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脑袋靠在他怀里,渐渐就止了笑,只听见他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她抬眸之际,恰逢他低下头。
四目相对,许长安怔了一瞬,有奇怪的情绪一点一点在心底滋生。她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胡乱说上一句:“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皇帝有些无奈地摇一摇头,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
御药房位于皇宫西侧,就在太医院后面。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来当值。
这里与皇宫其他地方相比,虽不起眼,可也有自己的章程。
许长安难得穿了一身女官服饰,跟随着一个叫福海的内监,进了御药房。
“这边是库房,药材的管理、分拣,就在这儿……”福海是有福公公的徒弟,也认得面前这个娘娘,殷勤介绍。
许长安点一点头,表示知晓。金药堂做御药供奉,她知道又很多药材都进献给了御药房。
“制药在那边……”福海伸手指了一下,“御药房每天也有人制药。”
“嗯,这个我知道。”许长安最感兴趣的就是这里。
御药房不但有各地进贡的名贵药材,还有各种皇家特制的药。还在湘城时,她认识一位姓严的制药师,就曾在御药房供职。他在制药方面的造诣,绝非一般。
孙荣贵在御药房当差,已有十来年了,才堪堪做到七品。别的御医还能有有机会面圣,给贵人诊脉,而他只能每天指挥着一群内监炮制药材。
大正月里,天气又冷,他难免心生烦躁。
一抬头,看见一个脸生的女子,容貌生的不错,做女官打扮,站在那里,斯文沉静。
孙荣贵微微眯一眯眼睛:“福海公公,这是新来的司药女官?”
福海尚未说话,就见许长安颔首:“是。”
他动一动唇,没有做声。
“学过药理吗?”
许长安笑一笑:“我家里是制药的,所以学过一些。”
她手背在身后,冲福海摆一摆手,示意对方不要多话。
福海自然不敢多言。
孙荣贵抬了抬眼皮,继续问:“会写字吗?”
“会。”
孙荣贵略一沉吟:“那行,那你从今天起,去分拣药材,登记入库。”
“分拣药材?”许长安蹙眉。这她的确也会,但对她而言,过于简单了一些。“我想参与制药,可以吗?”
孙荣贵强压着不耐:“可以吗?这是你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御药房!让你去分拣药材,是出于一定考量的……”
他说一句,福海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正欲开口说话,就有一个面色清白的内监小跑着过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孙大人,这青囊丸又没制成。”
孙大人立刻皱眉,他站起身,来回踱步:“怎么又没制成?不是按照青囊方制的吗?”
小内监苦着脸:“是啊,可就是没制成啊……”
许长安心念微动,试探着问:“是治疗时疫的青囊方吗?”
她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孙大人却仿佛听了什么了不得话语一般,蓦的回头,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还没去分拣药材?不是,你怎么知道青囊方?”
许长安倒不似他那般激动,她轻声回答:“因为青囊方就是我们家献上来的啊……”
五六年前,湘城爆发过一次时疫,许长安当时是金药堂少东家,从祖辈留下的古籍中,翻出了一个青囊方,和几个老大夫一起研究,增删几味药材,熬成汤药,遏制时疫。
她还建议父亲为穷苦百姓免费赠药。这也是她父亲后来得以在药王诞上点头一炷香,以及朱大人举荐金药堂做御药供奉的原因之一。
孙荣贵瞪大眼睛:“湘,湘城许家?”
许长安微微含笑,点一点头:“是。”
吞咽了一下口水,孙荣猛地上前一步,却又忽然想起一事,骤然后退:“啊,啊,是,皇后娘娘是你的……”
虽然待在御药房,对朝廷大事不甚清楚,可皇后来自湘城许家一事,他也有所耳闻啊。
福海咳嗽一声,嗓音尖利:“孙大人,这位就是皇后娘娘。”
孙荣贵哆嗦了一下:“皇,皇后娘娘?”
这件事本来也瞒不住旁人,因此许长安也没想着隐瞒,只笑一笑:“也不是……”
孙荣贵闻言暗舒一口气,可这气息还没均匀,就听面前的女子又续了一句:“不是还没举行封后大典吗?”
“……”孙荣贵眼角抽搐了一下,所以还是皇后娘娘。
许长安并不想在身份上缠歪太久,她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听刚才那位公公的意思,孙大人是想把青囊方制成丸药?”
她先时一直是用多种药材,直接熬制成汤药的,倒没往丸药这方面琢磨。
见转了话题,孙荣贵稍微镇定了一些:“回娘娘,臣确实是这么想的。太医院的太医们研究过了,都认为这个方子很好,很管用。臣私心想着,若是能制成丸药,不管是储存,还是服用,都更方便一些。”
反正御药房每天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