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奇怪发问:“怎么了,突然这幅模样?”
宋棠却晃一晃他的手,低声问:“陛下能不能不走?”
这是极少能从宋棠口中听见的话。
裴昭当下回想起她方才那个略显反常、落在他脸颊上的吻。
他微微俯下身,再一次问:“怎么了?”
宋棠垂眼,避开裴昭的视线,咬了下唇说:“臣妾……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生病的缘故,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总是休息得不好,时时要做噩梦。若陛下在,许是便不那般了,所以臣妾想陛下在臣妾这儿多待上一会儿呢。”
来之前裴昭并不晓得有这回事。
而现下宋棠开口,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说:“那朕等你睡着再走。”
裴昭吩咐魏峰去德政殿取来未批阅完的奏折。
宫人搬来案几搁在床榻旁,他靠着床沿坐下来,是个陪宋棠的意思。
“睡吧。”
让宋棠躺下后,裴昭说得一句,见她闭上眼,便将心思放在眼前的奏折上。
本该闭眼休息的人却时不时睁眼偷看他。
起初,裴昭感觉到了但没有在意,到得后来仍是如此,他不由回头。
那个瞬间,裴昭望见的是宋棠眼底的笑意以及她脸上没来得及收起的对他的依恋,像只这般看着他已是极为满足。他抬手捂住她眼睛,挡住那样的视线,说:“不好好睡觉,这又是做什么?”
宋棠掌心覆在裴昭手背上,莞尔道:“不知为何,只想多看一看陛下。”
裴昭好笑:“朕还以为朕今日后脑勺长了朵花。”
宋棠听裴昭这么说,反而不笑了。
她沉默下去,裴昭也收回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宋棠抬眼去看他,跟着垂下眼,一面去握裴昭的手一面忧心忡忡道:“其实臣妾心里是有些话的,但想着近来宫中才消停一些,又不愿为陛下平添烦扰。”
裴昭听言晓得这是宋棠今日种种反常言行的真正原因。
他道:“同朕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棠默一默,方开口:“那……臣妾说了?”裴昭一颔首,她声音低下去一点说,“那一日,陛下审问邓氏谋害婉顺仪一案的那一日,魏公公从邓氏的住处搜出来的东西,可是与巫蛊之术有关?”
裴昭不意宋棠要说的事是这个。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宋棠自顾自问:“是不是也牵扯到了臣妾?”
“原是没有想过这些的。”她皱一皱眉说,“只最近又是噩梦又是生病,且那一日陛下未曾叫大家晓得是什么,臣妾忍不住多想了两分。如若那般,臣妾……”
“虽则告诉自己,那样的事情当不得真,但又难免忧虑。”
宋棠仿佛在认真苦恼这个问题。
“臣妾也知实在不应该如此,可这几日清醒的时候,常常会想,倘若当真叫人用些个肮脏手段害了,若说臣妾有什么遗憾,许便是未能陪得陛下久一些。”
落在裴昭耳中情真意切的话令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反握住宋棠的手宽慰道:“不会有事的。”
宋棠惨淡一笑:“也只有陛下在臣妾身边,臣妾才能身心松快了。”
裴昭思忖间说:“如若实在忧虑,朕择日请皇恩寺的大师入宫,做一场法事,解了你这心结。”
宋棠诧异道:“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裴昭顿一顿说,“各宫各殿皆是这般,便不碍事了。”
一句话似乎叫宋棠红了眼。
她别开脸,像在忍着眼泪,须臾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臣妾何德何能叫陛下这样操心?”
裴昭却笑:“不是你自个说的么?”
“你是朕的人,朕疼你宠你乃是天经地义。”
宋棠再无法克制般扑到裴昭怀中,一双手臂搂住他脖颈,脸埋在他肩窝处,呜咽的一声:“陛下又要惹臣妾哭。”
裴昭愈笑:“朕可怕了你了。”
说话间他把宋棠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侧身抱住她:“朕往前是没有说过,但今天不得不告诉你,你哭起来当真不好看。为着你在朕跟前的形象,也少哭一些。”
宋棠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呵他。
面上举起小拳头在他胸前捶了两下,气道:“陛下取笑臣妾!”
裴昭轻笑一声,未再说话。
宋棠便也格外顺从倚靠在他身前,做足温柔小意模样。
对裴昭提出的请皇恩寺的大师来宫里做法事,她深觉不错。旁人或以为,裴昭是为着沈清漪才有此安排,可到底过得这些日子,沈清漪又焉能不知不是那样的?
皇恩寺的大师届时入宫做法事,太后娘娘不会不关心。
知一切因沈清漪而起,太后娘娘又该做何想?
近来后宫风波都与沈清漪有关系,沈清漪而今倒比她扎眼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