欢的唇角轻扬:“没有。”
说了这句她突然想起来:“你呢?”
钗儿仰头看向白梼,明眸里满满地都是担忧。
白梼确实是受了伤,但对于习惯了死人堆里跑马的他而言,那几处伤自然不算什么,而且见了钗儿,竟也把那些小小地伤痛都抛在了脑后,他正要回答“不碍事”,钗儿却叫道:“放我下来!”
不等白梼反应,钗儿双脚一荡,整个人从他的腿上跳了下地,白梼虽然有能力将她拘禁在怀中多抱上会儿,可又不肯为难她半分,只要她一挣扎,他早就情不自禁将手臂松开了些,生恐不小心伤着她。
钗儿先看到的是白梼肩头的一道刀伤,撕开衣裳看,虽皮开肉绽看着可怕,还好伤处并非险要;胸前因为有铁甲护着,只在颈间往下有道擦伤。
钗儿仔细端详了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这些伤势上她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到白梼曾遇过的险境,让她时而呼吸急促,时而屏住呼吸,担心忧惧跟心疼怜惜交织出现。但除了这些外,最让钗儿担心的是白梼腿上的伤,据她判断该是伤到了腿骨。
她半跪在地上,心颤颤地盘算着该怎么帮他治疗,却没有意识到眼前不知何时已经模糊。
正在这时,一只大手轻轻握住她的肩头:“钗儿别怕,这不算什么。”
钗儿猝不及防地抬起头,这一动,眼中蕴着的泪摇摇晃晃,断线的珠子似的流了下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含泪仰头看着白梼。
白梼看的呆了,两个人目光相对片刻,终于,白梼叹了口气,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却坚定地扶着钗儿的肩头,就这么缓缓地俯身往下,向着她靠近了过去。
白梼不想让钗儿流泪,所以轻轻地吻在那湿漉漉的眼睛上,想要将她的泪尽数吮去,他的动作非常的温柔,因为从未做过,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可又水到渠成。
这一幕在钗儿而言,恍恍惚惚,对于白梼而言,却是情到深处,无以自禁。
眼前毕竟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虽然当初从她之意,终究以礼相待,可在他心里却是一丝一毫不曾生过二心,他也清楚钗儿需要的只是一段时间而已,他是最有耐心等候的,哪怕是一辈子他也能够。
及至他带兵离京,从分别开始,每当他闲暇之时,即刻就会想到钗儿,她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自然,甚至比吃饭喝水还要重要,毕竟常年带兵的习惯,他可以忍饥挨饿,几天的不吃不喝,但他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