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车窗,灼热的风吹袭进来,噪音一下子变得很大,加上车内的音乐,让听到彼此的说话声变得十分困难。
我忽然转向一旁冉青庄,用着正常的音量道:“我们不要回去了。”
他听不清楚,扫了我一眼,疑惑地蹙起眉,大声问:“什么?”
我们不要回去了,就这样沿着这条路随便去到哪里,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来。每天可以去赶集,可以买甜甜的爆米花,可以为了一斤猪肉和老板讨价还价……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知道合联集团,不会有很多的危险,也不用担心随时随地被沉海。
想的很多,可望着冉青庄的侧颜,那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象又全都堵在喉咙口,怎样都没法顺畅地说出来。
那是连做梦都会嫌离奇的情节。
我们一起亡命天涯,不管金家,不管狮王岛,不管明天会不会死,不管亲人会不会着急……除非我们两个现在马上双双失忆,不然绝无可能。
靠回椅背,升起窗户,车内瞬间安静不少,只余轻快的音乐声。
那些被狂风吹动的蠢蠢欲动、呼之欲出,再次蛰伏起来,躲进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幽暗角落。
“没什么。”我轻声说着,“就是想问问你,还有多久的路?”
冉青庄看了眼车上的时间,道:“大概还要三个小时,你可以睡一会儿。”
我的确觉得困倦,但不是因为小旅馆的环境,主要是昨晚冉青庄说完那话后,我实在难以入眠。
也不知道他是以为我睡着了才说的那话,还是确实就是说给我听的。
毫无留恋,已无退路。短短两句话,震得我脑子乱七八糟的,竟然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他。想过直截了当问他是不是内鬼,又觉得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最后也只能背对着他,一声不吭地装睡。
调低椅背,我双手环胸稍稍眯了会儿,迷迷糊糊竟然也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身处一个加油站,冉青庄手里握着油枪,正在给车子加油。
看到不远处有厕所,我伸展着有些酸痛的筋骨下了车,与冉青庄打过招呼,往那边走去。
厕所环境还算干净,放完了水,我走到洗手台前,见镜子中自己面色苍白,眼底布满了红丝,一幅憔悴疲惫的模样,也有些被吓到。
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脱下眼镜放到一边,弯腰洗了把脸醒神,没怎么注意,让水顺着脖颈滑到了衣襟里,湿了一小片。
我没有管,粗粗擦拭脸上的水珠,戴上眼镜后离开了厕所。
冉青庄已经加好油等到一边,我打算再去便利店买两瓶水,敲了敲车窗,问他有什么要带的。
他抬头看了眼便利店的方向,从钱夹里抽出张一百给我:“红豆包,谢谢。”
我没接:“红豆包用不了这么多钱。”
十块都嫌多了。
他将那纸钞更往我面前递了递,道:“剩下的你想吃什么自己买,路上就不再停了。”
已经快要12点,也是该吃午饭了。
我点点头,拿着那一百进了便利店,买了两瓶水,两个红豆包,路过零食货架,又加了两条巧克力和一袋水果硬糖外加一个饭团。
拎着袋子回到车上,冉青庄捡出自己的红豆包,拧开水安静地吃起来。快速吃完后,他抽纸擦了擦手,抬头看我一眼,给我也抽了一张。
“啊,谢谢……”
我以为是自己饭团吃到嘴角,接过纸抹了抹。
他不轻不重地“啧”了声,像是嫌弃我笨手笨脚,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纸巾,直接往我额头上按。
“你是去厕所洗了个头吗?”他不怎么温柔地擦拭着我的额发,纸巾一角拂过左侧的脸颊。
“刚刚……洗了把脸。”我下意识地闭起一边眼睛,觉得有些痒。
擦完了头发,他没有停留地再次将纸巾落到我的锁骨,似乎是想要汲取衣襟上的水分。
纸巾扫过喉结,摩擦着肌肤,让我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我不得不紧紧攥住他的手,迫使他停下动作。
他抬眼看过来,不见多少惊讶,表情淡淡的。
我刚想解释是因为他弄得我很痒,嘴都没张开,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拽着往前。
冉青庄的俊脸骤然放大,他揪着我的衣领,与我挨得极近,几乎到了鼻子碰鼻子的程度。
加油时广播被冉青庄关了,还没来得及打开,因此车里除了我俩交织在一块儿的细微喘息,再没有旁的声响。
他好像在打量我,又像是在犹豫,犹豫要给我怎样的教训,才能让我好好记住不要对他动手动脚的告诫。
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虽然被他说过我的道歉不过是知错不改的产物,但这种时候除了道歉我似乎也没有别的招。
“对……”
他视线落到我的唇上,主动又凑近些许,让我一下噤声,微微睁大双眼。
为什么……为什么觉得……他要……吻我?
彼此近到呼吸可闻,我僵直在那里,上一秒还在想要是冉青庄真的吻我怎么办,下一秒就被毫不留情地重重推开。
背脊撞在车门上,我带着些痛楚,茫然地看向对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冉青庄怔怔与我对视,瞧着比我还要茫然,仿佛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你……”他顿了顿,丢掉手里的纸巾,没有继续说下去,好似在斟酌用语。
过了会儿,他斟酌完了,发动车辆道:“我们的确做了许多在普通人看来过于亲密的事,但那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我说过的,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不需要你对我的任何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