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看他,都是一前一后过来,即使在病床前,也是林月容坐得近,姜左岭坐得要远许多,好像很不忍心看见他那副病容的模样。
他们每次过来探望他,他都是病得越来越重,最后一次,姜左岭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如果姜耀宗说的是真的,那真相对于他来说,未免太过残酷了。
姜潮云已经脱离那种动不动觉得寒冷的日子很久了,但现在,他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寒冷,这种冷意是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丝丝地吹遍了他四肢百骸。
姜潮云忍不住抱住了手臂,浑身都在发抖。
姜耀宗迟疑了很久,才将手放到了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荀先生能将你治好,放心吧。”
姜潮云感觉眼前都有些模糊,姜耀宗的声音在他耳朵里都变得分外模糊,听不清晰。
这种时候,他忽然分外想念寒江穆。
前辈子,是寒江穆带来了马大夫,他从那个时候就喜欢自己,即使他本人不知道,他也依然为他默默付出。
这辈子马大夫错诊的事情早早暴露,也是寒江穆默默地将荀先生推给了他。
寒江穆对他还那样好……
姜潮云想到寒江穆种种,又想到了他送他的暖玉还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握住了脖颈间一直佩戴的锦鲤暖玉,那浑身的寒冷僵硬悄然化开,慢慢褪去。
姜潮云心里像有了依托,情绪都稳定了不少,他擦了擦眼泪,认真地对姜耀宗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姜耀宗收回手,目光从他水光盈盈的眼眸移开,撇开视线道:“不用谢,我只是告诉了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姜潮云声音还有些哽咽,他小声问:“你说跟我得了一样的病,岂不是也是……?”
姜耀宗轻轻颔首,“我身上的是钻心蛊,我娘盼我成才,用蛊虫来逼我读书,若是不驱动蛊,每个月初一和十五会发作,若是驱动蛊,每天都生不如死。”
姜潮云被震得久久无法言语,过了很久,感同身受地再次鼻子一酸,哽咽道:“你也很不容易。”
姜耀宗看他为他流眼泪,心里一阵震荡,复杂得难以言语,眼眶瞬间红了,他忍了下去,低声说:“还好,少爷不必为我担忧,人命如草芥,能在这世上走一遭,于我而言,也足够了。”
姜潮云伸手拍了拍姜耀宗的肩膀,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到时候继续读书吧,我帮你继续读书。”
姜耀宗说:“不必如此,我对出人头地并没有执念,少爷也不要觉得亏欠我,我娘……她该死,我也当如是……你不必这样对我。”
姜潮云不听,认真地说:“你把名字改掉吧,不要姓姜了,也不要叫耀宗了,你还是要继续读书的,你要出人头地,为你自己。”
姜耀宗默然无语。
姜潮云又想到了自己是被下蛊了,而荀先生说的那些话证明他是可以痊愈的,精神不禁一震,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容,“我要有好过我余下的日子,你也是,等我们俩解了蛊,都好好活,好不好?”
姜耀宗看着姜潮云,过了许久,才轻声应了一句:“好。”
姜潮云从荀先生院子里离开的时候,神态俨然与从前大有不同。
他回到房间先哭了一通,而后坐到书桌旁,让碧心研墨,给寒江穆写了一封信。
姜潮云知道这信注定没法到寒江穆手里,所以写得很随心,言语之间不乏感激想念之情。
写完这信,姜潮云看了一遍,觉得十分害臊,但今天心情大起大落,总想记录下来才好。
他将信放到抽屉里,因为哭了挺久,精神也疲惫了,便去床上睡了一觉。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睡着,后脚那封信就被人取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誊抄了一遍,然后快马加鞭地送到了身在嘉州的寒江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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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寒老师看情书一百遍:哇塞
云云子:昏厥
第52章神出鬼没寒老师
姜潮云对姜左岭死掉的悲伤很快就被真相冲淡到微末的地步,注意力也全都到了自己身上是蛊毒,而不是什么天生的寒症。
这对于他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若是寒症这样的不治之症,那便是跟老天爷抢人,但如果是蛊毒,他就是真的有救了。
若能长命百岁,谁又真的愿意只活两年呢?
带来这个转机的是寒江穆,姜潮云对寒江穆的感激无法言表,只能用书信的形式来写下自己对寒江穆的感激之情。
但这种书信,他是没有打算让寒江穆看见的,毕竟他忍着羞耻心,写了不少肉麻的话。
他认真地思考了自己对寒江穆的看法,心里俨然觉得他是十分可靠且值得信赖的人,将寒江穆从头到尾夸了一通,又让自己铭记寒江穆对他的好。
说是给寒江穆的书信,其实更像是日记。
也正是因为是日记,其中有不少事情都不是寒江穆该知道的。
姜潮云还不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写完书信后,便去床上睡了。
这些天他倒是一直在做着那个梦,梦见小时候的自己总是偷偷摸摸地去见那个小孩,问东问西,好像要将所有的好奇心都倾注在这个来历神秘的小孩子身上。
第一次那孩子直勾勾看他好像只是一个意外,之后姜潮云就算站在他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摇晃,也没再见到他有任何反应。
那孩子虽然比小潮云只大了一岁,但看着要比小潮云高许多,也比同龄人要高上一些。
他身上一开始穿的衣服虽然破旧,但皮肤很白,偶尔袒露出来的手心即使有严重的擦伤也能依稀见到他柔嫩的皮肤。
燕国其实一直有着以白为美的风俗,穷人是没法保持这么漂亮的肤色的,所以这个孩子应当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