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骑着车,路过杜婆婆家的屋门外。正好看见杜婆婆拄着拐杖提着一桶垃圾颤巍巍地外走。
“我来吧。”半夏接过垃圾桶,蹬车拐了几步,帮忙把垃圾给倒了。
老人家舍不得用垃圾袋,倒完的垃圾桶还要清洗。半夏提着空桶回来,走进院子里,熟门熟路地用井水涮了涮桶壁,把脏水倒在种了花的墙角。
院子里的那些花,都已经从花盆里移植到土地里去了。
也不知被谁的巧手种植得浓纤得当,错落有致。红墙月色,影影倬倬散着花香。这突然让半夏想起了童年,自己的启蒙恩师,隔壁慕爷爷家的院子,不就像是这样,满院花枝,疏欹自然。
半夏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厢房的窗户,老旧的窗户半开着,里面当然没有钢琴,也没有那位自己童年的伙伴。
“小夏啊,你最近有没有看见之前常来我这里的小冬?”杜婆婆过来问她,“他和你一样住在阿英的那栋楼。”
“凌冬学长吗?我这段时间没住在这,所以没见到他。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我也没什么事,他之前常常来,最近十来天都没见着人。所以问一问你。”
“好的,要是我见到他,我帮您问一声。”
半夏告别杜婆婆回到的家的时候,恰巧遇到正在进屋的凌冬。还来不及出声打招呼,那位学长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紧急忙的事,踉跄地冲进屋,砰一声地用力把门给关上了。
学长的性格向来有一点怪异,半夏也不以为意,回到自己的屋子,果然灶台上摆着一罐热腾腾的猴头菇老鸭汤。
半夏坐在窗边,喝着香浓的鸭汤。心底涌上来一股幸福的滋味。
被人爱恋着的甜蜜,有人陪伴的幸福,仿佛都浓在这一碗香浓的汤里。一口喝下去,温暖的不止是肠胃,更是孤独了多年的心。
小莲回来的很晚。半夏已经上床休息了,他才带着一身水汽回来。黑色的小身体,摸着床单爬上床,亲了亲半夏的脸颊。半夏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沐浴露的清香。
“小莲你是洗澡了吗?”半夏伸手摸他。
小莲抖了一下尾巴,避开了她的手,“别,别碰。”
“怎么了?”
“我今天蜕皮了,”小莲趴在半夏的被窝里,“一碰就特别敏感。”
时间过得真快呀,这么快就到了一个月的时间吗?
感觉距上一次兵荒马乱地发现小莲脱皮,仿佛只过去了短短一点时间。
半夏听着小莲此刻肌肤特别敏感,心底的邪念就蠢蠢欲动起来。可惜刚刚蜕皮的肌肤是很娇嫩的,容易受伤容易感染,要好好爱护才行。
半夏生生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手掌虚虚护着小莲,只用拇指指腹小心地在他后脑勺上,轻轻地摸了摸。
那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小莲舒服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正被人珍惜地爱护着。
“今天的汤好好喝,小莲,明天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想喝螃蟹年糕汤了。”
“那个性凉,对胃不好。”
“那,那什么,墨鱼肉泥汤好吗。”
“嗯。”
“还想要蒸得松松的小米糕。”
“好。”
“会不会让你太辛苦?”
“不会的。”
转眼间金乌西沉,玉兔东升。
凌冬穿着围裙,站在灶台边,看着墨鱼汤的炉火,同时接小萧打来的电话。
“加戏腔和国风歌词?”凌冬微微皱起眉头,他卷着袖子,手中持着长勺。手机摆灶台上,开着免提,“本来也不是不可以,但并不是像他说得那样随便胡乱拼接。越是民族的东西,越应该做得精细。你们领导要加进去的那首戏曲,一点都不合适,这个活,我只怕是接不了。”
小萧极其哀怨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兄弟,你知道吗,我太伤心了,我是真得非常喜欢你的Deo,希望亲手把它做出来的,我连宣发文案都想好了。唉,如果不是为了吃饭,我简直不想跟着那一伙人干了。”
凌冬安慰他,“没有什么的,目前市场的环境就是这样,资本决定市场走向。但好在像我这样的独立音乐人,还是可以做一点自己喜欢的音乐。”
“是啊,阿莲。”小萧很快给他的偶像取了个不伦不类的小名,还叫顺口了,“我感觉这首Deo拿回去以后,别浪费了,你可以自己好好写。也别放在红橘子那样的小平台。换一个大一点的平台试试。你的歌不只受小部分人喜欢。我觉得她们应该被更多人听见。”
“好。”凌冬勺出一小碟的汤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其实我本身,是很喜欢用中国风的音乐来配器的。如果是这首歌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运用一下京剧戏打的乐器,来做一个伴奏的铺底。比如说运用锣鼓经里四击头的节奏,就挺合适。”
“诶,妙得很。”电话那头小萧接上了他的话,还捏着嗓子来了一段戏腔的节奏,“匡才匡才匡匡才~。再把五声音阶和尖团音原汁原味地运用好,戏曲的风味就保留了。”
“就是这个意思。”凌冬说,“戏曲基本上都是五声音阶,要保留这种风格的话,我需要修改这首歌的副歌部分,将戏曲的自由转音和副歌的转音方式融合起来。还要把戏曲的节拍,融入这首歌曲4/4拍的节奏里,或许要运用到借拍的技巧。”
“确实啊。”小萧摸着下巴,“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最重要的还是要找一段唱词、音阶都适合改编的唱段。意境还要合适。没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根本雕琢不出来。真是要花费很多心思呢。”
小萧觉得,和赤莲沟通,真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情。
两个人的音乐理念很接近,沟通起来事半功倍,有时候一方只说一个开头,对方就全明白他的意思了。甚至时常能够相互启发思路。
创作的时候天马行空,工作的时候严谨负责。实在是一位过于完美的音乐人。
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能够长长久久,好好和赤莲合作下去。
如果,公司不由那个狗屁不通的副总指点江山出的馊主意,他真的能够让这一朵惊才绝艳的莲花在世人面前大放光彩,
凌冬心里琢磨着音乐,
灶台上,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冒着泡,小米糕蒸熟了,溢出了香甜的气味。
摆在桌上的计时器,正一分一秒地跳动着。
昨天蜕皮这件事,似乎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影响。除了以人形的模样蜕皮,过于诡异和丑陋了一些。万幸的是,自己昨天及时躲到隔壁,没有让半夏看见自己那副惊悚的模样。
自从变成了蜥蜴,每个月都会和蜥蜴一样蜕一次皮。每一次蜕皮之后,自己每天能够保持人形的时间就会逐渐缩短。
此事一度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长期压在凌冬的心中。
上一次蜕皮之后,时间剩下的是五十分钟。
只是最近,随着心态的改变和情绪的稳定,恢复人形的时间已经在十分乐观地稳定增长。如今唯一要做得,是记时一下这次,时间是否变化。
希望它至少能够不要减少。
凌冬看了一眼计时器。计时器的时钟显示时间过去了十九分钟。
如果这次时间能长一点,明天记得去杜婆婆家看一看,然后到外面走一走,可以走到更远一点的地方。
买一点新鲜的蔬菜,再买一盆花……
时钟滴答跳到二十分钟,凌冬的瞳孔骤缩。
毫无征兆地,一整套的睡衣和围裙掉落在了地上。不锈钢的长柄汤勺哐当一声掉落在灶台,在台面上来回晃动,洒了一台面的汤汁。
gu903();炉火被这汁水一浇,滋啦一声冒气一阵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