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边上,等待吃饭的队伍。
乌橹本来排得好好儿,只不过那香味透彻云霄,直冲得他肚子咕噜咕噜叫:“今儿有甚好吃的?”
他好奇,就往前面去看看,跟个小矮个打个招呼:“兄弟,我去前头看看。”
小矮个点点头:“没问题,你去吧兄弟,顺道帮我瞧瞧今儿的汤是什么。”
乌橹往前一看,嗬!今儿大手笔,居然是水晶透亮的红焖大肘子,红玛瑙一般晶莹的外皮泛着油亮亮的光,叫人瞧见就忍不住咽咽口水。
汤则是绿豆汤,那绿豆炖得发烂,连豆沙都熬出来了,沙沙的,汤色发暗,散发着淡淡的豆香。
乌橹心满意足原往后头去,可小矮个不见了,他往记忆中的位置站,可有人不满意了:“哎哎哎排队,不许插队。”便说还便将他往后推了一把。
乌橹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当下就凶了一嗓门:“你说谁呢?”
对方是京师禁兵利南,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一拳头就挥舞过来,两人居然立刻打了起来。
等等,谁打架呢?是个禁兵在打乌橹
“什么?我们治堰卒岂能就这么被他们禁兵欺负,兄弟们,给我上!”京师禁兵和汴河治堰卒两队本就不大和睦,如今有了这食铺居然成了两家争斗的由头,两队立即厮打了起来。
有人往后退去,更多的人涌上去加入了战斗,还有人索性叫喊着去营地寻更多的帮手。
“哐哐哐!”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沉闷得敲击大锅的声音,而后是一个凌冽的嗓音,“不论是谁,打架便不给饭菜。”
是康娘子,她这些天在营地里做饭早已经树立起了威望,正在厮打的人群立即停了手。
恰在此时小矮个出现在乌橹跟前一脸歉疚:“对不住啊兄弟,晌午的堤岸未垒好,我适才临时被人叫走。”
乌橹一愣,收起了拳头。
当事双方偃旗息鼓,再听说康娘子不给饭吃,其余人便也都乖乖儿收了拳头。
福王是官家的亲弟弟,他是个走马章台斗鸡下杜的浪荡子,前些日子因着宰相左冰的案子拖累在家蛰伏了一段时间,许是太颓废了官家瞧不下去,便给他指了这治理汴河水患的差事,也为得是叫他正经做些事。
福王不过每日点个卯,却也耽误不了事,横竖这有水部盯着。
今日日上三竿,他才施施然到了堤岸边巡视,柳条摇摆,清风徐来,他诗兴大发:“夏日炎炎到河堤,王爷我就想作诗。”
“好诗好诗!”仆从不住赞叹。
“王爷不好啦!堤岸上禁兵和汴河治堰卒打起来了!”报信的小兵自然来寻此时的最高长官,
福王皱皱眉头心里盘算:治堰卒如今归福王归,禁兵最上头可是归濮九鸾管。不成不成,不能叫那个阎王给皇兄告状,若说我妨碍京甾的防卫可不成。
他想清楚当即正色道:“打起来那可不成!快带我去瞧瞧!”
到了以后却只见一对老老实实排队的士兵,还有个挥舞着勺子站在最前头给士兵训话的小娘子。
咦?这不是风平浪静吗?
侍从摸摸脑壳:“可是适才明明一片混乱,瞧着就要打起来了。王爷您等着,我去问问。”
不过两句便问得清清楚楚:“回王爷的话。是因着抢菜,不过已经被厨娘平息了。”
“抢菜?濮九鸾克扣兵饷了?禁兵没钱去外面吃啦?”福王适才几步走得气喘吁吁,边喘边纳闷,“怎的,这些禁兵改了性子,倒与治堰卒一起吃饭了?”
仆从为自己适才的大惊小怪而感到有些抱歉,眼珠子一转想起个将功折罪的法子:“王爷,如今这伙食可当真做得好吃,不怪他们抢。”
“哎呀笑掉我大牙。”福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头兵吃的伙食,能有什么稀奇?”
福王看着侍从呈上来的菜盘皱眉头:“小爷我我素来不喜吃甜菜。”
再一看是猪肉跳将起来:“我瞧着宝石红,还当是什么好肉,原来是猪肉,小爷我素来不喜欢吃猪肉,快拿走,快拿走!”
“王爷,你尝尝,奴当真不骗您。”
福王勉勉强强就拿起筷子:“好奴才,就看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吃上一口。”
这肘子是先煮开后再加入油锅炸过后,而后为保持外皮完整是从肉那头切得花刀。
再将肘子放入炖碗,加入去核的红枣、软熟莲子镶入原来枣核位置,再围在肘子周围,皮朝下花朝上,这道菜便如一朵盛放的大花,而后蒸熟后倒入黄褐色的糖浆。
一个又肥又大的猪肘子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外皮如同那红玛瑙一样红润透亮,肉质饱满。
福王一脸狐疑用筷子扒拉了扒拉,谁知那汁水浓厚,几乎能拉出丝来。
他嘀嘀咕咕却还是扒拉了一块放进嘴里。肘子皮被炸成好看的朱红色,放入嘴中炖得软烂,肥而不腻。
弹牙的肘子皮下面便是黏糯的油脂,再下面则是炖得烂烂得瘦肉纤维。吃完这肘子,咸香满口,满口的酥香,说不出的扎实。
再尝尝这别致的配料,红枣的香气、莲子的甘味一齐融入了肘子,莲子软糯、红枣香甜,与冰糖肘子配在一起油而不腻。
福王再看另一个菜是素淡的素菜,翻检了一下,里头有紫萝卜丝、有茄瓜、有粉丝、有黄瓜丝皆被切成丝状,而后用醋酱油翻拌,凑近还有一丝芝麻香油的香气。
他夹了一筷子入嘴,丝丝缕缕,搭配柔韧的口感,清清爽爽的酸味正好适合夏天,用力还能唆一口进嘴,着实过瘾。
汤是绿豆汤,这福王没少喝。可这一入口便就不同。
宫里常喝的绿豆汤、加入莲子、百合,端的是花团锦簇热热闹闹。这里的绿豆汤平平淡淡,只有绿豆一种配料。
大小整齐的豆子凑在一起,被炖煮得几乎要脱壳化沙,让人想起那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