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说的都是近日的安排,“...今儿个就在宅子里住下了,明日再谈另买宅子的事儿。还有许许多多的事儿呢!安排丫鬟、置办衣裳首饰、去京兆府尹或是县衙更变名帖...宅子里的事儿,祖母来办,外头走动的事儿,你务必要精心,提前去官衙打好招呼。”
漕运使司和京兆尹的关系,一向蛮好的。
曹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笑着应,“好好好,祖母的交待,孙儿赴汤蹈火务必办好。”
薛老夫人“啐”了一声,“可不是为我办的,是为了你自个儿妹子呢!”
曹醒呵呵笑起来,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说着话儿呢,众人脸上还挂着笑,曹醒拍了拍手,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壮士压着两个戴着麻布头套、穿着细绫棉鞋的一男一女进了内堂。
壮士脚朝下一蹬,那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含钏肩头一耸,有些被吓到。
曹醒轻声连道,“妹妹莫怕,从今往后,再无人可伤你。”
手侧在耳旁拍了拍,壮士将那两人的头套一把摘下!
含钏倒吸一口气。
这是...
第二百五十八章小红头(上)
是一男一女,四十出头的陌生人,被白布篓子塞着嘴,嘤嘤呜呜,目光闪烁,尽是惊惧。
含钏蹙了蹙眉,弯了弯腰,视线与这二人平齐。
有些熟悉。
眉目间有些眼熟。
含钏眯眼想了一会儿,却始终想不出来,转头看了看曹醒。
曹醒脸上挂着笑,身形从容地向后一靠,手搭在椅背上,轻声道,“...十年前,山东寿光,是不是这两个人将你卖进宫的?”
含钏有些愣,再仔细瞅了瞅——男的吊梢眼、大宽嘴,女的高颧骨、嘴巴往下咧...确实长得就不是什么好人相,可含钏实在不记得了,一眯眼一睁眼就身在驶向京城的板车上,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猪羊..
含钏迟疑着摇摇头,“...记不得了,进宫以前的事儿什么也记不得。曾经去内务府打通关系查了查来处,只可惜卖掉我的那个人许是不会写字,鬼画桃符的签了个名儿,什么东西也瞧不出来。”
曹醒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泛旧的名册翻开一页,递到含钏身前指了一行字,“可是这一栏?”
含钏接过,有些惊愕。
曹醒把内务府的名册都拿回来了?内务府的东西,能拿回家?
含钏压住错愕,顺着曹醒的目光看过去。
是那一行。
绕了两个圈圈,胡乱画了两笔。
曹醒面上始终挂着笑意,看向薛老夫人,“昨天夜里托人去内务府查了查含钏入宫时的名册,再顺藤摸瓜摸到了山东,跑死了两匹马,今儿一早山东那边的漕运传了消息过来,这两人果然是将含钏卖到宫里的贩子,原是寿光村上务农的庄稼人,后来拿着卖了含钏的银钱又买房又置地,吃得起肉、穿得起细绫罗,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曹醒顿了顿,“去年十一月腊月的时候,有人去村头打听过这两人和含钏的关系,这两口子倒是警醒,立刻变卖了家产,收拾起细软连夜赶赴河北涿州投奔远嫁的姨妹。”
紧跟着冷笑一声,“多半是害怕东窗事发,急急忙忙举家搬迁了——这不,曹家的人在涿州房山县一处村子里堵到了这家人。”
所以,曹家在一天一夜的时间,找到了贩卖她的那家人,再从涿州将这两人提到了北京。
涿州离京城不算远,若是驾马,早上出发,夜里便能到...
如今不就是夜里吗?
这是一点儿没耽误啊。
含钏被曹家,不对,漕帮的能力惊了一惊。
便是徐慨也需迂回作战,拜托山东布政使司派人一探究竟,动作...绝对不会如此迅猛。
那两人听明白了,脸刹那间变得煞白——这是十几年前犯下的贼事,现如今那小娘子的家里人来寻仇了!
大咧嘴女的跪着直直朝后退,却被身后堵门的壮士一顶,摔了个头挨地。
男的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呜呜直出声,似乎是要解释什么!
曹醒修长的食指一抬,壮士横跨两步将男人嘴里的白布条一把扯了出来。
“饶命!饶命啊!”男人扯开嗓门求救,双手被缚于身后,只能使劲儿蹬膝盖,借着膝盖头子的劲儿朝曹醒那处磨,“俺知道你说的哪桩事儿了!十年前是吧!?俺们村头林子里的坟包上倒了满头满身都是血的小姑娘!四五岁的模样!头被人开了瓢,眼看着出气多近气少了!俺们...俺们...”
男人眼珠子滴溜溜转,扯着嗓子叫,“若不是俺们两口儿,恁家闺女儿一早死了!要不被野狼叼走,要不谁也管不着,出血都得出死她!是俺们两口儿把恁家姑娘背回了家,又采草药糊住头上那伤口的,恁们得谢谢俺!”
曹醒敛眸笑了笑,再一抬头,目光里带了几分狠戾。
男人身后的壮士一把将那人的头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男人的脸被挤得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
曹醒站起身来,声音清朗,“是,若等我们找上门时,你交还给我们一个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闺女,你后半辈子的房子、银子、女人、威风,我曹家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曹醒话锋一转,“可惜,你救活了我妹子,转头见内务府征良家子,便将我妹子送到宫墙里头去了。对了,卖了多少银子来着?”
男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呜呜”个不停。
曹醒轻笑,“十来两银子吧?你拿着卖我妹子的五两银子,买了房置了地,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儿...这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含钏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