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就在这时,田翩翩抱着个盆,跟陆承望一起打南边儿走了出来。
田翩翩明显是刚洗了衣服回来,至于陆承望,就不清楚他俩又是怎么碰上的了。
这俩人整天你侬我侬,黏糊在一起,偏偏又不戳破彼此的心意,光顾着脸红玩纯情。几里地外都散发着股虐狗的气息。
被狗粮喂到吐的张幼双内心十分无力,默默地举起了大FFF团的火把。
这俩人远远走过来,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分外登对。
众人也都来了精神,知道这俩人好事将近了,都笑着调侃了一阵子,臊得俩人脸色通红。
末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道:“双双,你这字儿是和你承望哥学得吧。”
张幼双拎着个小树杈,迟疑地点点了头:“呃……算是吧。”
本尊的确是和陆承望学得没错。
众叔伯婶子们,又纷纷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承望这字儿啊,写得好,真好。翩翩写得也漂亮。”
“双双,你要真出去卖字啊~平日里就得多跟你承望哥学学,不行的话,和你翩翩妹子学学。你翩翩妹子离得近,字也写得好看。”
这都叫什么话啊,张幼双默默扶额。
这些话这也太伤人了,本尊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难怪一直都抬不起头呢,从小被PUA到大,能抬得起来就有鬼了!
众叔伯婶子们的注意力本也不在张幼双和田翩翩两个丫头片子身上,寒暄了两句后,争先恐后地将陆承望给围住了。
被众人团团围住,青年无奈地直苦笑。
众叔伯婶子的热情太过澎湃汹涌,他推拒不得,只得耐下性子来应付。
张幼双幸灾乐祸地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记着自己有正事儿的,干咳了两声,忙正经了神色走进了屋。
田翩翩愣了一下,飞快地放下盆,跟上了张幼双的脚步。
“双双?”
张幼双:“?”
一进门,田翩翩就支支吾吾地好似有话要说。
少女揉着衣角,左顾右盼了半天。
张幼双一直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果断打断了她:“有事儿?”
“双双,你、你的生意怎么样了啊?”
“什么生意?”张幼双诧异地问。
“就……卖字的生意儿。”田翩翩含糊道,俏脸不知道为什么红了。
她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张幼双这字儿她是见过的,生意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想到这儿,田翩翩果断一把捧起了张幼双的手,眨着大大的杏眼,郑重其事地说:“双双,你要有困难,记得跟我和承望哥说,别逞强。”
“虽然、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但我俩都是把你当妹妹看的。”
说到这方面,不论是张幼双还是“本尊”,长得的确都是显小的。
本尊是营养不了,一直佝偻着腰,埋着个头。
张幼双个子矮纯粹是她初中熬夜熬出来的。俩人都是白皮肤,鹿儿黑眼,两颗虎牙,脑袋上又有一撮招摇的呆毛,无精打采的模样。
田翩翩是明艳俏丽挂的长相。
这么一看,确实是张幼双显小。
张幼双挠了挠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随手指着角落里的一张小方桌。
“喏,你看。”
田翩翩愣了一下。
看?看什么东西?
顺着张幼双视线望去,只看见这一张小桌子上岌岌可危得堆满了废弃的纸页,将这见方的小桌利用率发挥到了极致。
田翩翩懵逼地走了过去,随手抽出来一张画满了墨渍的宣纸一看。
霎时间,一震,杏眼睁大了。
“双双……这、这是你写的?!”
揉得皱七皱八的纸拿在手上却足有千斤重。
这纸页上的排版可谓是放荡不羁,一纸的墨渍,乌漆嘛黑,又是画斜杠,又是画叉叉的,却掩盖不了这其中正儿八经写的字的风采。
这是一手极为好看峻拔的小楷,一笔一划,若屈铁断金,险峻又凌厉。
这字明显写得比陆承望还好看!
田翩翩惊讶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前脚众人那句“不行的话,和你翩翩妹子学学”,脸色“刷”地涨红了。
这字儿别说她教不了了,就连陆承望都教不了。
和这时代大部分不认字的姑娘不一样,田翩翩开过蒙念过书。
她喜欢陆承望,少女怀春,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更是红着脸问陆承望接过不少字帖,字写得不说有多出挑吧,眼力见还是有的。
“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呢?”门口响起个含笑的嗓音。
陆承望站在门口,温温和和,忍俊不禁的笑。
目光虽是看在屋里,却专注落在了田翩翩脸上。
坠入爱河的少年少女,一刻都分不开。这不,才应付完了七大姑八大姨,这便就赶过来了。
至于张幼双,明明还比田翩翩大几岁,这俩人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总把她什么都不懂的小妹妹看待。
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田翩翩手上拿着的纸,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登时也怔住了。
“双双……这……”陆承望惊疑不定地问,“是你写的字儿?”
两个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像是完全不信这是她能写出来的。
张幼双含糊道:“是、是……”
陆承望惊讶地放下了纸,目光似乎要把她盯出个洞来,惊愕地问:“你什么时候练的字?”
张幼双面色不改,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就这一两年没事儿的时候,私下里就拿着承望哥你送我的字谱自己练练,就练成这样了。”
内心偷偷抹了把汗,幸好她最近写的都是这种小楷,要让陆承望看到她虞褚薛欧贺颜柳、颠张醉素苏米黄,什么都能写,他还不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此话一出,落在两个人耳朵里又是不同的光景了。
陆承望是惊讶和羞愧。
惊的是张幼双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相比,好似有了泼天的变化。
愧的是张幼双这字不知不觉写得这么好了,他竟然都不知道,他这个老师,说是老师却一年多都没管过她,实在不称职。
羞的是,他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
陆承望抿紧了唇。
这字写得竟然还不如练字没几年的姑娘。
这字拿出去卖是绰绰有余了,他还好意思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担心她。
要说陆承望前几天去县学就被打击过一回,这一次更是被打击得失魂落魄,耷拉着脑袋站在了桌边,竟是连身边的田翩翩都忘了。
田翩翩也是十分失魂落魄的模样,半晌才合上了嘴。
她长得好看,是这老街上最出挑的姑娘。长得好看,女红做得好,又认得字。
田翩翩这十多年的人生中,一直都是张幼双给她当绿叶,当陪衬。
虽然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她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张幼双灰扑扑的模样,不论做什么,也总是要拉她一把。
如今看到张幼双字写得竟然这么好看,不知不觉间反超了她和陆承望一头,头一次体会到当绿叶的滋味儿,还是在心上人面前,田翩翩一时间有点儿接受不能。
但很快,又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羞愧,一阵手忙脚乱。
将这俩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张幼双叹了口气。
她可以说,这俩人打一开始就没看得起过“张幼双”,这里说的“看不起”是不含恶意的那种。
虽然带着她玩儿,但就那种,怎么说,根本就没把本尊她个人意志放在眼里。在这俩人看来,本尊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屁孩,小屁孩说的话大人会放在眼里吗?
他们对本尊好,也乐意扯她一把,却根本没想过本尊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她能说陆承望和田翩翩这俩人对本尊的同情与照顾是一种傲慢吗?
看着陆承望蔫头耷脑的样子,貌似被她打击得不轻。
张幼双嘴角一抽,压力略大。
凭心而言,记忆力陆承望的字已经写得十分不错了。
陆承望那是不知道她书法其实是从小练到大的。
家里光是字帖就有厚厚的一沓,现代社会想看什么字帖没有,她还在博物馆里看过真迹,家里也有几份传下来的真迹墨宝,如果这写得还不如小县城里的青年陆承望,她干脆被沈兰碧女士给抽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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