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一压嘴角:“换了谁只怕都一样。”
“是啊。”
霍凝雪轻叹一气,喝得一口热茶,继续道,“可惜臣妾便无那个福分。”
她没有,不曾收到来自皇帝陛下压岁钱的旁人就有吗?
沈清漪垂下眼,没有理会霍凝雪的感慨。
霍凝雪的话却并未就此打住:“最稀罕的是,那串压岁钱,似乎是陛下亲手编的。”说话间她又一次叹气,发出新的慨叹,“陛下待淑贵妃娘娘实在不一般,叫人嫉妒都嫉妒不来,除去羡慕二字,再说不出别的。”
沈清漪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她努力克制,言语间仍藏不住有些许酸溜溜:“如今是这样,将来如何且说不准。希望淑贵妃能一直如现下这般,得陛下的宠爱。”
“可惜婉顺仪身体欠恙,否则……呀,臣妾失言,请婉顺仪勿怪。”霍凝雪说着起身向沈清漪告辞,“忽然间记起见善阁有事未处理,便不多打扰婉顺仪了。”
被提起她现今难以有孕之事,沈清漪憋着一口气回到里间。
她如何一忍再忍,终在此刻忍不住将手边的榻桌掀翻,茶壶茶盏碎裂一地。
代替沈清漪去送霍凝雪和霍凝霜的怜春听见动静,慌忙跑进来。见地上一片狼藉,怜春上前几步,劝着怒不可遏的沈清漪:“主子,正是新年,实在不宜动怒,传出去叫陛下晓得了也不是好事。”
沈清漪这一刻控制不住情绪,手指用力抓着一把玫瑰椅的扶手。
她气极反笑:“陛下若能知道这些事反倒好了。”
她的昭哥哥在乎的,已另有其人。
如今,她算得了什么?
第55章花泥这一次,他发现了些许的不对劲。……
沈清漪在大年初二这天见到了霍凝雪说过的那串压岁钱。
宋棠将它挂在腰间,想不瞧见也难。
编花的手法看得出来十分生涩,因而编得并不好,乃至是有些粗糙的。沈清漪明白,如果不是裴昭亲手所编,宋棠不会表现得如此爱惜又特地炫耀给旁人看……
她仿佛透着这一串压岁钱,望见裴昭努力和红绳、铜板较劲的模样。
那是裴昭从不曾为她做过的事。
其实,沈清漪心里清楚,他不是没有为她做过许多事,也不是第一次为宋棠做没有为她做过的事。然而,她能感觉得到,他为宋棠所做的那些越来越用心。
不是放在心上又怎会舍得这般花费心思?
可她不愿屈服这样的结果。
明明先认识昭哥哥的人是她,一直和昭哥哥在一起的人也是她。
宋棠凭什么占得这样多的便宜?
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宋棠根本不会有今天,这是明摆着的。
从春禧殿出来,沈清漪站在廊下,目光扫过这个并不陌生的地方,脑海浮现诸多过去住在芙蓉阁时的回忆。尤其是那些她曾经在宋棠手里吃过的苦、吃过的亏。
于是,沈清漪又倍觉讥讽。
那么多时日都将她放在心尖尖上、对她怜惜不已的人,竟然有一日会对不止一次欺负过她的人动了真心。也不知是她可笑,还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更可笑。
想来到底是她可笑一些。
因为即使如此,她依然不得不倚仗着这个人。
只要对方仍愿意念着他们之间的旧情,在这皇宫之中,哪怕她的身体无法痊愈,哪怕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她也不至于过得太差。包括想要王御医帮她医治,也是需要他首肯才行。
所以她并无选择可言。
唯有继续装作什么都未发觉,装作一切都是从前模样。
沈清漪被怜春扶着坐上轿辇准备去往蓬莱殿给窦兰月拜年。
起轿之前,她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春禧殿。
冬日暖阳照射在琉璃瓦上,折射出一片斑斓光影。
被灿烂明亮却温暖舒适的日光笼罩住的一整座宫殿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倘若当真花无百日红……
春禧殿里这一枝花,究竟要开到几时才罢休?
·
初一当夜。
沈清漪坐在罗汉床上对着烛光看书时,裴昭过来了琉璃殿。
她搁下手中的书册子,迎至廊下,只见披着厚实斗篷的裴昭大步朝她走来。
沈清漪正欲行礼,被裴昭伸手拦住她的动作:“进去收拾一下,穿得厚实一些。”说话间裴昭的声音低下去一点,却蕴着笑道,“朕已安排妥当,带你出宫。”
事先对这件事全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