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跟上么?慈姑迟疑问。
宋行老也不放慢脚步,遥遥远远应了声“嗯”。
慈姑摸摸鼻子小跑跟在了她身后。
水部建在一座三层楼阁上头,慈姑走在楼阁间,她甚少登过这般高的楼阁,如今汴京城已经进入夏末,天空似乎下了几场雨之后就变得广阔起来,飘着白白软软的云朵,似乎置身高楼便能够得着一般。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从木栏杆间伸手一够那白白软软纱雾一般的一朵云,
“何事?”宋行老问。
“够云。”慈姑老老实实作答。
宋行老瞥了一眼天边的白云,似乎好一阵才想明白她要做什么,而后叹了一口气“性子如此跳脱,可怎生是好。”
之后慈姑便容吐吐舌头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团行许多年都与官府相依相存,都水监丞、通判都水监见着宋行老打招呼:“见过宋老。今儿可带什么零嘴与我们么?”,
宋行老一点都不像适才那般不苟言笑,瞧着他们就如子侄一般亲切,与他们说说笑笑打招呼,慈姑便从荷包里拿出脆皮嘉庆子糕分发诸人。
通判都水监司云惊讶:“这是您的婢女?”他尝一口手中的脆皮嘉庆子糕,嘉庆子独有的甜香满口。
“不是。”宋行老道,“康慈姑,是团行一位行老。”
“啧啧啧。”司云上下打量着慈姑,“这般年轻就做了行老,可真是青年才俊。”
他们一会便谈起了正事,都水监丞与宋行老说个分明:“如今征夫预算定下了是三百两银子,要做三百人十天的饭。一人十天花一两银子,一天便是一百文。这说多不多,说小不小。您看……”
“不行!”宋行老毫不犹豫拒绝,“这许多人都是卖力气的,要有肉有油,不然没得力气,外头一碗面都几十文,午餐和夕食两顿我只有一百文,绝对不够。”
他俩人在商言商,慈姑便与司云在一旁站着,司云担心慈姑站在一旁无聊,瞧了瞧自己案头有一只木雕的小鹿,本是自己刻给侄儿的,想起今天吃了慈姑那么好吃的脆皮嘉庆子糕,又没什么回礼,见慈姑眼珠子盯着那小鹿,便拿起那只小鹿递给慈姑,用口语比划声“送你。”
慈姑讶然,不过想起自己适才无聊便盯着那小鹿瞧了半天,许是因着这个原因对方才示好,正好两位长官们正在争辩,她也不好推辞发出太大动静,便顺水推舟接过来,比了个“谢。”
两人这一番哑语打完,似乎亲近了许多。
堂前两位长官也讨价还价出了结果,最终说定了以三百五十两银子。登时气氛又变得友好起来,司云送她们出来,又跟慈姑眨眨眼:“我照管汴河疏通之事,回头见。”
出来后宋行老就将此事交给慈姑:“以后这事便由你来全权处理。”
事关重大,慈姑忙应了声是。
宋行老交代清楚事情后便自去归家,谁知宋宏和宋雅志父子两人正待在府前候着她回来。
见她过来宋雅志立即赔笑道:“见过姑母。”
宋行老眉目淡淡:“何事?”
“是这样的,姑母,我今日去了北邙山的祖坟瞧了瞧,姑爷爷和姑奶奶的坟茔前长满了蒿草,这些天雨大,姑奶奶的坟茔后被雨水冲出了一道壕沟。我带着人今儿将蒿草拔了,又将壕沟用土补了。”宋雅志殷勤道。
这是示好,也是提醒。历来只有男丁才许入祖坟,无子之人抬举侄子也有部分是为着这点考虑。今后宋行老自己若是要葬入祖坟也是要宋雅志抬着进,亲手铲第一铲土才行。
“辛苦你了。”宋行老却仍旧面色淡淡,似乎混不在意今后。
宋宏最恨她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似乎是瞧不起他一样。自小他就被家人告诫,要敬着宋家嫡支这位大娘子。从小他家家贫,每每眼馋这位大娘子锦衣玉食,也深恨她每次对自己都淡淡的。自卑的人不去想这是她素来的待人之道,却将一切都归咎到贫富上去。
他面上仍旧笑着,心里恨意翻滚。
他攥紧了拳头,为了掩饰自己的冲动,环顾宋府打量着那些雕梁画栋、金银器皿才按捺下心气,很快这些就都是自己和儿子的了,到时候看她宋姿再怎么狂!
第76章红烧肉
宋行老仍旧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态势,她将宋宏请到账房,命管事的
拿出一堆店里的单据:“这是我名下交给宋雅志打理的店铺利润账册,多数亏损。
这些店以前在我名下时各个都是盈利几千上万两,如今却入不敷出,若不是
从前那第一家店盈利之后我才将其余店交给他,可如今这态势,倒叫我……
宋行老叹口气:“盈利倒是小事,年轻人慢慢教总能起来。可是前些时间听说一位老师傅只因在宋雅志当众做菜时多嘴说了一句‘还没到勾芡的时间’,就被辞退了,容不下比自己强的厨子,这就不是我能教会的了。”
三堂哥,我也愿意给你个面子,只不过你不是只有雅志一个儿子,换个别的来我也愿意如当初待雅志一般赤忱
原本想兴师问罪,谁知却是自取其辱,宋宏面红耳赤,几乎是铁青着脸咬牙回的家,一到家便大喊:“藤条呢?”
接过来藤条反手就抽:“我叫你乱辞退人!我叫你亏损!若不行就换你弟弟去!”将个宋雅志抽得鬼哭狼嚎。
宋雅志被打得全身是伤在床上躺着修养,孙川少不得要来探望他,殊料宋雅志第一遭事便是问他罂粟壳如今可安好。
孙川惊愕不已:“怎的,这就改主意了?”
宋雅志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姑母见我挨打,说待我好了这些店都要再交给我。看来不熬煮这罂粟壳说不过去了。”
而后叫孙川去打探:“今日看见康慈姑送姑母回府,你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姑母给康慈姑交待了什么好事?”
慈姑接手了这给汴河堤岸司下辖工人造饭之事,如今正昼夜苦思冥想要如何将区区三百五十两银子搭配饭菜之余还要有盈余。
“这有何难?如今你在码头上贩卖的那些食盒不就正合要求么?”岚娘不解她为何如此费心。
慈姑摇摇头:“做事情切记生搬硬套,一着不慎说不定既引得码头上食客不欢喜,又叫治堰卒们不喜。”
至于这次要用的厨子们,慈姑决定了叫少年厨子们过来。
汪行老还有些犹豫:“那些儿郎们还小,这可使得?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