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稳后,他收回手,一如既往地揶揄她:“你还真打算把鞋垫掏出来啊?”
夏耳嗔怪地瞪她一眼,没什么攻击力,小女孩撒娇一样。
她说:“你能不能别提这个啊。”
陈岁忍不住笑,夏耳脸颊红红,闷头往前走。
陈岁就在一旁跟着。
两人肩并肩,在夜晚向回走。
陈岁问她:“机票买了吗?几点的航班?”
夏耳说:“还没买,待会儿回去再买吧。”
“行,买好告诉我,我送你去机场。”
“嗯。”
人生地不熟,她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赶车坐什么大巴,听说阿勒泰机场往这边发的大巴一天才一趟,她不喜欢赶时间。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分别这么多年,也许他们都有话想说,但是都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开口。
成年人了,很多话说出来太矫情。
就只适合压在心底,没事儿翻出来想想,而且活了二十来年,也早已明白,不是每件事都一定要求得一个答案。
没结果,也很美。
夏耳想了想,以一个轻松的口吻开口:“其实我还挺意外的,没想到你会干这一行。”
“嗯,我也没想到。”
她随口闲聊:“那怎么会想到干这个?”
陈岁回想了一下,说:“大四的时候,无聊翻照片,看到高中去博物馆帮同学们拍的照片了。”
“嗯。”
他笑了笑:“就那么巧,看到照片背景后面陈列的濒危动物的介绍,写了一句话。”
“什么话?”
“‘人类正在破坏它们的家园,请大家爱护动物,不要让它们无家可归’。”
“我那时觉得,无家可归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夏耳似乎明白了什么。
因为自己失去了家,所以不想,也不愿让小动物们,也失去自己的家。
陈岁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所谓:“反正在西北这边习惯了,实习开始直接就到这边来了。一开始的时候,都说我干不了这个,也都不让我干。可我觉得,都是人,我没什么干不了的。”
“但当时纯粹是觉得该找份工作才来,直到我们同事,带回来一匹伤了腿的幼马。”
“你治好了它?”
陈岁点头:“那时天天跟同事喂它,小马一开始怕我们,后来喂熟了,会用舌头舔你的手心,很乖。你看着它一天天好起来,逐渐能站立,行走,慢慢活蹦乱跳,那感觉是很奇异的。”
“那时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我,原来像我这样的人,也是能治愈一条生命的。”
他说到这些,眉目不自觉沾了些温柔的颜色,跟从前的冷戾多少有些不同。
却是成熟的,与自己内心的某部分达成和解的自在与松弛。
夏耳认真地说:“你当然可以。”
“所以我就爱上了这份工作。我希望,能拯救更多的小动物,希望能为它们守护住,属于它们的幸福家园。”
十八岁的陈岁,叛逆,冷酷,因为一些客观的原因,失去了它的家,也好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二十三岁的陈岁,仍旧冷淡,内敛,他开始选择守护别人的家,成为别人的世界。
也许有人在被伤害后,是选择蜷缩起来,终其一生,都在想办法治愈自己。
但同样有人,因为自己感受过那种痛苦,所以会想办法,免除别人遭受同样的痛。
就算被世界伤害过。
也仍能重拾勇气,再一次地,热烈地,去爱这个世界。
夏耳的呼吸轻了些,侧头注视着陈岁。
他注视着前方,悠然地,毫无所觉地向前走。
比起十几岁,他显然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可在她身上,她还是可以看到,独属于十几岁的,少年人的热血赤诚。
他还是那么充满魅力。
是她无论在什么时期遇到,都会爱上的男孩。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